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 ...
-
“哎呀呀，真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一边口出抱怨，一边手下不停，不一会儿，几张墨汁淋漓的图画就已经画好，画上人物手脚动作间，正是一套拳掌招式。将画好的墨纸晾干，贴上石壁，慕少艾吸了口烟，赞道：“呼呼，越看越水，越来越佩服我自己。”
话刚出口，便听得旁边一声嗤笑，接着毫不留情拆台道：“不过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武功招式，画的还如此简单，少艾你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了脸皮上啊。”
丹心斜靠在一边的树干上，看着慕少艾得意洋洋的脸，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出言讽刺。
“哎，话不是这样讲。所谓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画，越难以画好，药师我画的画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动作无一错漏，神态栩栩如生，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好画技啊。”
然而慕少艾的厚脸皮，又岂是丹心可以撼动。对着丹心的嘲讽，慕少艾不仅没有半分羞愧，反而更加自得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丹心，视线却不禁向丹心腰后瞄去。微微抽动鼻翼，慕少艾脸上笑容不变，眸中却多了几分暗喜，边说边向丹心走来。只是话未说完，便突然伸手向丹心腰后摸去。
早在慕少艾视线瞅来之时，丹心便暗中戒备。慕少艾出其不意，丹心反应更快，一翻身向后跳开，险险避开慕少艾摸来的手。
“不过是说你几句，不至于吧！”避开慕少艾的咸猪手，丹心脸色微变，大声叫屈起来。
“不过是昨天顺手让你做了苦糖，不至于吧！”慕少艾竟然也开口说道，“算算日子，上次埋的也差不多了。”
心知瞒不过了，丹心摸了摸鼻子，郁闷道：“吾讲慕啊少艾，你这只老猫怎么就生了个狗鼻子？！”说着，不甘不愿地从腰后摸出一个小坛子，先自己狠狠灌了一口，再一闭眼递给慕少艾。
“呼呼，少年无端爱风流，美人、美景、美事，我无一不爱……美酒自然也不例外。”
接过丹心递来的酒坛，慕少艾不急着喝，摇了摇酒坛，听着酒坛内酒水荡出的声响，不由大为痛心道：“如此美酒，被你一口饮下半坛，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让药师我真真心痛。”
“吾酿的酒，吾爱怎样饮，就怎样饮，安怎？”斜睨了慕少艾一眼，好不容易偷腥启出的珍藏，就这样被分去了半坛，丹心心头实在郁闷难平。
“是是是，这边多谢赐酒了。”听出丹心语气不善，得了便宜的慕少艾赶紧抱拳卖乖，权当安抚一下丹心受伤的心灵。
见丹心神色转霁，慕少艾便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美酒上，露出如多年不曾饮酒的酒鬼一般神色，将酒坛凑在鼻前，迫不及待地深深嗅了一口清冽的酒香。
埋在地下多年的老酒去了浮躁之气，酒香醇厚香浓，直入心脾，叫人未饮先醉。也不知慕少艾从何处拿出一只酒杯，小心倒出一杯，端在手中细看，只见酒色呈淡青色，酒液晃动间，微微透白，宛如青衫美人，香衫半露，肤如凝脂，半遮半掩，直看得人心痒难耐。最后再细细一品，只觉得入口绵软，仿若温香软玉入怀，待酒液下腹之后，脂粉佳人却突然撕下了柔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俏烈的本性，仿佛有一团火焰自胸腹升起，蔓延全身。
慕少艾不由脱口赞道：“柔中带刚，既醇且烈，果然好酒！”
酿酒之人最喜有人识得佳酿，正如马逢伯乐、人遇知己。听见慕少艾发自内心的赞叹，丹心自是十分受用，连带美酒被夺的郁闷也一并消退，脸上阴云尽散，展颜笑道：“自是好酒，旁人我还不给呢。”
“这谷下有旁人么？”
“那不就来了么。”
顺着丹心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屋前，阿九正扶着剑子向这边慢腾腾走来。
---------------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虽然慕少艾平时懒散成性，没个正行，但身为武林三大名医之一，用药无出其右的药师，短短数日，剑子仙迹在慕少艾的医治下，已能下床活动。虽然依旧颤颤悠悠，比之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是好了太多。
以剑子两人的速度，走到崖壁边还要许久，慕少艾放下酒杯，冲丹心招了招手。丹心明白慕少艾之意，走近伸出左手，露出脉门，任由慕少艾探脉。
慕少艾伸手搭脉，只觉手下脉动稳健有力，显然早就沉疴尽去，只是内息运走之间仍有滞碍。
“最近感觉如何？”慕少艾一边凝神探脉，一边随口问道。
“你看吾像是有问题的样子吗？” 丹心笑着回了句，“不过功体的封印倒是好像又解开了一丝啦。”
“记忆呢？”
“之前吾以为吾之记忆是随功体一起被锁，但是如今功体已经恢复近半，记忆却毫无起色，应该是另有缘由了。”
“你有想过如果哪一天封印解开，记忆恢复，又该如何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到时候再说吧。”
笑丹心脸色未变，挥手便答，只是这答法显得颇为皮赖。
“呼呼，你倒是看得开。”
慕少艾无奈敲了敲额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眼见丹心毫不介意，便也眉头一松，恢复了往日的散漫。
“看不开要过，看得开也要过，吾总要找一种舒服的过法。”
收回左手，自在地伸了个懒腰，丹心漫声道。
闲谈之间，阿九搀扶着剑子仙迹，总算从屋前一步一挨地挪到了崖下。
“哈，阿九，如果吾像你这样慢，你的蜜糖可是一个月都做不好了。”
见阿九姗姗来迟，丹心不由习惯性地对着阿九戏谑道。
“都是他慢吞吞的，走不快啦，阿九要做个负责任的医生，医生自然要照顾病人。”
阿九抖了抖耳朵，伶牙俐齿地反击。
“是是是，九公子，九大夫，九神医，是在下不懂得九神医医者仁心，错怪神医了，还请神医恕罪。”
丹心冲阿九抱了抱拳，作势赔罪。
“算了，看你这么有诚心的份上，松子糖再做十袋，阿九就原谅你了。”
阿九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丹心的赔罪，故作大度道。
“哇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阿九，你的脸皮最近见长啊！”见阿九狮子大开口就是十袋松子糖，丹心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怪异地看着阿九，好似重新认识一般。“不行最多一袋，糖吃多了烂牙！”伸出一根手指树在阿九眼前，丹心狠狠杀价。
“最少五袋，不然免谈！”
涉及到零食问题，阿九从来都是得势不饶人，紧紧守住底线。
“三袋不能再多，再多一袋都没有！”
丹心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准备拧住阿九耳朵。
阿九双手捂住耳朵，左闪右闪躲开伸来的咸猪手，然而咸猪手不依不饶，动作灵活无比，几回过后眼见就要捏上双耳……
“成交！”
零食重要，还是耳朵重要，关键时刻，阿九不得不放弃对松子糖的坚持，最后时刻拍板成交。
“嘁！”
对于九少爷的猫耳，丹心觊觎良久，眼见着只差最后一点，却功亏一篑。丹心不甘不愿地收回双手，却继续不放弃地对着阿九耸动的猫耳虎视眈眈。
被丹心看的毛骨悚然，阿九闪身一躲，便躲在了慕少艾身后。
就在笑丹心和阿九打闹时，剑子仙迹也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人一身杏黄衣衫，手持水烟管，满首鹤发，额下两道长眉，左颊一道黥印，正带着满面慵懒笑容，看着阿九两人之间的打闹，想来这便应该是一直不曾露面的神秘医生了。旁边一人则披着一头散乱赤发，额心一抹云纹，一身炽烈红衣，面容虽美却有些雌雄难辨。随着打闹间，似有尖耳不时从浓密红发中探出，正是那天强灌自己苦药之人。当日灯火昏黄不曾细看，如今再看，面上稍显阴柔，一双红眸开阖间却隐露精光，显出不凡功体。只是观其与阿九玩得不亦乐乎，性情似乎颇有些脱迹。但剑子仙迹可不会忘记前日那不由分说的一碗苦药，心知眼前之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沟通的人啊……
细细打量之后，心底略有评估，剑子仙迹开口便对慕少艾道：“恩公……”
一听这令人牙酸腿疼的称呼，慕少艾便如同老猫被踩了尾巴一般，急急打断。
“恩公？我觉得我少艾这个名字很好听，麦随便给我改名！我说你啊你，我会等人，时间是不会的等人的，浪费自己的时间，是可惜你的生命啦。”
“急病人遇上慢郎中，再急也没有用。”
剑子仙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脸上不见半分异色，嘴上却似意有所指。
听到剑子仙迹仿似别有含义的话，丹心瞬间收拾起摸耳计划失败的郁卒心情，幸灾乐祸地看向慕少艾：“哈，少艾，他是在埋怨你呐！”
“哎，这位……”虽经历过印象十分深刻的初见，但剑子仙迹仍不知丹心名号。
“笑丹心，只要不是笑仔，丹仔、心仔、丹心……随你怎么叫，不过吾个人较属意‘丹心’啦。”
对慕少艾随口就来的绰号，丹心怨念深重。虽然面对谷中一大一小的两人，不论丹心如何郁闷，都奈何不得，但若是旁人敢叫出那令丹心抓狂的两字，丹心绝不介意请对方吃一顿粗饱。
剑子何等灵通之人，况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正常人哪有喜欢听别人叫自己“肖仔”的，自然从善如流改口道：“丹心，汝误会吾了，救命之恩吾感激不尽，怎敢有所抱怨，只是崖上风急雨狂，吾实在放心不下。”既然两人已经听出自己话外之音，剑子仙迹便干脆坦白心迹，示人以诚。
绝境之中被人所救，结合数天来的观察，加上素还真多年厝边的身份，剑子心中自然明了，崖下众人是友非敌。想着崖上，地理司五人组为祸愈烈，圣踪潜伏尚未被揭穿，更有夜重生动作频频……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最为热血的剑子仙迹看着崖下闲散的两人，心思也不由微微活泛。
谁知话头稍起，便被慕少艾直接截断。
“空有心无用，看到墙壁上的逍遥云掌了吗？再简单不过的一套入门掌法，我稍微做了一丝丝的改变，调和你的真气，打通你的筋脉，对你很有用处。”无视剑子仙迹的暗示，慕少艾悠悠然道，“不管崖上下的是金银雨、还是魔界风，该你练掌你就好好练，练掌、练掌……”说完，转向阿九，吩咐道：“阿九，看他练十遍。”话音刚落，想了想，又追加道：“呃——，二十遍好咯。”说完，打了个哈欠，也不嫌脏，就地躺下，便闭目养起神来，翘起腿一颠一颠，好不闲适。
“快练，快练，听他的没错啦。”
对三人之间的暗语浑然不觉，紧守着慕少艾的嘱咐，阿九在一边催促着剑子仙迹练拳。
再一次试探被拒，剑子仙迹彻底收心。虽然无奈，毕竟预料之中，面对阿九的催促，慢悠悠回道：“那你就看好了……”
“喝啊——”
一声悠长吐息，旋即拉开了架势。
虽然内伤未复，功力难提，但简单的腿脚比划间，这套入门掌法依旧被剑子打得风生水起。
道家功夫，讲究借力自然，天人合一。作为道门顶峰，剑子仙迹对道门功夫的领悟，自然更有过人之处。
逍遥者，语出自庄子逍遥游也。一套入门拳法，由剑子仙迹打来，别开生面。出掌之间，动静相宜、劲化自然。虽无内力加持，但掌风自成、绵绵不绝。掌气叠加下，不过打到第五遍，谷中便已泠泠生风、云气自生。掌随身动间，仿佛身处风穴之中。谷中迷雾更受风势牵引而来，剑子仙迹身形穿梭叠叠风云之中，恰似鲲之游于北海，鹏之扶摇于天，游刃有余、自由自在。
云雾渺渺、白衣飘飘，实乃仙人之姿。道门先天之风采，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眼前异景，却似明珠暗投，无半个欣赏之人。
躺倒在地的老猫依旧闭眼休憩，习习凉风，正可伴眠。一边的阿九，难明其中奥妙，嘴中念念有词，一身精力，全放在监督着剑子仙迹练拳上，可谓尽职尽责。而百无聊赖的丹心看着眼前画面，不由心中一动，凑到阿九面前。
“阿九，吾给你唱首歌吧。”
“欸？”
阿九条件反射般捂住耳朵，才犹带戒备地看向丹心。
被阿九的反应搞得很是伤心，丹心不禁将满腔郁闷发泄在了口中儿歌上，唱的愈发卖力。
“大风车吱呀吱悠悠地转，这里的风景啊，真好看……”
听着耳边丹心荒腔走板的儿歌，再看眼前风起云生的画面，道门先天的仙姿落在在阿九眼中，却已经变成了一座人形白色大风车，再形象生动不过了，看得阿九忍不住放下护着耳朵的双手，转而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就连一边闭眼休憩的慕少艾，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见阿九开怀，丹心唱的更是用心……
一边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老道先天人的耳朵，然而剑子养气功夫深厚，竟充耳不闻，八风不动，一遍一遍，练拳不停。
好似看不惯崖下置身风雨之外的怡然自乐，崖上的风雨终究还是找上门来，脱不开、逃不掉。
正处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之间，只听耳边一声轻响，慕少艾微微睁眼一看，却见一封信飘飘然从崖上飞下，正好落在自己耳边。
信封上无一字落款，慕少艾却已经叹气道：“麻烦来咯。”
崖上是何等所在？
大名鼎鼎的苦境中原正道第一人素还真、素贤人的居所，琉璃仙境。作为素还真多年厝边，虽然躲在崖下，不用直面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却依旧时不时被扫到风台尾。眼看着琉璃仙境暴力拆迁队换了一茬又一茬，住在崖下的热闹也看了一回又一回，这次却终究还是被扯到麻烦里了。
皱着眉头打开信，瞧了瞧里中内容，慕少艾不由头疼道：“哎呀呀，这是考验药师我的医术啊。”瞅了瞅剑子仙迹依旧颤巍巍的小身板，慕少艾干脆将手中书信朝丹心扔了过去。
“笑仔，交你了。”
“嗯？”
疑惑中展信一阅，丹心眼中顿时划过一道兴奋，朝慕少艾笑道：“哎呀，大|麻烦哦？”
“呼呼，怎样，接不接？”
“活动身手，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