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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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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的把这当作权宜之计?”
年近七旬的陈太傅扶着胡须,沉默了半刻,缓缓抬起头来,看这个眼前雍容华贵、身着黄袍的男子,缓缓问道。
男子紧紧盯着陈太傅,反问道:“太傅以为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臣以为陛下早就不中意太子,当下之际,三位皇子都蠢蠢欲动,太子不得官臣之心,且琦国又霸占了咱们陆国的边界,不过太子可倒是很符老臣之心,不仅是因为他是老臣的外孙,更是因为他宅心仁厚啊,况且论起文武,太子也算得上精通,所以,老臣认为太子符合储君之位。”
听了陈太傅一番话,身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只是微微一皱眉,便道“陈太傅是朕的老师,又是非儿的外公,中意非儿那是自然。可是非儿生性薄弱、怯懦,实在是不适合做君王,斟酌之后,朕觉得废了太子是个两全其美的计划。”
皇帝的话让陈太傅莫名其妙的心慌“陛下废了太子可以平服重臣之心,但臣抖胆问一句,陛下平了琦国之乱后,又会立谁太子?”
“太傅要朕怎样回答呢?朕以为为君之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所以,将来的太子自然是要经过斟酌损益后,再立。”说完,皇帝又眯了眯眼睛说道:“陈太傅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那臣不如就对皇上讲讲臣最想说了”语毕,屈膝跪到了皇帝面前。
“太傅这是何意?”雍容华贵的皇帝看了陈太傅的动作,不经意之间,皱紧了眉毛。
“臣不如快刀斩乱麻,请问陛下,若是废了太子,且以后都不打算再次立非儿为太子,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非儿?”
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着一对剑眉,愣了几秒,缓缓的说道“朕还没想好……”
“臣也是有私心的。非儿不仅是臣的学生,更是臣的外孙,文衣已经走了,剩下小小的非儿和昌平,臣不能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就……”陈太傅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要这句话。
“非儿是朕的儿子,朕自有分寸,倒是太傅,朕也叫您一声老师,您莫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老臣知道了,恕臣越矩了,老臣告退。”
待陈太傅走了以后,龙椅上的人揉了揉自己的眉毛,缓缓开口:“小禄子,传朕旨意,太子乐非,性格优柔寡断,不适为一国之储君,着领,废除太子。”
…………
自从乐非被废除太子之位以后,乐非像其他皇子一样,离开了皇宫,拥有了自己的府斋,只是,和别人不同的是,乐非没有封号,府斋的名字是乐王府。
乐王府位于皇城的城西,由一座两层的小榭以及周围的宅院组成,没有花园。
比起当年居住的东宫,这里不知道萧条了多少倍。
乐王府、乐王府,好一个乐王府。
不知道是欢乐的乐,还是沾了这王室姓氏的光,下人们都呼乐非为乐王爷,做了王爷以后,乐非依旧是锦衣玉食,可是每当下人唤他为王爷而不是太子时,总是一番难以形容的滋味涌现在心头。
这个时候惦记乐非的,恐怕只有五皇子乐泽和妹妹昌平了。
乐泽是贤妃之子,如今乐非父亲,也就是当今圣上一共只有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贤妃之女大公主景平公主是皇家子女中最大的,现在已经嫁与他国联姻,而二公主昌平是于乐非一母同胞,至今还留在宫中。
五位皇子,大皇子在襁褓就夭折了,据说,还是皇后嫡出的,可是家族谱上始终没有记载这位可怜的大皇子的名字,就好像他没有存在过。
二皇子正是乐非,三皇子乐楠是婉嫔之子虽然不是出身华贵,可是寄养于皇后门下,不论文采武略,都算得上是皇子中,最有实力的。
德妃的儿子乐杨是四皇子,在乐非看来,是皇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个,和乐非不同,他们一个追求九五至尊,一个追求图治安邦,不一样。
五皇子乐泽从小就喜欢和乐非一起,屡次在偷偷去找乐非被人发现时,都会被说没出息,皇帝身边,除了乐非,最不受青睐的就是五皇子了,可怜他母亲贤妃,废尽了心机争宠,却生下了一个公主,好不容易生了一个皇子,却如此不争气,可是比起自己的母亲不知好了多少倍。
乐非的母亲是文献皇贵妃,不过皇贵妃这个名号是在她死了以后封的,文献皇贵妃生下乐非和昌平之后一直体虚,那时候的文献皇贵妃还是陈贵妃,乐非听下人们说,皇帝自打陈贵妃入宫就不大喜爱,但是迫于陈贵妃的母家势力,皇帝对陈贵妃是相敬如宾的。在陈贵妃生下皇子公主后,皇帝便很少去看陈贵妃。乐非对于陈贵妃的记忆很少,但是乐非有时候也会想起来,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女人,左手搂着他,右手搂妹妹昌平,给他们唱歌歌谣,但是这些记忆仅限制于七岁之前,七岁以后,乐非的生母陈贵妃抱病,从那以后,乐非都没有见过她,八岁时,陈贵妃去世,皇帝追封为皇贵妃,溢号为文献。
说起贤妃,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她性情尖酸刻薄,在后宫得罪了不少人,自乐非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后,贤妃更是拉拢朝廷重臣。不过在乐非看来,虽然乐泽对太子之位并没有非分之想,但是贤妃如今受宠,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封为贵妃了,皇帝对自己最小的儿子有宠爱有佳。乐泽现在的地位可真是不好说。
乐非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得皇心,朝廷之上虽然有外公陈太傅支持,可是在百官之中并不是最好的皇储之选,自己失去了太子之位,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宽心。
“奴婢参见王爷”
乐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被丫鬟这一声王爷叫醒了。
“起来吧,本王今天身体不适······”
乐非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丫鬟生生打断了。
“王爷,您已经多日不上早朝了,况且皇上说您今天必须要去。”
“那好,待本王梳洗过后再去。”
“是······”
丫鬟走了以后,乐非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默默想着什么,片刻之后,起身去梳洗。在乐非梳洗过后,刚刚走出宅院,便看到五皇子乐泽站在宅子门口。
正是寒冬之际,乐非裹着一层厚厚的兔毛披风,还觉得冷。
“皇兄!泽儿等了你好久了,多日不见,皇兄怎么消瘦了?”乐泽看到乐非出来之后,就急忙跑到他身边,拽住了乐非的手。
乐非看着乐泽的举动,就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乐非微微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摸了摸乐泽的头,也是,仅仅几个月不见,乐泽好像又长高了。“皇弟来了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外面多冷”说完,乐非又让下人拿来了一个毛皮,给乐泽披了上去。
“弟弟听说皇兄因为抱病已经多日没有上早朝了,父皇可真是······”
乐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乐非打断了。
“皇弟不可胡说,皇上的旨意必有皇上的道理,而我们作为臣子的,不应该谈论这些事情”
“臣弟实在看不过去嘛,皇兄现在住的地方真破,竟然还不如臣弟的府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乐泽说着,乐非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宫。
上了早朝又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乐非听的心不在焉。早朝过后,乐泽被贤妃叫走了,听刚刚那些早朝的官员说贤妃今日抱病,还说这病来的蹊跷,但事不关己,乐非也没有在意。
出了宫门,乐非看见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燕少丘,燕少丘也正在这是看到了乐非,燕少丘向乐非招了招手。
燕少丘是琦、陆国边界来的一届平民,在一次科举中中了探花,现在在军机处做事。自打乐非太子之位被废除了以后,乐非从东宫搬到了王府,自那以后就一直声称自己有病在身不上早朝,来王府看过自己的只有妹妹昌平和五皇子乐泽,昔日好友没有一个过来过。恐怕是怕把乐非那不详的气息招到自己身上吧?但是既然燕少丘和自己打招呼了,乐非也朝他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乐王现在过得怎样?”燕少丘走到他的身边,对乐非微微一笑。
“的确好久没见了,至于过得怎样少丘不会不知道吧?”乐非回答道。
燕少丘沉默了半刻,说道:“王爷这是在埋怨臣没有去探望王爷?”
“这倒没有”
燕少丘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给乐非留下的只有背影。
在回到了王府以后,已经过了晌午,匆匆用了午膳之后,乐非回到了寝室。
他今年已经二十三,算得上是年纪较大还未娶妻的皇子,乐非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乐非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像,今生只娶一人,不像三皇子和四皇子,弱冠之年就已妻妾成群。
夜晚,乐非站上了府中最华贵也是唯一的一个两层的小榭。找到了西楼之上,望着东宫,望着自已以前居住的宫殿乐非笑了。
笑自己的心慈手软,笑自己为他人笑柄。
可是乐非哪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