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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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小族长...这个糕糕给你”
在一片银铃般笑声之中，隐约糅杂了一个小女孩的说话声，听起来应该只有三、四岁，吐字发音都还是含含糊糊的。
伴随着这些零散的声音，总有细碎的影像飞快又朦胧地闪过。
又是这个梦……
这个梦不止一次出现，似远似近，熟悉又陌生。他渴望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细节，可是每当他尽力尝试去看清楚，听清楚时，胸口的绞痛总会猛的袭来，将他从梦中剥离。
醒来后，深切的疑惑和无奈再一次蔓延开来，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随即坐了起来。
他很少能睡熟，更别说沉睡到入梦。许是从长白山回来之后，这一段宁静惬意的生活，或多或少是对他产生了些影响，他甚至都不确定这些影像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以往的他总是时刻保持警惕，以便在危险发生前及时应变。而自从三个人在这小村庄里住下来后，长久以来的不安危险与躁动都回归于宁静。这种几乎不真实的安稳使他渐渐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也正是因此，他居然也会开始做梦，体会到梦境的虚虚实实和那些让他疑惑的影像。他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声音的来源，却毫无收获。最令他自己诧异的是，梦里的这些片段他虽然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是却毫无陌生感。
他模模糊糊地想，或许那就是某一次他失魂症发作之前的记忆吧。
雨村本就多雨，阴沉了一天，此刻终于要下了。又是一场“大战”了，他如是呢喃着。
抬眼向外看，果然看到吴邪拿着手电，已经冲到山坡上的粮仓，一边大刀阔斧地把那些晒着的菜收起来，一边闪烁着灯光，跟胖子进行无声交流。
这灯语是吴邪来这儿之后发明的，起初是怕他们的夜聊吵到邻居休息，后来发现，在这个连信号都没有的山沟里头，这法子既能有效的沟通，又能及时预警拯救口粮于水火之中。随后，在一次次“实战”中，慢慢成型完善。到现在，胖子和吴邪的灯语，已经形成一个相当完整的交流体系。两人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偶尔来个灯光会闪，你来我往，如星光闪烁，硬生生拉扯出一份别样的浪漫。至于这聊的内容吗。。。也挺“烂漫”的——无非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女人们。
以往，拯救口粮，都是三人默契无间，配合进行的。雨将下未下之际，依三个人这些年的经历，迅速有效地采取拯救行动基本和吃饭一样简单。但今天，张起灵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去接应在雨中忙碌的两人。
他站起身，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漆黑天幕，听着淅沥沥渐渐变大的雨声，头一次认真地去梳理那些记忆，竭力在脑海中寻找梦境里的声音和影像。
说不清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个梦的来龙去脉。手不自觉地抚着心口，那种绞痛的感觉隐约还在，这种痛感好像很熟悉。似乎有一些事，他的身体还记着，而他的大脑却在一次一次的失魂症中，忘却了。。。？
或者说，那些过去是被身体本能性排斥的，所以他的大脑才会抗拒有关的回忆？这种未知和不可操控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他第一次觉得，不仅仅是记忆，他的大脑和身体都好像是他不能控制的，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原因。
闭上眼，认真去回忆每一个细节——垂在眉眼间，整整齐齐的刘海；女孩乌黑的发，绒绒的，就像是动物们的胎毛一般，柔软；然后是。。。脸。。模糊的，始终都看不清楚她的脸。。。唯一清晰的，是迷雾中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璀璨的星。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清晰地拼凑出她的模样。
另一边，吴邪和胖子忙了半天，见闷油瓶还没过来支援，不由诧异。胖子打着灯语问“小哥。。这是半夜巡山去了？”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的院子，一片漆黑，闪了两下灯光，半天院那边也没反应。想了想，也不好确定到底啥情况。平日里，闷油瓶要是觉得毫无意义的事情，任凭他和胖子刷爆电池地打灯语，他也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不过小哥也是要吃饭的，对于救粮这事，他总还是积极的，今天这状况着实反常，该不是病了吧。。。。？虽说闷油瓶生病比天上下红雨的几率都低。吴邪转过身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说道。
“收拾完过去看看，村里也没来什么外人，不会有事”
胖子，不以为然道“胖爷我觉得吧，搞不好，是吃的不对劲儿了！你想啊，这十年他在那门里头，估计天天吃蘑菇，谁都得吃出阴影了！现在看到J.B可能都想吐！约是下午那会，村头那小姑娘，特意给小哥炖了一锅鸡肉蘑菇，表达她垂涎小哥美色的决心，小哥这会没准给彻底恶心着了，正趴马桶吐呢，咱还是赶紧吧，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那真是击起“民愤”吶！
吴邪一脚就踹了过去“哪个村头？哪个小姑娘，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这一脚看着挺猛，但到胖子身上也就跟蹭痒没啥区别。胖子挨了这脚，回身一挑眉“就你玩小日本猥琐游戏的时候~”
吴邪“我日....胖子，你怎么不叫我！！那小哥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一动没动，跟入定了似得，那姑娘羞的脸都烧起来了，放下锅就跑了，到院门的时候吧跑偏了，还摔了一个马趴！小哥到好，愣是看都没看一眼。我说天真，你家小哥，对你那真是忠贞不二，海枯石烂吶~！咱在这村里都憋一年啦，好容易来一个妞，他居然还无动于衷，胖爷我憋的□□都要炸堂啦！这小哥要么就是不行，要么就是偷吃了，要么就还是不行！”
吴邪瞄了一眼胖子的□□，略有些好笑。“别扯淡，有种这话你跟小哥说去”对着胖子又虚晃一脚，胖子立即禁声，认真劳作。
雨越下越大，吴邪和胖子，虽然穿着雨衣，一番多少还是打湿了衣服。两人收拾完战场，进了小哥的院子，就看到张起灵静静的站在窗户前，院子里弥漫着一种压抑得人透不过气的情绪。两人都是心头一震，有点没底，双双都觉得，这回，真的不太对劲！
闷油瓶话不多，人也没什么情绪，在外人看来什么时候看着都一个样。可三人这么些年的生死交情，再加上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们俩总归能摸到点小哥的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能发呆的时候尽可能发呆，能睡觉的时候尽可能睡觉，能看天的时候就看会天。所以这大半夜的，闷油瓶不睡觉的情况只有两种：1，倒斗的时候。2，两人扯着他守岁的时候。下斗，当然是不可能了，这村子是活人住的地方。再说了，来这雨村的时候三人就铁了心金盆洗手，不再做这种事，好好的过日子。第二条更不可能，没见过谁非得三伏天来过年三十的！
吴邪看他这样心里莫名有点堵，没进屋，就在院子隔着墙，蹭到了闷油瓶的窗口“怎么了？有事？”
胖子也蹭了过来“小哥，你是作噩梦了么，要不胖爷我委屈一下，今晚搂着你睡？”
吴邪听了这话，习惯性翻了个白眼，也就随他去了。胖子近一年来，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偶尔和小哥开起玩笑也是没下限的。反正，小哥那个。。似乎。。。也并不反对？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没表情，没反应...吴邪也就由着胖子去了，只当是调节气氛，娱乐生活。
本就是一句和往常一样扯皮的话，胖子主要是想缓解气氛。谁料，张起灵缓缓转头，淡淡的看了胖子一眼。这一眼，足足看了有一分钟，张起灵才慢慢的移开了视线，望着天空说了一句
“不是噩梦”
半晌，吴邪和胖子才反应过来。不是他两反射弧太长，是小哥的这反应太惊悚！两人差点没吓抽过去！！天知道胖子在被盯的这一分钟，莫名联想出多少种惨烈的死法！主角还都是他自个儿！！
胖子的惊吓纯属自找，不过让吴邪震惊的是，闷油瓶居然会做梦？！！跟黑眼镜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他就知道，闷油瓶这种人，警惕性高得离谱！就说前阵子刚入夏，胖子他们俩人打算跟闷油瓶开个玩笑，趁他不注意，一个冰桶朝着他浇过去，结果，瞬间就被他闪开了。这说明，闷油瓶即便是在雨村神经也从来没放松过，就像是种本能，时刻都有危机感，时刻保持最高警惕。并且这种警惕性反应在他生活的各种层面！最开始认识闷油瓶的时候，吴邪也觉得张起灵十分怪异，端的是睡功是了得！总是在能睡的时候说着就着，看着睡得挺沉的吧，说醒就醒！其实就黑眼镜的说法，闷油瓶这种睡眠是最浅层的睡眠，几乎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体机能深入骨髓的警惕性让深度睡眠这玩意儿在闷油瓶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这种习惯是在闷油瓶及其小的时候就已经养成的，铁打的童子功。
所以，吴邪听说他做梦，被吓得不轻，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梦到了什么？”
张起灵看向吴邪，淡定的眼神里，出现了迟疑，吴邪以为张起灵并不会回答，他向来对这种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题’惜字如金。然而，今晚闷油瓶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吴邪切切实实听到了他带着迟疑地回答
“不记得…”
胖着这时候凑了过来，就着这些不搭前言的后语愣是补全了闷油瓶的话。
“小哥，你的意思是，你做梦了，梦到什么你不记得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让一向脑子好使的吴邪，也脑瓜仁疼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实在弄不懂，小哥为什么会如此反常！？更不懂的是，一向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哥，居然为了一个搞不清楚什么内容的梦，纠结如此！！
胖子总是怪招比较多，撺掇着小哥，让他尽可能的表达出来，然后大家帮着参谋参谋。吴邪心想，闷油瓶要是能找胖子解梦，那哑巴都能唱歌！对于胖子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吴邪心中颇不以为然。要知道闷油瓶是个语言障碍症十级的人，让他表述一件事，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否则闷油瓶就不叫闷油瓶了。
吴邪还没腹诽完，就听见闷油瓶声音悠悠的响起，断断续续却清晰地叙述着他最近做梦的情况。吴邪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惊吓都在今晚用完了，要说比小哥会做梦更吓人的事情就是闷油瓶居然真的开口找他俩解梦！！
闷油瓶难得开金口，吴邪也迅速打消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仔细听起来。大致上和吴邪了解的一样，张起灵说自幼就从未做过梦，第一次做梦也是来雨村之后。梦里每次都感受到一个女孩站在自己的身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记不住，想不起来，同时也说起，梦到最后会因胸口疼痛醒来。张起灵的叙述简单，但是重点抓的不错。
“别是闹鬼吧！我次.哦，要不咱们换个地？”胖子一局促，胡诌道。
“别扯，哪来的鬼！就算真有鬼，有那个胆子找闷油瓶？！”
吴邪嘴上这么说，却不自觉皱眉。他忽然有一种预感，似乎他们这宁静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努力把这种不适压下去，吴邪问张起灵，有什么想法。很显然，张起灵自己都不知道梦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即便他和胖子聪明绝顶，也不能盘算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办法，索性不如问问闷油瓶自己想怎么做，然后他们俩在去配合。
“我要出去”闷油瓶的答案，和上次失忆后如出一辙。
“不是又要去张家古楼吧！”胖子急道
吴邪心里警铃大作，预感要成真了！不过他还是静下心来问道。
“只是一个梦，你又记得不多，天大天地，茫然去找不是有效的方法。”
“族长”张起灵淡然的眼睛垂了下去，张家的一切无论他们去不去经历，去不去参与，或者是不是再继续，那已发生过得的，却始终都存在。
“只有张家的人才会叫我族长。”
“言之有理，不过小哥，胖爷我说句难听的，你家男的都已经绝种啦，女的活着的怕也不多吧，别咱们找来找去，只能去古楼里面翻尸体..那就可取性不大了啊~”
小哥这次没再说话，可这份沉默却让吴邪和胖子最终妥协。那种寂寥看得人都心里发苦。
吴邪和胖子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决定尊重张家族长的想法，先回张家旧宅本部。根据闷油瓶的看法，如果是幼年发生的事情，除了那里，别的地方似乎也不太可能。
而这一次，张大族长，也再未说过“不关你事”“这是我的事”“你不用跟着”这一类让人伤心的话。而是自然而然地由着吴邪和胖子去张罗，他只是静静的做着他的甩手掌柜，等待出发那一刻。
由于雨村地处偏僻交通不太便利，里外里“一家三口”的口粮还需要存放好。这次的准备比之前来得长了许多。显然，胖子和吴邪，都已经对这个村子有了依恋。虽然这次的离开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俩心里还是没有放弃，在这里养老的打算。
前后都整理收拾好了，三人这才出发，前往东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