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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四章

　　张恒拒绝了一切的广告及综艺节目邀约，从回到北京的一刻，他便舍弃了运动员的身份和背後给他带来的光环。

　　张恒第一次陪着父母外出吃饭，其实街上的人也不认识他，要不是餐厅的电视上刚好播放奥运特备节目，介绍乒乓球，恐怕也不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张继科偶尔抬头，看了看电视，然後说：“把你拍得挺好看。”

　　张恒专心吃饭，咽下嘴里的菜才说：“我一向都很好看，这颜值真的不是开玩笑，国家队史上头三位。”

　　“你即管吹。”张继科白了他一眼，儿子正常时确是很优秀，但一旦放飞自我，张继科连抓他的力气也没有。“再吹下去得爆了。”

　　“阿恒挺好的，你别说他了。”唐子妍笑说，“你也爱吹嘘自己。”

　　张恒笑了笑，不理他幼稚的父亲。

　　节目旁白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楚传出来。

　　「中国有很多乒乓球世界冠军，但能称得上是传奇人物的只有一位，就是刚退役的三次大满贯得主张恒，从十六岁代表一队参赛，十一年的运动生涯一直在书写乒乓球的历史，他的技术，他的心理素质，都是超一流的水平，恐怕国家队不会再找到比他更优秀的球手了。」

　　张恒的表情宁静而柔和，彷佛电视中提到的人不是他。

　　张继科淡淡地说：“你同意节目的话吗？”

　　“最後一句真的太夸张了。”张恒也听不下去。

　　“写稿那个人肯定是你的球迷。”张继科听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会吧？”

　　“阿恒，你的球迷挺多，一天到晚在网上给我发私信和评论，想当张家的儿媳妇。”唐子妍笑说。

　　“别别别，你们先让我清静两年。”陈诗婷早就跟他说了，拼两年事业，然後才结婚生子，这跟张恒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才刚退役，不想为了组织家庭而牺牲自由时间。

　　他有十多年是为了冠军而活，总得要还一点时间给自己，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你的事你决定，我们也管不了你。”张继科说。张恒七岁时，他就管不了儿子，何况儿子已经二十七岁，早就过了管教的年纪。还好张恒一直生活在国家队，性格没太大问题，就是安静一点，不爱与人交流。

　　“爸，今天你特别清醒。”张恒笑说。

　　“感觉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不怎麽高。”

　　“哈哈，还行，主要是你会做的事情，我也会。以前张继科还会说他的乒乓球打得比张恒还好，现在张继科在张恒面前绝口不提打球二字。张恒甚至在成年後都没跟父亲打过球，一来是技术差距，二来是年龄客观因素，确实是对父亲不公平。

　　节目在广告结束之後，又开始说起国乒队的事情，提起那些已退役的队友，张恒看了一会儿。

　　「这二十年来，国乒队走出不少世界冠军，当中包括五位奥运女单冠军───叶燕祺、何冬晴、王雪涛、陈诗婷和周晓玟，而现在仍然留在国家队的只有周晓玟，她是前女队教练张继科培养出来的副队长，如无意外，将会接替李洛怡成为女乒队队长。另外男队方面，张恒已经退役，曾莹正在新加坡担任乒乓球教练。在退役的球手之中，有些人转为教练，比如杜英，有些人出国进修，比如陆文东，有些人结婚生子，比如王雪涛。」

　　“说起来，你有跟林榆他们联络吗？马龙退休，打算办一个荣休宴，顺便跟男队的人聚一聚。”张继科也顺着张恒的视线，看着电视中展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孔，这些孩子都为了国家队付出了太多的血汗和青春，如今都差不多全退下去。

　　带队员，有时真的很难受，他们没有成绩，你着急，他们上不了场，你也心酸，最後送他们离开时，却有点空虚。

　　“哦，我跟林榆说一下，爸，你不找你的闺女们吃顿饭吗？估计挨个请吃饭的话，我们三个月不用做饭了。”张恒说。

　　“燕祺正在订酒店，我就说不用办得太盛大，就是随意订几桌好了。”张继科话是这样说，但脸上明显是喜上眉梢。

　　“几张桌能坐得下你的闺女吗？况且你的老队友们不来吗？马指导他们会不来吗？肯定扶老携幼过来。”张恒仔细替张继科算过了，女队起码有三四十人会来，更别说她们会带上丈夫儿女。“到时每人敬你一杯，你就醉得趴在桌上，不用吃饭了。”

　　“现在我的酒量好多了。”

　　“哦，我先相信一下，到时验证。”

　　“你们没帮马龙搞荣休宴吗？”唐子妍问。男队和女队不是都应该为主教练的退休做点事吗？

　　张恒说：“那个周朗好像在牵头，我反正就跟大队的步伐。”

　　张继科有点怀疑，“周朗他们能找到杨博吗？估计请不动吧。”

　　“杜师哥可以搞定世上九成问题，连我都听他的话。”大概是人与人之间讲求缘份，张恒和杜英确实是合得来，不论是球风还是性格，杜英向来由得他拿主意，不须跟从队内训练份量。

　　“我挺期待你们男队的聚会，应该会火花四溅。”随便抽几个人出来，都是有新仇旧恨，然後出席这种场合，呵呵，呵呵，等於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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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燕祺在国乒队是大前辈，她一发出邀请，女队就一呼百应，除了何冬晴在英国，没有前来出席张继科的荣休宴外，二十年来女队的队员们均来了。唐子妍也是第二次见到这麽多国手同场出现，对上一次还是她和张继科结婚时。不过，这群姑娘们真是长得很漂亮，怪不得外界老说张继科靠颜值选队员。

　　张继科见到这麽多弟子愿意放下手中的工作，特地过来，也是喜出望外，虽然三大弟子之一的何冬晴没法过来，确是有点遗憾。

　　“张指导，我们很久没见了。”

　　“张指导，这下子可闲着没事忙了。”

　　“张指导，有时间多留在家里陪师母吧。”

　　“张指导，这次终於可以一觉睡到中午了，不用追着球员练习了。”

　　女队的人一到了酒店，见着张继科就直冲过去围着他说话，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张继科和唐子妍也哭笑不得。

　　还好张恒一出现，就转移了这群女国手的注意力。张恒也知道这班师姐师妹对他有很多好奇，只好坐在张继科身边跟她们慢慢聊天，师妹们收敛一点，只是好奇地听着，师姐却是完全不客气。

　　“张指导怎麽不说张恒是您儿子？”叶燕祺问。

　　“说了就多事了。”张继科才不想儿子背负着指导儿子的名字。

　　叶燕祺忽然想起一件旧事，“说起来，我们以前见过张恒，就是赢了奥运会之後，我、何冬晴、刘佳宜和顾盼去了您的家，好像张恒才七岁。”

　　“嗯，你们见过面，还一起拍了照片。”张继科也就让这四名队员来过家中，自此之後就再没邀请队员上来吃饭。

　　“一眨眼就二十年了。”顾盼看着张恒，想起当年和队友们一起去张继科的家，张恒给她们开门，手上拿着球拍，说正在练球，何冬晴陪他打了几球，鼓励他将来要好好打。“我们真是年纪大了。”当年比她们矮一截的张恒，已经二十七岁了。

　　“不是师姐年纪大，是我长大了。”张恒笑说。

　　顾盼笑说：“对对，是小乖变成大人了。”

　　“嗯，都二十七岁了，也没做过甚麽正经事。”张恒自嘲说，“何师姐不来吗？”

　　顾盼叹息道：“对呀，她在英国忙着训练。”她还以为女队全员到齐。“以前她还抱过你。”

　　“所以沾了她的福气，爸，我去跟晓玟她们聊天。”张恒笑着离座，向师妹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有周晓玟的地方就有疯狂的笑声，张恒真怀疑这个说话像相声的姑娘怎样赢了李洛怡成为奥运女单冠军。

　　周晓玟正和陈诗婷及周洛怡站在角落说话，手上还拿一碟甜点，周洛怡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甜点，陈诗婷侧身靠在墙边，光说不吃，见到张恒走过来，便举起手说：“师弟来了。”

　　“吃这麽多，不怕胖死吗？”张恒冷笑问。

　　“去去去，恒哥别说这种话，国乒队没有胖的。”周晓玟挥了挥手，甚为认真地说。

　　“但国乒队外号是国胖队。”张恒阴阳怪气地说。“没人能逃过这个魔咒，除了我。”

　　李洛怡翻了一个大白眼，张恒未退役之前还是挺正常，这阵子她才发现自己大特错特错，张恒根本就是翻版的张指导，要麽不说，要麽就把人气得半死，巴不得把他揍一顿。

　　张恒走到陈诗婷身後站着，笑说：“晓玟再胖下去就成了胖达了，哎哟，国乒队又出一只吉祥物了。”

　　周晓玟忍住动手的冲动，为甚麽国家男乒队尽出这种混帐……慢着，张指导不算在内，他一向都是爱护关怀女队队员，绝不会说她们胖，只担心她们吃得好不好。

　　“晓玟和洛怡刚刚出席活动，匆匆赶过来，午饭还没吃。”陈诗婷笑着转身对张恒说，“现在做宣传也不容易。”

　　听到陈诗婷为自己说好话，周晓玟连忙点头附和说：“我是了宣传乒乓球，今天去了两场活动，多不容易。”都怪张恒先行退役，没义气，结果奥运结束之後的官方宣传全由她负责，局里领导还说她形象好，讨人喜欢，可以改变乒乓球一向给人高冷的印象……

　　这难以接近的印象就是张恒做成的！为甚麽要她来收拾残局？

　　“那晓玟多吃一点，下次把这个锅交给别人，不劳烦你了。”张恒笑说。

　　周晓玟决定暂时和师哥绝交五分钟，先专心吃东西泄愤。

　　“恒哥，明天是马指导和许指导的荣休宴，男队准备了甚麽节目？”李洛怡问。

　　“能有甚麽节目？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已。”张恒不以为然地说。

　　“但我们把事情搞大了……”李洛怡有点尴尬地说。大家想着张指导荣休，怎样也要办得风风光光，还要有节目助庆。

　　“告诉我，是念诗还是唱歌？我承受得了。”张恒大概猜想到事情的走向。

　　“要是……两者合在一起呢？”李洛怡说得有闪烁。

　　“你们在搞事情是吗？”张恒想，现在夺门而出是否来得及？这些年来，他爸写了这麽多「作品」，还不时拿到男队给马指导欣赏，强迫马指导说他写得好。

　　“我先去看音响设备。”李洛怡话音未落，已经先跑了。

　　陈诗婷笑说：“就是大家高兴一下。”

　　她换了姿势，背靠墙上，张恒与她正好看着同一方向。

　　“今天真人齐，中国最会打乒乓球的人都来了。”陈诗婷感叹说，刚刚在他们面前走过的是刘佳宜，首尔奥运女单亚军，噢，正跟张继科夫妇合照留念的两个女人是奥运女团冠军张梦醒和张薇。拿手机替他们拍照的是徐佩珊，莫斯科奥运女团冠军之一。

　　“嗯，随便拿张公交卡也能把人打哭了。”张恒笑说。

　　“明天应该更夸张了。”陈诗婷说，马指导和许指导荣休，男队女队集体参加，还会拉上二队的孩子，等於国乒队暂停集训一天。

　　“他们值得这样的仪式。”张恒说。

　　“你也可以，队里不是说给你办退役会吗？”

　　“不去。”张恒很厌恶官方场合，更讨厌这种形式化的东西，他退役就是不想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你近来有时间吗？”

　　“怎麽了？”张恒稍稍低头问。

　　“台里想找你和张指导一起做个专访，给我一个原因推了它。”陈诗婷解释说。父子都是大满贯得主，张恒闪电退役，给人太多幻想的空间，电视台很想跟他们做个访谈，但苦无联络方法，於是借着荣休宴的机会，让张梦醒和陈诗婷去询问一下意愿。

　　“有甚麽好问？拿奥运冠军的人多得很。”张恒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一个运动员的人生也就二十多年，大半时间花在练习和比赛之上，乏味得很。

　　“两个字，好奇。”陈诗婷说。她平日也有跟运动员做专访，说实话，很难翻出新花样。

　　“不是无聊吗？”张恒笑说，“新年去旅游吗？”

　　“工作进度还没定下来。”陈诗婷也说不定。

　　“看你的时间，你何时有空就告诉我。”张恒看着陈诗婷，眉眼弯弯，笑得特别温情。

　　“你真是一心退休了吗？”

　　“我都把这辈子养你的钱赚到了。”

　　此刻，周晓玟一边狠狠塞了两个果挞到嘴里，一边心想自己为何耳力上佳，原来恒哥跟诗婷姐谈恋爱！怎麽办！她好想告诉别人！知道秘密不能说出去的感觉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