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零二章 翡翠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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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当二楼雅间里，男子一袭青衣端坐，透过多宝格的间隙，郭朝奉只看得见男子露在披散黑发外尖尖的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郭朝奉快步走上去，轻笑道：“不知贵客驾临，奉贤有失远迎。”
奉贤是郭朝奉的字，他极少这般自谦。
青衣男子闻声侧头瞧过来，目光在郭朝奉脸上一扫，声音清冷犹若霜寒孤月：“尔非无字当之主。”
“掌柜风姿卓雅岂是老朽垂败之身堪比。”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紫檀木匣，一张脸被半垂的发丝尽数遮住，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周身的气韵风华，他只淡淡地道：“朱诺何在？”
郭朝奉内心震荡不已，面上笑意未减：“只要公子亮出真正的翡翠流光镯，又岂会见不到我家掌柜。”
青衣男子的目光缓缓扫了过来，郭朝奉竟觉得面上像是被一柄利刃冷冷刮过。
夜鸦腾空而起，发出凄厉短促悲鸣。
“飞羽已出，我又何须拿出真的翡翠流光。”
冷厉的压迫感顿消，郭朝奉拱手：“公子算无遗策，老朽叹服，只是有一事老朽未明，劳请公子告知。”
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郭朝奉便问道：“无字当柜上掌眼虽未能有幸得见翡翠流光真颜，但也决计不至于尽数将公子手中仿品认作真物，老朽着实不解，还请公子解惑。”
青衣公子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屈指弹开手边的紫檀木匣，殷红的锦缎上躺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环形玉佩，耳畔犹若炸雷惊响，郭朝奉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双腿颤颤不知是该作何动作。
好在这时，屋顶传来脚步轻响，郭朝奉兀自稳住心神，将目光缓缓投向窗边，须臾，只见如瀑墨丝倒悬，一张惨白的脸贴在窗棱上，直直地盯着屋内二人。
是个五官姣好的年轻女子。
青衣男子只愣了不到一瞬，“朱诺？”
苍白若雪的脸更衬得一双眼幽若深潭，比寻常人大上些许的黑色眼珠机械地转向青衣男子，暗哑的嗓音恹恹地开口：“翡翠流光在哪里？”
郭朝奉脊梁一冷，望着自家掌柜的苍白的犹若鬼魅的脸，堪堪扯出个笑：“掌柜的，这位客人没有翡翠流光，但是......”他将紫檀木匣往前递了递，露出里面躺着的玉佩给朱诺瞧，月凉如水，色白盈盈，月色下玉佩周身氤氲着朦胧华光，便叫寻常人看也知不是凡品。
只见原本半死不活的朱诺双眼“噌”地放出光彩，一扫之前的颓废阴森，只是声音依然暗哑，笑得有些渗人：“嘎嘎，月华之珠，也是好东西好东西。”
见自家掌柜面上有了几分血色，不再那么骇人，郭朝奉略放了点心，便问：“掌柜的，这当接是不接？”翡翠流光同月华之珠皆是不世出的至宝，为何他偏偏要用翡翠流光的名头过柜？
郭朝奉觉得有些蹊跷。
轻巧地一个旋身，朱诺翩然落进屋内，脚尖一点，便掠向盛有月华之珠的木匣，不过衣袂翻飞间，朱诺已捧住木匣坐在一旁，看着月华之珠的目光简直就是几十年的老光棍儿看见杨贵妃出浴。
小心翼翼地和上木匣，往怀里拢了拢，朱诺才将目光投向一直不为所动的青衣人，“公子既知用翡翠流光过柜，又晓得燃犀角诱郭朝奉放飞羽唤我，便该甚是清楚无字当的规矩，我既已收了月华之珠，便是应了这当，月华之珠是我的了，只是尚不知公子名讳，这字据可没法子写。”
青衣人眸光轻轻流转：“掌柜的尚且未问在下有何要求，便应了这当？”唇角微微翘起，虽在笑，面色却冷厉无比：“掌柜的就不怕这门差事太棘手，砸了无字当几十年的金字招牌？”
“有这月华之珠在手，莫说是太棘手，便是太子棘手太后棘手，”目光扫过青衣男子发上玉簪，朱诺单手着支头：“我也敢应了叶公子的当。”
竟是岭南叶家。
郭朝奉不动声色地给朱诺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想劝自家掌柜的莫要淌这趟浑水，可惜朱诺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手里的宝贝更同青衣男子较上了劲，哪里顾得了旁人。
摸出一柄玉骨折扇，徐徐扇着清风：“不知来的是叶大公子还是叶小公子。”
“有区别？”
“当然。叶大公子宅心仁厚，叶小公子尖酸刻薄。”和上折扇，倒提着扇尾轻敲盛着月华之珠的木盒，嘴角微微上翘，表情像极了某种以狡猾著称的动物，“来的是叶大公子便说明此当价钱合理，来的若是叶小公子......”朱诺眨眨眼，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憨：“他那么难伺候，我可要加钱。”
满室寂静，夜风拂过，卷起屋内残余的犀角之香。
青衣男子一抬手，嘴角的弧度弯的更深：“在下叶准，多谢掌柜的夸奖。”
“原来真的是叶小公子啊......”朱诺动作夸张地用折扇遮住尖尖的下巴，眼珠子贼兮兮地乱转：“哎呀，瞧我这张嘴，尽说什么实话，叶公子可不要同小女子计较。”
“既然掌柜都自称是小女子了，叶某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同一个小女子计较。”
朱诺眨了眨眼，“不计较就好，那么我们再来谈一谈新的价钱吧。”
叶准倒也不讨价还价，饶有兴致问道：“不知掌柜开价多少？”
“叶小公子如此豪爽，小女子若是再狮子大开口倒显得不仗义了，”朱诺眼珠一转，似乎才发现叶准头上的玉簪，将脸颊旁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掩嘴笑道：“哎呀，才发觉出来的匆忙忘记簪发，如此失礼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若就要叶小公子头上的玉簪的，小女子也就懒得再回屋了。”
叶准侧头看她：“髓玉簪虽比不得翡翠流光和月华之珠珍贵，仍是世间难得之宝，朱掌柜张口便讨，这就是无字当的为商之道？”
“呀，这玉簪竟如此名贵？”朱诺侧头去看郭朝奉，瞪大了眼睛惊问道。
郭朝奉心里默默吐槽：掌柜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演技真的很浮夸。但此刻，矛头需要一致对外：“髓玉簪确实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簪在头上有活血化瘀提神醒脑之效。”
朱诺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本还打算吃点小亏算了，没想到这随便挑的玉簪竟正好值当了。”
比起大哥的下落，一根髓玉簪叶准自是舍得，他想知道的是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无字当之主究竟有多少能耐，能让父亲拿出传家之宝命他上京。
对上叶准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眸，朱诺淡然一笑，“叶家大公子才智双全，行事稳重，是叶家公认的接班人，然而护送月华之珠进京之事却交给了素来只有风流之名的叶小公子，这说明什么呢？”
无视叶准周身瞬即腾起的凌厉杀气，朱诺继续说道，“闲云山庄自立门户，历代庄主虽都是叶家人，但这一点不足以动摇叶家根本，只可惜屠杀当日，叶大公子正在闲云山庄做客......”
“叶小公子不若权衡一下，究竟是髓玉簪重要还是你大哥的下落重要。”朱诺打了个哈欠，似是困极，她站起身，缓缓而行，同叶准错身而过，挂在唇边的笑意三分自得三分傲气：“并非朱诺危言耸听，普天之下，除了我，再也无人敢应下寻找叶凛这门差事。”
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泛起了困顿的泪花：“夜已经深了，叶小公子如果需要时间考虑，不若明日再来。”
“不必。”
墨发失了玉簪的束缚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叶准一袭青衣静立于月色中，郭朝奉瞧着，竟有一种此生所阅宝物尽数累叠亦不及眼前之人十分之一的错觉。
“髓玉簪是你的了。还请掌柜的告知我大哥的下落。”
“叶凛在筠末失踪，当然要去筠末寻找。”
“叶家已找了不下十遍。”
“倘若能被你们轻易找到，我还怎么赚这月华之珠和髓玉簪？”
“朱掌柜究竟有何高见？”
“高见嘛说不上，高人倒是有一个。”朱诺高深地微微一笑。
叶准嘴角勾起：“不知是哪位高人？”
对自家掌柜了解甚深的郭朝奉已经不忍去看叶准即将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了。要知道，她家掌柜的，除了眼力好和贪财之外，别的本事一点没有，特别不要脸算什么本事？她怎么能找到连叶家也没办法找出来的人，郭朝奉默默地想，无字当这块金字招牌，是不是就要被自家掌柜的亲手砸了。
果然，只听得朱诺道：“远在天边嘛，进在眼前。”
叶准深深一笑，将髓玉簪抛给朱诺，“那么明日辰时，叶某在厚德门恭候掌柜的大驾。”
朱诺笑眯眯接过，目光在玉簪上流连不止，一副得逞的猥琐模样。
郭朝奉看看天人之姿的叶准，再看看一脸市侩的自家掌柜，顿时有一种所遇非人的凄凉感。他扶着窗户，又想起了之前那本没看完的画本，独臂大侠锄强扶弱快意江湖，富家千金痴心不已千里相随......大侠的脸渐渐清晰了起来，是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富家千金......怎么会是叶准！！美极是美极，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啊！！
狠狠打了一个哆嗦，郭朝奉回过神，一抬眼对上自家掌柜得到了宝贝，恢复成了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魅般的脸，幽深的瞳仁大的吓人，“掌柜的......”郭朝奉讪讪一笑，“恭喜掌柜的得此二宝......”
朱诺用一种古怪极了的目光扫了他两眼，将木匣搂在怀里，又把玉簪簪在发上，脚步轻飘飘地下楼，暗哑的嗓音钻进郭朝奉耳中：“我竟不知郭朝奉有这么特殊的癖好......”
郭朝奉：“......”
掌柜的，你有必要说清楚，老夫究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零二章 翡翠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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