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生活》采蘑菇的女孩

5、再见

　　灵隐寺，六和塔，西湖断桥。杭州——这个古往今来都被赞誉为“人间天堂”的地方，似乎一切如故。

　　时隔经年，重回故里的吴邪，有种恍若隔世的怅惘。那些天崩地裂，沧海桑田，生命的交错，璀璨，陨落，于这个古城来说是不过是漫漫历史长河里的一颗砂砾，渺小得微不足道。

　　回来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见见“故人”。三叔，潘子，大奎。。。总要告诉这些曾经并肩战斗的人们，他们回来了，他们有了多少新的故事。或许他们已然褪色在这座城市里，却永远鲜活在回忆中。

　　几束鲜花，几缕青烟，三人在墓碑前静静地沉默着。

　　哀思，在飞旋的灰屑中明明灭灭地盘旋。焰过留痕，正如烙在他们眉间的褶皱，抹不平，去不掉。曾经那些生死与共，惊心动魄，镌刻着热与血的生命，此刻都已化作地表之下的节节白骨。

　　斯人已逝，无需再去惊扰，就借着这点微薄心意，给他们一个永久的安宁吧。

　　离开墓园，气氛凝结成挥散不去的沉重。吴邪在压抑的沉默里，开车漫无目的地逛着。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到了三叔的别墅门口。.抬头瞟了眼熟悉的大门，他不由怔了怔，自觉好笑。随后，方向盘一摆，停在了老地方——背街拐角处的道口。停在这个地方，是吴邪前些年落下的“毛病”之一。这是最完美的盯梢地点，监视视角绝佳，别墅周遭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从别墅里面看过来，这里正好在视线死角。他此刻纯粹是习惯使然，并没有刻意为之。不料歪打正着，车刚挺稳，副驾驶上的闷油瓶就打了个手势。吴邪心领神会地自动顺着他的意思看向侧前方，也是一愣。

　　在吴邪离开杭州之前，三叔家的大门是扎扎实实落着锁的，毕竟吴邪还没大方到自己远盾隐居却不锁家门，留着给贼偷的高尚思想。可是现在嘛。。。。吴邪正在心里纳闷，就见一鬼头鬼脑的背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大门口凑，看这身材应该是个女人。后座上的胖子扒着前排的椅背，寸头蹭向吴邪，手够上他肩膀，小声叨叨。

　　“我去~真是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啊。如今都开始流行美女当偷儿了么？哎哎，天真，我说你这桃花运可以啊！前几天才有赵姑娘洗白白爬你床，这会儿又有美人偷你家~！唉~只可惜我们天真小童鞋是郎心似铁啊~~可怜了这些有情有义有才有貌各领风骚的落花~~”

　　吴邪一把拍掉胖子的“咸鱼手”，完全无视胖子委屈的脸和过于夸张的揉手动作。

　　“别尽瞎扯，正经点！”

　　胖子这么一打诨，吴邪不禁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赵大姑娘强忍着泪离开时的失望和决绝。他知道自己做的有多过分，也知道这样有多伤人。只是要让一个女孩儿彻底死心，只有这种办法。他对她没有感情，她也不可能融入他的世界，估计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总不能害了别人。这样干净彻底地招人恨，挺好。没多久，她就该把他忘了。

　　自那之后，直到他们离开，赵大姑娘都没再露面。只是赵老汉一脸愤懑地收了他们双倍的钱。耿直的乡下老汉气得脸红脖子粗，怒吼着，这是他们欠他赵家的！吴邪拦着差点暴跳如雷的胖子和一头雾水的小哥，笑笑说了声抱歉，如数付款。无小佛爷的处事哲学，还是那句经典名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就怕钱解决不了的。。。。

　　吴邪理所当然地溜着号，显然是没把眼前这“美女偷”爬墙的行为当回事。本来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忧心，三叔的房子里毕竟有太多秘密。不过现在，那里面只剩下他招待“贵宾”的“高级套餐”，无论是汪家人进去还是张家人进去，或者爱谁谁进去，都能让来客“满载而归”，想找多少机密资料就有多少机密资料，人手一份，永不落空~至于这资料的来源和准确性嘛，佛曰，不可说~

　　不过就在天真同学神游天外的功夫，那边的戏台又加了码。就在那姑娘溜进别墅后不久，有三个男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示意另外两个跟进去，自己留外面放风。很明显，“偷”不止一批，“美女偷”和这三个“猛男偷”并非一伙。

　　“哎哎~~小天真，真没看出来你这地方这么招人呢！男女通吃，来者不拒啊~~”

　　胖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闷油瓶已经准备起身，想要下车近身观察，吴邪来不及和胖子斗嘴，赶忙拦住了闷油瓶。

　　“闷油瓶，淡定，科技时代，我们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

　　吴邪优哉游哉地翻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网卡开机，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了几下，就见高清特写“美女偷”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上了。

　　“我去~这可是正真的高清□□直播啊~！小佛爷威武！”

　　画面跟随着她的行动，视角逐一切换，吴邪装在房子里的“天眼”系统实实在在地发了一回威。这位美人好像有点小心翼翼地过了头，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柔顺的长发顺着她几乎可以称得上耍宝的行动甩出各种弧线，有种呆萌的可爱。胖子看得是津津有味，久未开荤，口水快流成瀑布了都！一个劲地夸小贼真美~！
　　吴邪自顾自盯着屏幕，连白眼都懒得甩他一个。这当会，小贼，上了楼，拉开了书房的门。走廊里的摄像头在开门的瞬间捕捉到一个侧脸！一个他的老熟人的侧脸——潘子！书房的遮光窗帘是拉上的，里面光线不足，唯一的光源就是小贼开门的那条缝，所以影像并不是很清晰。尽管如此，吴邪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脸，不是有句话么，化成灰都能认得！吴邪立马切换到书房里的镜头，就见潘子坐在轮椅上，背后靠着三叔的书桌，表情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淡然。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潘子的脸上，对吴邪来说是很陌生又很震撼的。潘子是最热血的汉子，他见过潘子发狠，发怒，发威，可不管什么时候，潘子都是率性的，高昂的，威武霸气的。只偏偏这种淡然，好似视生命于枉然的那种无意识的冷漠绝不会出现在潘子脸上。这个人。。绝对不是潘子！！吴邪心里乱成一团麻，脑海里不停翻滚着潘子的点点滴滴，最终凝成诀别的那一幕，和萦绕在耳旁散不去的粗犷歌声。他虽然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潘子，可看见“潘子”的脖子被一个男人捏在手里，他又控制不住地心惊胆战。

　　那种掐脖子的手法他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在那些危险重重的古墓里见过太多次的。。。闷油瓶。。。最常用的招式。吴邪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手法下，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异常的脆弱。因着与张家的渊源，吴邪一看到这手法，不禁抬头，冲着小哥脱口而出。

　　“姓张的！”

　　胖子在旁边吓一跳，眼瞪得溜圆。以为吴邪胆变肥了，竟然这么称呼小哥？！随即见到小哥微微一点头，继续看向屏幕，这才才反应过来，吴邪说的是屏幕上捏着潘子脖子的那位猛男。既然重点已经出现，三人都认真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屋子里的人们自然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偷窥，已然成了别人镜头里的主角。就好比翻墙入院耍得无比欢乐的主角之一——月牙。伸手一打开门，冷不丁看到某人捏着潘子的脖子，气氛紧绷，生死一念之间！见两人被她开门的动作惊动，转头看了过来，下意识一皱眉，道。

　　“握草，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话毕立马手脚，闪身，关门一气呵成。屋里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门外的人，不紧不慢地自言自语。

　　“嗯嗯，重新打开一下。。。”

　　门再次被推开，某人和潘子还在石化，这么神来天外的一笔，正常人都会懵。。。

　　胖子见了这场景，一口水喷屏幕上了。呛咳的不能自已。吴邪忍不了，嫌弃地甩过去一个白眼，小哥没反应，还是紧盯着屏幕，顺手擦掉了水珠。胖子边咳还边嚷嚷。

　　“咳咳。。真是宝贝啊宝贝，哪来的这么一中二界的龙脊背啊？？”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重新打开一下”的“美人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摸来的板砖，狠狠朝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某人招呼上去。那力度，让车里的两人一哆嗦，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疼。胖子在心里默默收回前言，这。。一点也不像个妹子，就功力而言那绝对是灭绝师太级别的！

　　“尼玛智障，让你嘚瑟！”

　　伴随这声响亮的口号，某人应声倒地。车里的别说吴邪和胖子，连小哥都有点意外。出乎意料的是，镜头里的潘子反而很快反应过来，似乎对这一幕不算太惊讶。他顺了顺气，微笑着对女孩说。

　　“身手不错，一板砖拍到一个汉子，你也算侠客里的侠客了。”

　　女孩不屑地切了声，回道。

　　“少废话！你一个人，跑到这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什么哇？你看刚才多危险！要不是我赶来的及时，你这会搞不好就进火葬场了！！”

　　她正朝潘子走过去，门外忽然出现三个人，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瞬间脸色大变，纷纷亮出家伙。眼看这一场“恃强凌弱”的架迫在眉睫，女孩迅速自怀中抽出一样东西，扔给潘子，身形一闪跳开了火力圈。镜头拍的画面上看不清她扔过去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吴邪手已经放到书房机关启动键上了。然而，画风再一次突变，潘子一接过那东西，抬手就是几个漂亮的点射，车里的三个人才明白，女孩在刚刚扔过去的是一把迷你手枪。可怜门口的三人还没拉开架势，就已经被子弹亲切地问候了，再不能成事。

　　“潘潘宝贝哇，你下手也太狠了~”

　　女孩摸着下巴，在地上多出的几个不知死活的“尸体”周围绕圈。

　　“不然？你是打算给他们唱首歌催眠他们吗？”

　　潘子习以为常地玩笑。

　　“不，算了，我哪有那么善良？我催眠？我催到他们排队一起去火葬场还差不多！哎呀，别跟这儿废话了，咱俩赶紧撤吧！怎么说这房子也是你家小三爷的地方，那小子，心眼那么多，搞不好这屋子里都有些啥呢~~~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推这潘子离开。

　　“能有什么。。。我刚才已经看过了，跟三爷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潘子语气不由地就黯淡下来，眼皮半敛，掩饰了所有神色。

　　“不是你说的他开馆就起尸么？！没准弄个粽子放家里，当保安啊！这小子可不好惹，一切皆有可能，还是小心为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不可大意，走起！！”

　　女孩推着潘子，到了楼梯口，看着眼前一层层台阶，迟疑地问。

　　“我说。。。你这两轮是怎么上的楼梯啊？我这会怎么把你弄下去啊。。。”

　　“他们抬我上来的。。。”

　　潘子也有点傻眼，刚刚情势那么紧张，他真没考虑过这个。现在只能看着旁边那个就快要捶胸顿足的女孩儿，大眼瞪小眼。

　　“他妹子....啊！！！”

　　本想怒吼一声“他妹子的，她可抬不动！！”，可往楼下再这么一瞥，后面几个字全给堵了回去，化成一声惊叹。来的人正是车里那三个，吴邪，胖子后面跟着张起灵。

　　目光定定的停在张起灵的身上。

　　眼泪一瞬间就涌了上来，一片朦朦胧胧地，她呆呆地望着楼下的他。眼睛就像被下了咒，牢牢的锁住了他，再也挪不开。周遭的人，事，物，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不存在了。

　　有。。。多久了呢？久到好像她都忘了悲伤究竟是什么样子。

　　原本以为，只要挂着笑容，就能镇压住那些惨烈的过去，曾经在岁月中经历的黯然就永远只是曾经。没关系，没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笑一笑就都过去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一看到他，那些坚强，那些她以为的坚强就全部土崩瓦解了呢？

　　他。。。应该不记得她了。为什么要哭呢，是吧。。为什么眼泪会这么多呢？

　　什么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过来着，有些人一旦分别，可能就是永生不见！当时的一些情景都久远得记不清了。却原来，她心里其实一直抱着一丝渺茫的念想，想再见，从不曾淡忘。

　　该躲开的吧，他们不该见面的，有些事，始终都是要烟消云散的。她。。和他。。。她应该马上走，立刻！！可是。。为什么腿好像也不听话了呢。。。。

　　认了吧。。。无论怎么坚持，都抵不住再见一面诱惑。

　　女孩就这样看着张起灵，无声垂泪。张起灵也第一次这样专注地看着一个女孩，墨色的头发，搭在脸颊，白皙的皮肤。。。好像有什么画面在眼前重叠，齐刘海，吹弹可破的脸上细腻的绒毛，还有。。。那双眼睛。张起灵皱眉，眼睛。。好像应该熟悉的。。.熟悉的，可看到的却又是陌生的。。。那应该是映着无限璀璨烂漫的眼睛，此刻为什么刻着浓烈的悲伤。。。似乎是和他相似的悲伤。。。她。。应该和自己有关联，张起灵如是想。只是。。。他不记得。

　　潘子的脸色此刻也并不好看，看到吴邪和胖子，他慌了神。想到自己无法自由行动逃离现场，又陷入慌乱。他没打算再见，他也不该让他们看见。可他完全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了。。。。这一见，势必打破局面，里面的厉害关系，让潘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吴邪强迫自己镇静，冷冷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