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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一章

　　唐学志颤着手指，指着张恒骂道：“你你你，就是没有荣誉感，这下子又输的话，你爸得多伤心。”

　　“外公，我都退了大半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外公，一会儿你数数世乒赛的男单冠军上有多少个我的名字，从巴黎打到广州，拿了五次男单冠军。”不是张恒骄傲，他确实不希罕这些名利。“我们就让一让别人了，别看这个比赛，不是说要去听京剧吗？”

　　唐学志拍了拍手，站起来说：“你又提醒我了，赶紧换衣服，今晚唱甚麽戏？”

　　张恒笑着回答：“御碑亭和霸王别姬。”

　　“这两个都是好戏，你也很久没陪外公去看戏了。”

　　“所以今晚就陪你去看戏。”

　　何宜约了老同学出门，唐学志和张恒乾脆在外面听戏和吃饭。

　　进了戏院之後，张恒等待着演员出场，陈诗婷已给他发短讯，提醒他要准时吃饭和服药。张恒回了她一句：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工作。

　　－你看比赛了吗？

　　－没看。

　　这不是骗她，他真的只瞄了两眼，连球员的脸也没看清楚。

　　－那你现在做甚麽？

　　张恒抬手拍了一张舞台的照片发给她。

　　－好吧，你慢慢看，我不懂得欣赏传统艺术。

　　张恒回了一个兔子揉脸.jpg。

　　锣鼓声响起，张恒又有了重回童年的感觉，那时他的人生充满欢乐，不只有乒乓球。

　　台上的霸王英雄气短，四面楚歌，垓下之围，却不敢回江东，重整旗鼓收拾山河，张恒欣赏的是虞姬。

　　很久没听这折戏了。

　　画风一换，换了一批演员上演御碑亭，张恒记得第一次听这出戏时，没有甚麽感触，只觉得丈夫很白痴，现在才对蜚短流长有了切身体会。

　　御碑亭是京剧传统剧目，讲述书生王有道进京赴考，妻孟月华归宁，因家中只有妹淑英一人；匆忙回家丶途中遇雨，避于御碑亭。又来一秀才柳生春，立亭外，终宵末交一语，雨止各去。月华感柳守礼，归告淑英。王有道试毕回来，知此事，心生疑，因而休妻。

　　“风雨不测人难量，暗室何必日月光，阴谋毒计良心丧，休书好比杀人场，手摸胸膛你问一问，无义的王魁就比你强。”

　　眼睛一阵酸涩，趁着外公不注意，张恒揉了揉眼。

　　往事种种，忽然涌上心头，他不曾对不起万琛，相信自己的队友，却没想到他临死之前做出这种阴毒的事情。

　　这一封遗书差点成了杀害他的一把刀。

　　说难受吗？其实他也不难受，只是胸口隐隐作痛。

　　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戏散场了，王有道和孟月华和好如初，就像一切的家庭，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然而张恒不相信这个美好的结局。

　　心中的伤口永远都在，虽然结了痂，但已不复最初。

　　王有道可以休妻一次，就能休第二次，第三次，孟月华下次还能原谅他吗？以後的日子会好过吗？

　　张恒扶着唐学志往外面走，戏院的人不算多，慢慢就走到外面，本来想去餐厅吃饭，却见到电器店外有不少人在驻足，八十吋的高清电视正在播放世乒赛的女单决赛。

　　韩若凌对李洛怡。

　　唐学志一看到就勾起心瘾，拉着张恒往里面凑，希望可以看得清楚一点，众人见到老人家想看，也让开一条路给他，占个有利位置，倒没注意到他身边的年轻人。

　　“李洛怡打球老狠了！”

　　“我看好韩若凌。”

　　“哎呀，韩若凌怎麽搞？这也能接不住！”

　　“都比男乒队的人打得好了，起码决赛是两个中国人。”

　　“男子队真是靠不住，以前是男足不行，现在应该是男乒队不成了。”

　　身边路人的评论或好或坏，张恒也不在意，只是直直看着电视中的韩若凌和李洛怡。要他评价二人的技术特点，他还真的说不出来，毕竟他们不熟，但李洛怡明显表现更稳定，有好几个张恒也未必救得住的球，李洛怡竟然打回去，而且愈战愈勇。

　　父亲有识人之明，看人甚少有差错。

　　“小乖，你看谁会赢？”唐学志拍了拍张恒的手背。

　　现在比分是1:1。

　　“李洛怡吧。”张恒小声说。

　　此时，老板过来关了静音，陈诗婷温软的声音就出现了。

　　“原来是陈诗婷做解说，她退出也太早了。”

　　“不就是，估计她还能打两年。”

　　“她在场上有霸气，韩若凌和李洛怡比不上她。”

　　说着说着，韩若凌又险胜一局，李洛怡揉着手腕，似乎是手上有旧患。

　　“2:1了，看来李洛怡不行了，还是欠了底气。”

　　张恒皱了皱眉，他倒不这样认为，李洛怡的状态说不定比韩若凌更好。

　　此时，陈诗婷开始说：“我觉得，韩若凌今天的发挥还是可以的，李洛怡在之前对徐佩珊的比赛消耗了不少体力，不过韩若凌比她大六年，估计也是半斤八两了。”

　　张恒轻轻笑出来，也就是陈诗婷敢这样拿韩若凌的年龄出来开玩笑。

　　此时，李洛怡又丢了一局，她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原地蹦跳了两下。

　　陈诗婷又说：“她现在巴不得把自己撕开一半───怎麽会犯这麽多小错误？张指导看着想睡，实际上是睡火山，很快就要爆发了。”

　　“这样也能扳回来吗？已经三比一了。”唐学志指着比分问，“李洛怡真能赢回去吗？”

　　“她能不能赢，我不确定，但我在场上就一定能赢。”张恒微微提高声音，在他身後的人闻言立即大笑。

　　“你以为你是谁？三比一也能追回来？”

　　“不就是，对手是韩若凌，她是奥运冠军！”

　　张恒忘记自己戴着帽子，略微抬高帽檐说：“李洛怡赢不了，不代表我赢不了。”

　　身边的人都笑了：“你这麽行，那你去打世乒赛，乾脆把何锐锋也赢下来。”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胡说八道，张口就是诳言。

　　张恒笑说：“我去的话，他们得哭了。”

　　唐学志笑得弯下腰来。

　　“你行你上啊，现在去国家队报到。”

　　“对啊，光说不练……”

　　张恒拿下帽子，露出俊秀清冷的脸容，平静地环视众人：“咋了？”一个两个像中了定身符一样，都变成哑巴了吗？

　　身边的人张大嘴巴，嘴里大概能塞几个鸡蛋了，没想到双满贯得主张恒就在这里跟他们一起观看世乒赛女单决赛，他们刚才好像说……你行你上……

　　“谁说三比一不能赢？”张恒难得露出淘气的笑容，“我觉得能赢。”

　　待走进餐厅，唐学志才教训张恒说：“说话又不分轻重了，你上场还真能赢吗？”

　　“要赢李洛怡不难，随便找个二队的队员都能赢她。”男女的先天生理条件就注定了他们的胜负，除非女选手有逆天的身体条件和惊人的技术配合，说不定才能赢过男子选手，江湖传说何冬晴能够力战七局赢了曾莹，但这是国乒队的不思议传说，没有人知道真假。

　　“国家队的孩子都不容易。”

　　“所以我不打球，对他们就是最好的祝福。”

　　唐学志差点想拍死这个口没遮拦的外孙，他在国家队没有被人打死，真是祖上积德了。

　　回到家中，张继科刚好给张恒打电话。

　　“我带队去购物，你要吃甚麽台北零食？”

　　“不用了，你给妈妈买礼物吧。”张恒隔着一条海峡，还听到那群女人的欢呼声和嘻笑声，真难为爸爸能陪着她们这麽久，修行真高。

　　“看了男单决赛了吗？”

　　“没看。”

　　“回头看一下，那个何锐锋打得挺好。”

　　“跟我又没有关系。”张恒轻笑。

　　“你就找一下他有甚麽弱点，男队都围在一块做检讨了。”

　　“哦，又来万字检讨文，真是没创意的惩罚。说起来，怎麽没带林榆他们过去？受伤了吗？”

　　“林榆？他都退队了。”张继科说。

　　“退队？”张恒愕然，“甚麽时候的事情？”林榆怎会退队？他打得很好，是国家队重点培养的选手。

　　“打完世锦赛，他就退了，小东和柏轩都不在国家队。”三言两语之间，张继科也交代不了三人退出国家队的原因。

　　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消化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