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半仙》胖哒000

1、第一章

　　第一章
　　“小萱啊，等师傅去了以后，就把师傅的尸体烧了，把那件宝贝连着师傅的骨灰带出去……师傅生前回不了家，至少死后……能回去看看……等你找到师傅的老家，就让你师娘收留你，以你现在的本事不怕常家不收留你……”
　　垂垂老矣的老人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循循叮嘱着床边的女子。床边的女子一身简朴的衬衣长裤，半长的头发用皮筋束在背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脸庞。
　　常萱认真地听着老人的叮嘱，等老人不再说话才道：“师傅，您一次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老人咳嗽几声，前一刻还虚弱的声音顿时变得强有力：“小萱啊，你师傅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表现得伤心点啊？别这么无情啊。”
　　常萱瞥了眼老人，把床头柜上的瓷碗端过来，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药，等温了之后用汤匙舀了一勺，递上去给老人：“药可以喝了。”
　　老人看着汤匙里药味浓郁的汤药，无奈道：“小萱啊，师傅都要死了，用不着喝药了吧？”
　　常萱终于抬起低着的头，正视老人。双眼下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脸色让老人顿时无言。
　　不过即便老人服了软，张开了口，但汤匙里的汤药却没有送入老人口中。
　　“不想喝就算了，反正你说得对，喝不喝都要死的，还喝什么呢，不过是浪费了我入阴山采集的药草罢了。”常萱放下手里的药，语气平淡，脸色也是淡淡的。
　　但老人听了却越尴尬，老人咂咂嘴，对着常萱讨好地说道：“小萱，别师傅的气，师傅这不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活得自在点嘛……”
　　常萱不语，她自然是知道老人有多讨厌现在的生活的，卧病在床、以药度日，上半生越快活自在，就对现在的生活越痛恨。老人能坚持这么多年，更多是为了教育好她，以免道统失传。如今她可以出师了，老人自然也可以解脱了。
　　只是，面对着“自寻死路”的师傅，常萱又怎么能够淡然处之，任之去死？
　　常萱走出了这个满是药味的房间，她需要时间去说服自己——放任自己的师傅去死这件事——这是迟早的事，毕竟老人想死已经想了十二年了，而她，只能接受。
　　老人停药之后第三天，老人在床上安然去世。常萱一如以往地在鸡鸣之后推开老人房间的门窗，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老人屋子里。只是，再也不会听到那个老人中气十足的呼喝声，阳光照射进来后，老人苍白死气的脸庞上淡淡的笑痕在淡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无比的冷硬和深刻。
　　常萱依旧面无表情，老人走得十分安详，脸上的每一缕皱纹都洋溢着笑意，但这样的笑意在常萱眼中却十分的刺目。她避开眼，步履平稳地走出房间。她该准备早饭了，还要熬煮老人需要的汤药。
　　日升月落，常萱端来的汤药一碗换一碗，时间一日过一日，老人的尸身不仅没有腐坏，反而显得越发坚硬、灰白，就像石化了一般。
　　这一日，常萱一如既往地端了药进来，可这汤药药味一在房中扩散开，老者的尸身中立即发出清脆的“卡擦”声，但见老者石化的尸身裂开了道细缝，并且那细缝还在不断地扩散。常萱听到声音，这次没再将碗放在床头柜上，而是左手端着药碗，右手伸出中指在药碗中一划一抹，沾出一点褐色药液用力掷向老者眉心。
　　嘶！的一声，老者眉间冒起薄烟，那一滴药液瞬间便蒸发了。
　　见此情景，常萱目光深幽，知晓时机已到，当即虚空一抓，将药碗中的汤药抓起，汤药仿佛一团不定型的水球悬浮在半空，常萱扔掉药碗，双手同时动作，结出几个繁琐的手印，牵引着半空的汤药沸腾了般咕嘟咕嘟地冒泡并蒸发出大量的烟气。
　　“去！”常萱双手一指，半空中的汤药立即扑向老者，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笼罩过去。
　　当汤药将老者的脑袋整个笼罩起来后，老者的尸身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咔嚓”声，并开始寸寸碎裂！常萱见状，双眼一缩，就是大怒。双手立掐指诀，立在胸前做收拢状，笼罩着老者脑袋的汤药沸腾得越发剧烈，并且一点一滴往内渗入。
　　老者石化的脑袋仿佛受到了什么严重的侵蚀，顿时发出噗！噗！噗！的声音，石化的脑袋更是猛地炸裂开来，裂开的脑壳里泻出片片红光，将阴暗的房间都照得大亮。
　　常萱目光一凝，动作一顿，汤药渗入的动作也为之一顿，老者脑壳内的东西顿时发出更加强盛的红光，红光一时亮一时暗，就像是在呼吸一般。常萱不敢再迟疑，双手收拢的姿势越收越紧，眼看就要相互触碰到了，汤药也在不断往里头收缩，大有势不可挡的趋势。
　　呜！——
　　红光笼罩的物体发出一声长啸，仿佛痛极怒极，令人听了心中不免生出悲戚。但常萱却面无表情，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不断地压缩着汤药往红光里头侵蚀而去，红光急促地明灭着，似乎在抗争着常萱的侵蚀，但光芒却在不断地暗淡，显然常萱的动作给红光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啪！啪！啪！
　　老者石化的脑袋已经尽数炸裂粉碎，老者脑壳内的东西在一层薄薄红光笼罩中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竟是一枚比鹅蛋大上些许的淡红色蛋形物。
　　就是这枚东西害了她的师傅的性命！常萱双手收紧，汤药蠢蠢欲动，再收缩片刻，这枚蛋形物的红光就会被彻底侵蚀。
　　可就是这时，红芒忽的雾化开来，影影绰绰地显现出一段过去的影像，那是一段老者羞于启齿的过去，有关寻宝、夺宝到最后显露出的人性善恶的可怕过去。
　　常萱虽早有所觉，但亲眼所见还是不由目光一凝，收紧的双手也随之松开。等常萱再看向这枚淡红色蛋时，她的目光也从怨愤变成了复杂的不敢置信、愧疚和平静。
　　父债子偿，常师傅待她如父，常师傅的债自然也该由她这个做子弟的去偿还。常萱终于完全放开了结印的双手，紧紧侵蚀着红光的汤药失去了驱使的力量，顿时散落了一地。
　　没了侵蚀的汤药，暗淡的红芒当即知晓常萱是要放过它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将红芒开放，见常萱没有动作，红芒当即强盛起来，一寸一寸，不断地强大，充斥了整间屋子。
　　呜！！！——
　　仿佛幼兽出生的细声鸣叫，淡红的蛋裂出一道道缝隙，即便是清冷如常萱，见状也不禁有些期待，这蛋里究竟会孵化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常萱的期望此时显然是实现不了了，只见那枚蛋砰砰震动了一番，又没了动静，连强盛的红芒也逐渐暗淡，并收缩回了蛋内。
　　见此，常萱好笑，又有些愧疚。这枚蛋怕是被她方才的动作吓到了，才急着孵化。但用作孵化的蓄力明显不足，此时怕是力竭了。
　　常萱小心翼翼地从老者的脑袋骨灰中取出了那枚蛋，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已经彻底化为齑粉的常师傅的遗骨片刻，将那枚蛋放在桌上，便回头收拾起老者碎成了灰烬的骨灰。
　　将老者的骨灰用坛子装好并密封好后，常萱这才有时间回过头来看桌上的蛋。
　　“你与我师傅的事我此前并不知晓，只是你因我师傅有了这番劫难，而我师傅又因你而死，你们的因果也算了结了。只盼你出世之后能够不因此牵涉无辜，为害一方。”常萱循循善诱道，她并不惧怕这未出世的灵物，但她既知前因后果，自然不能为了永绝后患便妄自杀生，欠下大因果。如此，不仅有害自身，还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至于之后的事，就看这枚蛋要如何做了。如果它选择离开，只要它最终不为害一方，她是不会来找寻它的；若是它选择留下，那么她也会承下这段因果。
　　那枚蛋似乎听懂了常萱的话，颤动了一下蛋身。常萱一笑：“你倒是聪颖，未出世就懂得我说的话，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凡物……不过也对，我师傅乃是不世真人，能够让他也心动的灵物自然不凡……”
　　常萱话中不乏对蛋的称赞，那枚蛋“听”了，连续摇动蛋身，仿佛高兴极了。常萱更乐了，十几年来，她与师傅与世隔绝，日以继夜不是学习道术就是钻研道术从不曾有过什么朋友，如今这枚蛋与他结缘，倒真有些像师傅口中说的不打不相识的朋友感觉。
　　“既然我们误会解除，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害你，这段时日你且好生蓄力，以便日后破壳。等你出世我再离去。”常萱如此道，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桌上的蛋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紧跟着便一蹦一蹦地跟上了常萱的步伐。看着跟在身后的蛋蛋，常萱当即笑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了吧？也好，左右也是一场缘分，你便先跟着我吧，等你什么时候想离开再离开……”
　　见地上的蛋蛋已经做出了选择，常萱在心底微笑起来。既然你选择留下，那我自然会尽力照顾你。只希望你能通过我的考验，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地上的蛋蹦跶了一下，然后猛地跳入常萱怀里，常萱笑了笑，将怀里的蛋放进胸前的口袋，道：“既然我们是要在一起的，不如我先寻个小名与你？叫小红？小芒？还是红芒？”
　　口袋里的蛋蛋仿佛不满似的震动起来，常萱笑了笑，道：“不逗你了。嗯，我观你外形有如玉石温润光泽，我随师父姓常，你与师傅及我皆有缘，不如且先叫你一声常玉吧。待你破壳而出，这真名再由你自己来取。”
　　这灵性之物未曾降世时是轻易取不得名字的，否则天道认可，这灵物便只能憋屈地受取名之人的驱使了。常萱是不屑于这些外物的，故而如此向蛋蛋常玉解释。
　　口袋里的蛋蛋常玉又震动了一下，不过这回却是欣喜而满意的震动。
　　常萱好笑地拍了拍蛋蛋常玉，然后道：“好好蓄力，你先天不足，虽然有师傅为你补足了不少营养，巩固了你的肉身，但之后想要凝练元神达到形神合一可以出世的地步还需要靠你自己，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她，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常萱与师傅居住在某座荒山中的破庙内，这座小庙在十年浩劫中被人损毁，此后再无人造访，十余年下来，破庙虽然还十分残破，但也在常萱与师傅的悉心修饰下显得生机勃勃。常萱走到庙旁的菜地里，菜地她已半月不曾照料，但菜地里的却不曾长出野草，反而是地里的蔬菜密密地长成了一片，绿油油的一片翠色分不出你我，看上去倒是显得茂盛极了。
　　不过常萱此番来此为的可不是这片菜地上的蔬菜。
　　常萱走到菜地中央，低头巡视了一番，选定了一处地方后便蹲下身开始拔菜、掘土，等地面多了一个半米深的小坑后，常萱要找的东西也显出了身影——那是一个被布袋套着的造型普通，纹饰简单的土黄色戒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质地也十分粗糙。
　　不过看到这枚戒指，常萱却由衷地笑了，她将布袋拿起来，取出戒指，拍干净上头的浮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在大拇指上。戒指有些大，除了大拇指别的手指她都戴不了。
　　取到了戒指，常萱径自离去，她还有别的东西需要找出来。
　　常萱与师傅二人虽然居住在这片荒山之中已有十余载，但小小一座破庙里，两人的东西都不多，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寺庙祝祭用品外，常萱与师傅的东西反而十分的稀少。
　　一支木簪、一枚戒指、一条用红绳串着的八角形玉佩、一个多宝箱及里头诸多细碎器物便是常萱要带走的东西了。除此之外，便是换洗的衣服等身外之物了。
　　当然，蛋蛋常玉也是要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