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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怒拒借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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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难受……
胸口仿佛压着千斤的重量一般,忍有点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地晃动,周围还有嘈杂的铁轮滚动的声音。
嘎吱嘎吱,刮磨着地面让人烦躁。
好想离开这种窘迫的境遇,好痛苦……
可是手无比沉重,腿脚也没有力气,精神仿佛要脱离一般,唯一有一颗心还是活的,却仿佛栓在软绳上,一吊一吊地,随时可能从嗓子眼呕出来。
他喘得更急了,只是不管怎么用力吸气都吸不到氧气,身体几乎要因为缺氧而冷却了。
“忍,忍!”
周围有人焦急地在他耳边说着话,那时常冷酷偶尔绝情却始终还是关切和担忧他的嗓音,那已经迈入老年却强硬无比令他躲避又敬畏的人,是他的父亲。
渡真利忍听着自己肺部的哮音,感觉到那苍老的手紧紧握着他,仿佛看见他沉没在黑暗之后的心在忏悔地滴血。
这时奔跑的长廊里传来医护人员的话。
“急性肺炎引发肺水肿导致他哮喘复发了,必须快点抢救!”
这话让那握着渡真利忍的苍老的手攥得更紧了。
“慢点呼吸,小忍,慢点。”
他听见父亲犹如小时候对他一般耐心地引导着他,他下意识地听他的话不让自己那么紧张,可是终究那种痛痒的感觉是他无法控制的,渐渐他意识模糊,昏睡过去。
黑暗笼罩了他很久,期间他仿佛听见哥哥的声音,又好像看见直树在他的梦里出现,他喜悦地想要叫住他,但是很快地黑暗将一切吞没,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唯一只是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掐着脖子,很难受。
还要这么痛苦多久?
好想起来。
不然就死了算了。
而就在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几乎想要自暴自弃的时候,有人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小忍,我是直树,忍!”
沉睡之中,熟悉的嗓音响起,忍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虽然疲惫万分,可还是努力地睁开眼。而仿佛变魔术一般,半泽直树居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见直树的脸的瞬间,渡真利忍呆住了。这里是东京啊,直树应该在大阪忙碌于工作并且忙碌于捉捕东田满哪,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看见他出现,忍惊喜和意外之间忙要说话,可是等他张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戴着氧气罩。
不过这时,直树握住了他还插针吊瓶的手。
双手相握间,热度不断地传来,渡真利忍不安的心被安抚了,他笑了,同时看见半泽有些鲜红的眼睛里也笑了。其实他们不需要语言,只是相握和对望就足以交流。
而在门外看见这番场景,渡真利博高高悬起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同时被悔恨充满。
因为没有及时自己儿子,害他病发差点就……自己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不过现在忍醒了,他也好受了许多。这时候,他将视线转向了半泽直树。
这个人,一听见忍出了事,当下就坐车赶来,足足3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后狂奔进医院,不惜与自己的保镖起冲突也要陪伴在忍的病床边……
他倒是对自己儿子很上心。
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能够让自己儿子和自己对着干的人么?
是个不错的人,但是……
想着,渡真利博借医生给渡真利忍打针的间隙,把直树叫了出来。
其实仔细看,半泽直树高高瘦瘦,模样还是很帅气的。他坐立站都非常端正,尤其是那腰板,永远是那么直,彰显着其顶天立地、刚正不屈的性格。再看他的五官端方,眼睛有神,帅气之外更有一股朗朗正气,是个出色的人。
然而,接受这个男人和自己儿子在一起,他办不到。
渡真利博挑选了医院一间无人的诊室,和半泽直树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直树对他还算客气,他一直站立,等他入座了自己才坐,这一细节很讨人喜欢,不过渡真利博是个咬定了就不放嘴的狼,他不可能因为半泽直树这些细微之处而对他有所松口。
徐徐地,渡真利博道:“这次小忍这样有我的错,是我不对,打了他。可是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低头和我借钱。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半泽直树看着他,平静地道:“所有的来龙去脉我已经问过别人了。您有什么想法请直接说吧。”
是的了,半泽直树最大的本事还在于可以轻易地和人打成一片,哪怕是渡真利博身边的佣人,还有医院谨言慎行的护士医生,这些本不该和他多说话的人都和他透露了一些消息。他于是知道了忍哮喘住院的缘故。知道他在昭明亲王那里受了委屈后还挨了父亲的打,然后离开大半夜,并且在路边昏倒的经过。
直树的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痛。
而渡真利博没有察觉到直树眼里一点一点凝聚起来的异样之色,冷冰冰地直接道:“那我就讲出心底话了。小忍说你急需5亿,我答应借他,不过前提是他好好地按照我的要求去做。结果他在相亲的时候居然打了昭明亲王,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糕,所以这个约定他没有做到。”
直树难以置信地看着渡真利博道:“但是他都病成这样了!”
渡真利博冷静地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比你还担心他。可是约定就是约定,他没做到那就不能答应他。他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没人会迁就他,认清这种冷酷的现实是男人的生存法则。否则他还以为缺了什么都可以和家里张口要,笑话,生他出来,让他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是上天通过我的手赐给他的礼物了,我可不会养他到老。”
直树听见渡真利博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双唇紧紧抿着,彰显出他的抵抗情绪。不过他还是冷静沉着的,并以一种难以猜测的,似乎是带着笑的面容沉沉地问他:“这些我明白了。然后呢?”
渡真利博随即道:“然后,你别急,我还没有完全掐灭你们的希望。”
说完,渡真利博站起身,背对着半泽直树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5亿我还是可以借给你的。”
“哦,什么条件?”依旧是直树沉着的声音。
渡真利博略微仰起头,道:“虽然忍和昭明亲王出了点小问题,不过昭明亲王表示他非常中意我们家忍。非常非常中意。这简直是忍最大的幸运。”
说到这里的时候,渡真利博那面容上带着得意之色。
“只是忍他太幼稚,不肯接受那种天大的好意,他还做梦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没盼头的东西上。”
说着渡真利博瞥了眼直树,却见他拳头攥得紧紧地,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干脆点吧。你答应我,今天开始离开忍,什么方法都可以,让他对你死心,并且以后再也不许和他在一起,我就借给你5亿,哪怕你不还我也不会追究你!”
这一番话是多么大的诱惑啊!5亿的贷款完全不用担心被追讨,这对于现在处于危难之中的直树简直就是一根彻彻底底的救命稻草。
没有溺水的人会拒绝在临死前的帮助的。
然而,这种定律只是适用于一般人。
半泽直树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情况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渡真利博盯着沉默的半泽直树,脸上得意的笑越发的浓了。见直树嘴唇紧抿,久久未曾开口,他还以为他是受到了诱惑。
然而随后他听见了让他惊讶的话。
“我看您一把年纪,可没想到比小孩子还要幼稚。”
这话语丝毫不客气,连敬语都算不上,让渡真利博听呆了,他尴尬之外生气地道:“你,你说什么,臭小子?!”
直树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以一种猎豹一样的眼神歪着头死死盯着他道:“渡真利议员,渡真利博伯父,您对我来说只是这样的印象而已。不是因为忍,我恐怕根本不会有闲工夫去在乎您是哪一位。您不要以为我是心平气和地来听您聊天的,事实上本来我了解内情后是十分地愤怒的,不是因为忍病成这样,我真希望找您算一算账。我以为您会反省,谁想您根本未曾这样想过还企图进一步伤害他,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让我的怒火再度高涨。”
渡真利博从来未曾听见哪怕是一个人这样对自己说话,他诧异外张大了口也吐不出一个字,直树则慢慢站起身,扶着桌子弯腰向他,低声道:“是您害他半夜跑出去的,他为此才染上肺炎。根据医生的报告,这差点要了他的命,等于说你的举动差点杀了他,他是我最在乎的恋人,那么差点害死他的您简直就是我的仇人。我没有和您追讨责任已经不错了,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样趾高气扬地在这里教训我!”
这种立场完全反转的情况让渡真利博傻眼了。
“什么?你和我追讨责任,他是我儿子!”
“您不是说了吗?他成年了就和您没瓜葛了,怎么现在又要拿出老爷子的风范了?而且他是您的儿子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是我心爱的人我不许任何人这样践踏他!管是个国会议员还是个七十好几还不晓得怎么和儿子相处的爸爸!”
“你,你……半泽直树,你……你好大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直树对待问题的方式和说话的气势之特殊,让见过无数大场面渡真利博都意外了。在日本尊卑森严的大环境作用下,虽然总有人私下里谩骂政治家,可面对他们的权势,大多数人还是俯首称臣的,要是被训斥了连一个字都不敢回。面对大人物保持沉默,这简直是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可半泽直树竟然视这些法则如无物,毫不留情地地训斥他。
渡真利博气坏了,他大声喝道:
“你给我想清楚,那是5亿,整整5亿!你不接受我的借款你还能做什么!凑不齐钱你会很困扰吧?被公司的人惩罚,被流放到下级的子公司,声败名裂,你这一生都完蛋了。而拿走钱以后摆平这件事,相信公司里的人也会对你另眼相看!你想选择失败的人生还是重新被重用?”
直树冷笑道:“您这话说错了。我的人生失败还是成功,不是靠您来决定的,您把自己的作用想得也太大了点吧?我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和您借钱这么一回事,您借不借我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您放心,在总行来调查前,我会用我的全力抓出幕后者把亏空弥补上的,倒是您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做一个父亲吧!带着自己貌美的儿子半夜三更去见昭明亲王,强迫他和人陪笑陪酒,难怪昭明亲王会误会,不是因为你这种荒唐的举动,小忍也不会受到伤害!您这种父亲恕我直言真差劲!”
好个巧舌如簧的半泽直树,让渡真利博被这番话骂得简直没有还口的余地,而直树随后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轻轻地却充满力量地一字一句道: “总之,这5亿我绝对不要。一分钱都不要。我绝对不会为了这种肮脏的钱而伤害小忍。我很喜欢您的儿子,但是不喜欢您。如果没有其他事,请您不要再找我单独私聊。您也不要再来阻碍我和他在一起。否则,任何这种人,我都一定要对他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这番话让渡真利博噤声,随后他看见了一双如火般灼热的眼睛。那里深藏着半泽直树的愤怒和信念。之后他看见直树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直到这一刻,渡真利博这才意识到,半泽直树是个强悍无比的男人,而在这种男人面前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威胁他的资本。以为用钱可以压倒他的脊梁的想法是完全错误又可笑的。
好家伙,这个小子,好小子啊!难道说就是为了他这种气魄小忍才看上的?
渡真利博回想刚才的一切,完全地不知所措了,可是他又不服气。
毕竟昭明亲王那么再三表明喜欢忍的心意,他不能够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一切关系着他重要的政治生涯,关系着他认为的能够给自己儿子最好的将来。
“半泽直树你这臭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