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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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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的距离,在他的眼里,却嫌有万仞之远.
风驰的速度,在他的耳中,却恨为蜗行之缓.
心,跳得那么的快,那么急不可耐,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在胸腔之上,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试图要冲破□□的制锢脱体而去.
然而,当他左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却,止下了脚步.
头微微地仰起,眼睛微微地眯着.
高高的屋檐之上,安置着一爿新制的匾额.那匾是这样的新,新得连上面用来包裹的大红彩纸也未曾撕去.
彩纸被风掀起了一个角儿,露出了下面的匾额.
虽然只有一个小角,虽然天色是这样阴暗,却也足够了,足够让他看清那匾上琢刻的三个篆字.
饮觞阁.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抬着头一动不动.
簌风作赋,昨日悠悠独饮前世.
流水弄弦,今夜幽幽共醉熏风.
两行楹联,一般心事.
不知何时,有一缕琴声从屋内飘了出来,绰注之音如若流水潺缓,婉婉低诉,声声情肠,幽思如慕.
他奔进屋去,穿过大红大红的幔帘,拨开一串串连起的珠玉,然后,他,看到了他.
那个人,长长的头发带着弯弯的波浪披在肩上,长长的睫柔顺地垂下,遮挡住一片氤氲.
见到他来,右手手腕微沉,琴声戛然而止,断得那么突然.
然后,那个人慢慢地抬头,凝视着他道:"兄."
楼楼澈咬紧了下唇:"不要叫我!"
紫丞却不顾,径自推开琴,站了起来.
"楼兄……"
"说了不要叫我!"楼澈忿忿地别开脸,"为什么又要骗我,骗我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方才我有多难过?"
一时间,屋内沉默得几乎让人窒息.只剩下一声声粗喘,在昭示着声音主人不能平复的怒气.
紫丞忽然伸出手去,拉住了他.
"做什么啊?"楼澈皱眉,"弹琴的,你要是再这样骗我,就别想我原谅你了!我……我就和你绝交!"
"………………"
紫丞看着他,幽幽叹气.
握着对方手腕的右手却忽然使力,把人拉入了自己怀里.
楼澈怔怔地呆住了.
一股清香迎面扑来,然后,有什么温湿的物事,轻轻印在了双唇之上.
脑子忽然的就炸开了,像是有一团火焰,在里面燃烧得那么炙热那么炽烈.
"楼兄,是我不该."分开的时候,紫丞低声说着,"可是这次却是你先骗我的.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明明没有失忆,为什么假装失忆?"
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他的嘴角弯弯勾起."这些都罢了,我可以不追究……"手指抚摸着他的脸,从眉心画到鼻尖,再慢慢向下直到方才印下一吻的地方,"为什么明明就喜欢我,却一直要装成若无其事呢?"
"我……"俊朗的容颜染上点点醺红,像是醉了酒般诱人,"本大爷才没有……才没有喜欢你……本大爷只是……只是……"
"只是?"紫丞笑得倾城,便是那荼靡了洛阳的牡丹,也不及他的半分绝艳.
楼澈别开眼:"本大爷只是担心那坛熏风应该向谁讨去……才,才不是担心你……"
"哦?"
紫丞怀疑地望着他,伸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脖子.
"喂,弹琴的,你干什么啊……"
鼻尖相抵,呼吸交错,如此近的距离,让楼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手足无措地,他在慌乱中推开紫丞.
却见对方右手轻拈着一根丝弦,亭亭静立而笑道:"那楼兄,你说……这是什么?"
"……你!"
楼澈一把抢回那根丝弦,皱了鼻子:"可恶!!!为什么你非要我先说啊,明明你也……呜,算了,吃亏就吃亏了罢,弹琴的,你可要记得本大爷的好."
咽下一口口水,脸色彤红如晚霞,楼澈别扭地细声道:"弹琴的,这话楼澈大爷可只说一遍,你要是听不见本大爷也绝不再说了……"
"弹琴的,本大爷我,我喜欢你."末尾三字,细如蚊音,含糊不清.
紫丞却是听得实实却却,一把将人儿拥入怀中,偏头摄住了那双薄唇.
"楼兄,我也是……喜欢你的."
终于能够坦白出口,这种感觉竟是如此轻松舒畅.
他嗅着怀中之人的气息,心怀满足.
楼,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再不会,再不会让你离我而去.
我再不要,再不要忍那别离之伤,相思之苦.
楼,你是我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与君相执之手,我都不会放.
楼,你是我的.
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楼兄,既然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不如就此相抵?如此良辰如此夜,实在不应虚度,不如……"紫丞噙着笑意.
"咦,你是说?"
楼澈争大了眼睛:"弹琴的,难道你竟和我想到了一处?也是也是,良辰明月,该浮一大白啊."
紫丞好笑地看着他:"……楼兄阅历不浅,百花楼也去了数次……难道不知,世上仍有一物,比酒更醉人么?"
"什么?"楼澈挠挠头,"那儿有更醉人的,好啊,为什么本大爷去的时候那些姑娘们都不拿出来让本大爷尝……想不到她们这么小气啊."
紫丞摇头:"楼兄去百花楼……只为喝酒?"
"是啊,那里的酒我看也一般,却要使那么多的银子.那些陪酒姑娘们酒量也不好,才三两杯下肚,她们倒先醉倒了,浑身发软还要本大爷费力将她们抬出去."
"……既然楼兄不知…"一抹邪光在凤眼里一闪,随既隐没,"紫某愿意与楼兄一试其味……"
……
酒不醉人人自醉,红烛帐暖,长夜漫漫.
心字篆香袅袅地,一烧便是一整夜.
"刑天,你说最后先认输的,是吾多年来的好友呢,还是吾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儿?"
虚空之中,有一把声音划破寂静.
"……自然不是你儿."
"哦,刑天,你也这么认为的么?这就没有意思了,不能下注赌一把了."
"哼."对方一声冷哼,"即然如此,你何必在他临走之际对他那样的一番说话?"
"那家伙拿去了吾仅存的那点清气,把魔气都换给了吾,吾只是让他的生活更加精彩一些罢了."紫狩张狂的笑,"那家伙,以前在神山的日子,可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一点乐趣也没有."
"哼."
"而且,吾也未曾骗过他.先爱上的对方人,难免会吃亏……难道不是这样么?"
"……哼."
"少主少主~琴瑚又去跟洛阳那位养花的大哥买了一盆神花呢,据说它会闻歌起舞呢~"
紫丞抿了口香茗:"是么?"
一旁的楼澈却一下子蹿到琴瑚跟前:"喂,臭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那盆让人产生幻觉的花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呵,笨~仙~人~,谁叫你偷偷把少主晚饭中的酒给喝了,看到幻觉,是你活该~"
楼澈气极,正要发作,却听身后一把磁性的声音悠悠想起:"楼兄,这盘棋,你可是认输了?既然如此,今夜便又是你在下面了."
"什么?本大爷才没有认输,你等着,本大爷很快就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琴瑚看着他们,眨眨眼睛,随后抱着怀里的花蹦蹦跳跳跑出屋去.
阳光温柔洒落在檀木制成的棋盘之上.
落子,无悔.
只要年年都能与君把盏共饮,尽那觞中琼浆.
我,便一生不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