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满眼云水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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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洞房人静，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她已经在这站了有些年头。
秦川的雪停了下，下了停。
连那棵老槐树都显得有些疲惫，她还在这里。
她是寂静的，唯有眼神是彩色的。
时间过的太久，久到我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晌午。
一个有着暖阳的晌午，光整的雪地上绵延了一串脚印，我顺着它们看见了一双烫着金边的黑靴。
然后我看见了一双手，一双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
那手的主人拂去我伞面上的雪水，指尖轻柔缱绻，像抚摸恋人的脸颊。
我的伞骨已经枯朽，在他手下吱吱呀呀作响。
“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男子的声音温润清凉。
我仿佛听得那人的叹息，擦过耳边。
光整的雪地上，一串脚印绵延，安静又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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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举着伞。
“……”
一个男子的居室。
几丝阳光透过窗沿洒进室内。
“小阿久，怎的如此冒失？”男子含笑，也不恼。
他看见了阿久手里的伞。一个闪身，快的几乎看不见，伞身落入他手。
一把精致的伞。
伞面镂空，图案繁复。
“小阿久，师叔给你这伞，题个字如何？”
她就这么看着，也不应声。
然后一屁股坐在桌子旁，没什么表情，任那男子折腾。
一盏茶的功夫。
“小阿久~~你瞧师叔这字如何？”
男子写完，“啪”的打开扇子，颇是欣赏。眼睛眯着，像个得意的狐狸。
“……恩。”
“恩，是什么意思啊，小~阿~久？”
“……好看。”
阿久偏过头，不看他。
伞面上，是一首词。
《满庭芳》
字好看。
……人更好看。
唐方桓想起来他刚捡到阿久的那天。
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围在一起，中间站着个小女孩。
女孩傻愣愣的站着，也不反抗。
那些孩子们撕扯着她的衣服。
本就不足以蔽体的衣服，在撕扯中，像秋天的树叶，摇摇欲坠。
她眼睛睁得很大，死气沉沉的。
唐方桓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摇摇扇子，就要走。
这时，稍大些的一个孩子，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女孩却连脸都未曾转一下。
唐方桓脚步顿了顿。
哎呀，这样一个孩子，还真是麻烦呢。
唐方桓回山时，缀了个小尾巴。
小尾巴拜了唐方勤，唐方桓的师弟为师。
唐方桓偷偷的看了两天，小尾巴吃饭睡觉，从不哭闹。
很安静。
安静的，不像个孩子。
跟她同龄的孩子，已经学习武艺两三年了。
他们练习掷飞镖时，她还在扎马步。
有次唐方桓路过弟子房，看见小尾巴稳稳的扎着马步，旁边还有个孩子也在扎马步，龇牙咧嘴的。
哎呀，马步一点都没有小尾巴扎的好看。
“你累不累啊？”那孩子气喘吁吁，胳膊抖的跟筛糠似的。
“……”面无表情。
“哑巴？”
“……”面无表情。
“聋子？”
“……”面无表情。
“我们说说话吧。”还是不肯放弃。
“……”继续面无表情。
“我叫唐淇，你呢？”男孩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女孩。
星光从女孩密密的睫毛缝隙中倾泻下来，撒了一地。
“我没有名字。”女孩睫毛忽闪了下，黑黑的瞳仁看着他。
唐淇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还没走远的唐方桓觉得，小尾巴是得有个名字了。
次日，小尾巴得名，唐久。
唐方桓“啪”的合上扇子，指着书案上的四方宣纸，问，“如何？”
宣纸上字气势恢宏。
唐久。
唐久看了半晌。
“恩。”
……
这就没了？
唐久推门就要出去。
“……之后你就叫唐久了，若是不满意，师叔可给你再改改~”
唐久转头。
“好看。”
……
好看？
唐方桓觉得自己一定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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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恒出身唐门，以暗器和傀儡之术闻名江湖。一手星雨飞花使的神乎其神，放眼整个唐门，提起星雨飞花，定要谈及唐方恒的大名。
唐方桓二十生辰时，唐久送了他一根针头和针尾一般粗细的“梨花针”。
……
然后。
然后唐久就……不怎么像个唐门弟子了。
倒更像是李铁匠之后。
从第一个“梨花针”开始，唐久自己动手做暗器。
唐久指给唐方桓看时，从“阿大”，介绍到“小四十九”。
倒是越做越精致，只是还缺了那么几分兵魂。
如今的这把“满庭芳”出乎意料的锋锐又内敛。倒真有副神兵利器的样子。
……
可伞，不是唐门武器，也不归属于任何一种暗器。
唐久做了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伞。
许是觉得她的绢面油纸伞难看？
于是自己动手换了把。
……
还真有可能。
唐方桓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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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孩子们都学习唐门基本招式的时候。
唐久出现在唐方桓门口。
唐方桓很吃惊。
唐久在唐门，极少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除非是他去找她。
“小阿久~是不是你师父欺负你~师叔帮你欺负回来？”
他眯着眼睛，低头看那个刚刚长到胸口的小丫头。
毛茸茸的小脑袋摇了摇。
“星雨飞花。”
“？”
“教我。”
“！”
没记错的话，跟她同龄的孩子还在学习基本招式吧？
唐方桓很头疼。
“小阿久啊，我唐门武学呢，讲究循序渐进，你只有……”
唐方桓没能说完。
梨花针挨着他的脚整整齐齐扎了一排。
……
唐方桓抬头看天。
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明白了用事实说话。
怪也只能怪，她这师叔教的太好。
唉。
唐久的暗器越做越多。
多到弟子房已经放不下了。
于是……
全部放在了唐方桓的后院里。
唐方桓看着那些侵占了他酒坛的暗器，心痛的在滴血。
为何，还不放这倒霉孩子出去历练！
突然有那么一天，唐方桓的愿望就实现了。
……
唐方勤带唐久下山。
过天香谷与故人一叙。
天香谷是什么地方。
满门的女弟子，有什么故人，值得他这师弟巴巴的上门叙旧呢？
“与故人一叙”。
看样子，唐门有好事将近呢~
唐方桓端着那壶十年的罗浮春，“一尊春酒甘若饴~”
抱着酒推开房门，连心情都是醉的。
却见书案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封信，封面的行楷秀气又不失力道，他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发现并不认识这字体。
“唐方恒亲启”的“启”字后，还缀了块绿豆大小的墨。
一打开，“借师叔满庭芳一用，他日必定归还”。
落款是“久”。
唐方恒的脑门开始突突的跳。
他赶忙去后院查看自己放置机关兵刃的箱子，锁倒是完好无损。
箱子早就身首异处，机关和兵刃歪歪斜斜的放在书桌上。
“……”
好好的酒，都没心情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满眼云水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