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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一抹夕阳残照,几处归鸟还巢。

      林豫吃过饭,见到我的证书,装成惊讶的样子说:“这些都是你得的吗?厉害!”

      看着他拙劣的演技,我再也无法装作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于是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开始给他做思想教育。对于年轻人,这是很有必要的,他必须有一种叫做务实求真的品格!

      我本就是不太会说教之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给他讲了必诺曹的故事。他非但不反驳,反而聚精会神的听着,这让我着实意外。

      见他听得仔细,我颇感欣慰,也不再担心他会长歪了。

      我去拾了些许柴禾烧炕,完毕后回到卧室,只他此时正安安静静的睡着。

      他这一日,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我轻轻的给他盖上毛毯,侧卧在他的身旁,托着下巴看他熟睡的样子。睡梦中的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笑意,不知到底有着怎样甜蜜的梦境。

      火炕上暖烘烘的,林豫那么近,此刻很安心。

      我已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去,只记得在一个疑惑的声音中醒来。醒来时,我正和林豫挤在一张毛毯里,四下一片漆黑,估计是夜已过半。

      林豫疑惑地说道:“白一城,你什么时候这么胖!”

      我听后,一时觉得不悦。推开毯子,坐直身子说:“我哪里胖,身高一米七七,才一百三十斤。只是不爱运动,有肉而已。”

      我说话时,他把我拉进毛毯,揽在怀里。

      “真好。”他傻笑着说道,声音很轻柔,好似阳光下,五月的风拂过嫩绿的麦田。恍恍惚惚,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切。但此刻我正枕在他的手臂上,手臂上传来的力量感,让我不安的心弦平静下来。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好梦被扰,我有些许恼怒,说道:“好什么好?大晚上不睡觉。”

      他解释道:“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总是跟你挤在一起睡?”

      我陷入沉思,回忆如雨云翻涌,缓缓说道:“记得,那时候你瘦小枯干,谁知道现在能长得……”

      一时愣忡,恍惚间发现自己竟口不择言。幸好那些话没有脱口而出,于是顺理成章的转移话题:“你那时候特别笨,爬墙上树都不会,气得要和我绝交。”

      他笑出声来,说:“还有这事?”

      “不止这样,你还经常跑去我家告状,为此我妈没少打我。而且,你特别能哭!”

      “怎么会?是你爱哭吧!我记有一次你哭得特别凶,怎么劝都劝不住。”

      “还不是你往我裤子里塞了个蜘蛛吗,就因为那事现在我还怕蜘蛛呢。”

      些许歉疚浮现在他脸上,他将我抱得更紧,说:“白一城,对不起。”

      我没发现他的变化,自顾自得说着:“那天我把你打了,你再次跑去我家告状,我妈把我屁股都打肿了。”

      他带着微笑,问道:“那你还和我一起玩?”

      “你那时候就是个小坏蛋。”我笑了,继续说道,“每次我被打后都跟你生气。你就会拿着你爹妈给你从外地寄回来的玩具,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好奇就没忍住。”

      他大笑出声,一脸窘迫,说道:“我那时候,有那么坏?”

      “你一直都挺坏。”

      之后,我开始一件件翻出陈年旧事,有些许心酸,也有诸多趣事。他认真的听着,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他撇撇嘴,说:“好像都是我的坏事。”

      “其实也不是,有一次好几人欺负我一个。你看见了,捡起一块砖头,冲上来把他们的‘头儿’打得头破血流。”

      那时候的他,威风凛凛。对我说:“白一城,以后我保护你。”

      后来那个男生家长找我爸妈,我爸妈气得要打我。林豫挺身而出说人是他打的,有事他负责,像个小大人似地。

      有些事情,好似命中注定。小时候的一次偶然,开启了林豫对我的保护。那时候,我小学二年级,林豫刚刚一年级。

      “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我问道。

      “叫赵鹏。”

      “叫赵鹏。”

      我们不约而同说出来,他对我们的默契表示很吃惊。片刻后,又得意洋洋的睁大了眼睛,说:“我那么厉害?”

      “嗯,你一直都厉害好!”

      “那我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你,亦正亦邪。”

      他笑着,忽然叫了一声:“城哥!”

      我不由得浑身一颤,莫名的心绪在疯狂的滋长着。自打有了呆瓜的美称之后,我一直就是他口中的呆瓜,城哥那个称呼早已被我忘却,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长大。

      岁月终究是匆匆看客,它看着我和林豫一路成长,也看着林豫的步步沦陷,却不曾为谁停留。直到它看够了命运导演的一场又一场戏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全部抹杀擦除,什么都没留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残存的痕迹。

      一切消失殆尽后,徒留无边悔恨的苦海。

      二零一三年七月,新婚不到一个月的表姐离婚了。她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会因为遇见某个人而感到后悔,想想都会感到不值。

      她沉浸在那个男人对她冷若冰霜的痛苦中,却未曾想过。人生最残忍的,不是离开一个不爱你的他。而是,那个倾尽吾一生,只缘为君故的人,终究是自己没能好好珍惜!有一种失去,会再也无法触及!

      我的林豫,此生终究是我害苦了你。如果可许来生,你可愿让我化作你依仗,为你遮风挡雨?

      豆蔻笑西风,

      寂寂空悲戚。

      一朝别离后,

      浮生梦难续。

      恍惚中,我仿佛有看见那张笑脸,耳边又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一声声的呼唤着——城哥。

      “城哥?”

      “在。”

      “城哥!”

      “在。”

      “城哥……”

      “在。”

      他一声声的唤着我,声声呼唤,一生痴情。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脱口而出:“你比我小两岁,怎么提前上学了?”

      “这是我的秘密。”

      “你是不是看上谁家女孩了?”我逗他。

      “你也是够荒唐了,那时候我才几岁啊,怎么可能喜欢上谁?”

      “那你是为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他就这么敷衍过去。之后,许久不再说话。

      我以为他睡着了,拉着毛毯想为他盖上,反倒被他一把按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好似我随时都会消失。

      一时间我们只剩下一个仅供呼吸的距离,我措手不及,毛毯脱手而出。

      凝视许久,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着:“白一城,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梦呓一般。

      我心虚的说:“别,别肉麻!再肉麻我把你扔到……。”

      忽然他的食指放在我嘴上,悄悄的对我说:“别说话,你听。”

      屋外,微风吹过树梢,夏虫雨后清脆婉转的鸣叫,仿佛演奏者仲夏夜的变奏曲,一种美好静谧久久萦绕在我们之间。

      久久的静谧,却未料到最终的悲戚。时间静静流淌,那些匆匆岁月里的美好,像不会归来的候鸟,消失在钟表指针的流转之间。在最初的曾经,林豫一不小心闯进了我的生活,从此他便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奈命运,却硬生生的把他从我命里剥离。

      第二天醒来时,不见林豫。我一时失了神,迅速的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寻他。出门后,却见他正在院子倚在车上弹着吉他。

      “怎么起的这么早?”我问他。

      “你起来了?吃饭吧。”

      “我们去买方便面吧。”我说。

      “快去洗脸。”

      我洗漱完毕,他已经摆好桌子,从锅里一样样的端出饭菜。我擦着脸,吃惊地说:“这些都是你弄的?”

      “是的!你看,我就不像你那么懒。”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谁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幸福死了。”

      他忽然一愣,片刻后摇摇头,说道:“快吃吧,别唠叨了,像个老干部。”

      吃饱喝足,我好奇的看着吉他。吉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乐器,只不过贵的买不起,便宜的不想买。所以,这么多年我还是不会。

      他爽快地答应教我弹奏,可是不出一上午他就开始烦躁。其实,并不怨他,是我太过于没天赋。

      “这块按着第五品!”

      “这块拨三弦。”

      “你怎么那么笨呢!”

      “我教不会你了。”

      “……”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弄错后,他无奈地拿起吉坐到窗台上,弹奏了一首我没听过的歌谣。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有种飘渺的模糊。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突发奇想,像小时候一样跑去鱼塘捉鱼。

      看见水,林豫笑着说:“智者乐水,心境都开阔了。”

      我忽然想气他,信口说道:“这有什么呀,如果是我,我更希望看见海的咆哮。”

      他笑着抓了抓头发,说:“也是。”

      清风来,芦苇荡,我们绾着裤脚,蹑手蹑脚溜到鱼塘,弄的浑身湿碌碌的,却没抓到一条鱼。看着林豫脸上沾着淤泥,像个落汤鸡,我笑的肚子有些痛。

      “怎么了?”他问。

      我指着他的脸,笑得前府后仰,说不出话来。

      他拿出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自己,之后转过头来恐吓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在笑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我试图绷着脸,可是依然控制不住。他邪魅一笑,捧着水泼在我的身上:“这回你跟我一样了,还笑吗?”

      “你坏蛋!”我也不甘示弱的泼他。于是,捉鱼变成打水仗。

      漫天的水花迎着阳光,像是一颗颗水晶般晶莹剔透。

      我们的打闹,惊醒了午睡的鱼塘老爷爷。最后,在鱼塘老爷爷儿子的叫骂声中,我们逃之夭夭。

      我发现我快把栓子给忘记了,没有那时候想念他的纠结,也没有他不理我时候的苦求不得。盛夏的时光,因为有了林豫的陪伴,不再是灰与白交错的蒙太奇,变成了一幅充满着快乐和色彩的画卷。

      三天后,我接到通知,需要回学校办理档案转移。

      林豫开车送我回到学校,宿舍的同学也都回来了。许久没见,他们和我聊个没完没了。张导去了一家国企,在宁波。老赵回了沈阳,领着他的女朋友。宝哥留在了这里,跟他哥哥一起生意。
      他一份东道主的样子,张罗着要把我们带到他租的房子,看来晚上我们的住宿有着落了,于是跟着宝哥向他临时的家进发。

      林豫不做声,静悄悄得跟着我们。眼尖的张导发现了他,惊诧了眼睛:“他是你男朋友?你是Gay?”

      “没错!”林豫上前,搂住我的腰说,“我是他男朋友。”

      “滚蛋,瞎闹。” 我给了林豫一拳,之后跟宝哥上楼,留下林豫吃痛的捂住肚子。

      他吃痛的说道:“白一城,你谋害亲夫!”

      说罢,追上我们。

      林豫这个小帅哥,看起那么讨人喜欢,大学宿舍里的同学争相认识。他礼貌的跟大家握手,我倒是被冷落到一边。

      我们在宝哥家聊来聊去磨了一小天,直到天黑。吃过晚饭后,他们几个一起去网吧了,撇下了我和林豫。

      夜已经深了,我和林豫在学校里闲逛着。校园里的灯亮了起来,剩下午后的余热还未散去,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坐着乘凉。打了一天篮球的青年,坐在角落围在一起偷偷的喝着啤酒。还有很多女生,和闺蜜捧着冷饮,更多的是出双入的情侣。

      林豫拿出一只烟,熟练的点着,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给我一支烟!”我命令道。

      “你会抽吗?”他嘲讽的看着我,递了一只给我。

      “不会。”

      我点了一支烟,呛得咳嗽。灰白的烟雾,胶着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像极了某些无法说出的情感。

      霎时间,唯有沉默。

      我在校园沉默的并排走着,他忽然问我:“白一城,如果2012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口说道:“如果真的世界末日,我最想做的就是吃个没完没了。”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之后长长的舒了出去,问道:“你呢!”

      林豫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疑惑向他看去,他竟然在出神的看着我。我正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我融化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一时间,莫名的凄凉。

      良久,他在我耳边轻语着:“白一城,我走了。”

      之后他放开我,头也不回的向车子走去。孤单的背影,像奔赴悲壮的宿命。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孤影徐行应灯红,

      西风落叶秋意浓。

      长灯辞君远行去,

      思量重重复重重。

      那一瞬间,我一种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懦弱的我终究只停在原地。

      “世界末日”是林豫留下最难回答的问题,这个我曾经反复的思考,始终没有结果。直到很多年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或许,有一个人可以陪伴你共赴末日的盛宴,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只可惜,我明白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一切已然晚来迟,空留落寞作追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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