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清之璃殇》玄笙燁陌

13、莫名敌意

　　雪停下来的时候，梅花开得正艳，长清说不如去赏赏梅，去去心中的郁气。墨璃眨了眨眼，唔，他怎么看出自己心中不郁呢？
　　长清一脸笑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言语。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枝桠间信步走着，墨璃低着头认真地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脚印。长清看着她犹如孩童般的模样，唇角不禁微微弯起。
　　娇嫩的花枝从面颊边轻柔地掠过，墨璃偶尔抬头看上一眼，然后又垂下视线。
　　左边右边左边，然后再转向右边，曲曲折折的小路忽然间开阔起来，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隐隐可以听见女子的娇笑和紫金玉石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墨璃抬起眼，看见不远处的康熙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墨璃皱着眉，回过头去，对着长清口语，回去吧。
　　长清看了下远处的皇帝，点了点头。
　　他们迈过一个下坡的时候，另一边被众人环绕着的康熙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远远地唤了句：“墨璃？”
　　墨璃猛然被叫住，脚底又打了个滑，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匆忙之下一边的长清一个旋身，衣袖一挥将她带进怀里。
　　她伏在长清身上，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长清轻拍着她的背，语带担忧地问：“摔到哪里了吗？要叫太医来看看吗？”
　　话音刚落，长清蓦地感觉到有两道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令人背脊发寒。
　　他转过头，就看见康熙阴骛狠厉的面色以及那眸中射向他浓烈的凛冽杀意。
　　康熙快步上前，将墨璃猛的从长清怀中拉出来，强势地拥到自己怀里，面色也稍稍缓和下来，温和地问道：“璃儿，没伤到哪里吧？”
　　当着这么多人各异的视线被这人抱在怀里，墨璃浑身僵硬，她挣了挣，却是越挣越紧，只好低下头诺诺道：“回皇阿玛，儿臣没事”
　　康熙稍稍松口气，转身又看见那个已跪在地上的长清，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那个画面，心中的暴戾之感愈增，连带着语气中也带着丝丝杀意：“公主身子薄弱，这大冷天的，你这做奴才的竟引着公主到外面来，还差点摔了公主，该当何罪？！”
　　长清仍是低头跪在那里，没有开口请罪，墨璃却是皱着眉头，为他辩护：“是儿臣执意要出来走走，与长清无关”她顿了顿，又说，“儿臣现在带长清回去。”
　　听她如此说，康熙眸中中闪过磅礴怒气，但只是一瞬间，它又被很好地压制下去。
　　“朕很可怕吗？”康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每次一见到朕，璃儿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啊。”
　　“没有，只是……”墨璃皱了下眉，沉呤片刻，回答说，“有点不自在。”
　　康熙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一时间有点恍神。
　　他既为这个答案微微心痛，又觉得女孩的坦率异常可爱，心中更是愈发后悔过去那十三年间，自己竟错失了这样一块璞玉。
　　墨璃等了一会儿，见康熙并不答话，便又说了一遍：“那么儿臣现在，先带长清回去了。”
　　“急什么呢？”康熙回过神，笑了起来，他挥挥手，懒洋洋地对着跪着的长清说，“既然公主为你开罪了，朕也就不重罚你了。但还是要小惩一番的，现在去内务府领十板子。”
　　墨璃张了张唇，还想要为长清求情，却发现康熙眼中的阴霾，只好望着长清面无表情地离去领罚。
　　她低下头去，不禁疑惑，康熙为何这么针对长清呢？
　　“璃儿就陪着皇阿玛下下棋吧！”碍眼的人走了，康熙的心情很是愉悦。
　　“皇上可是答应了陪臣妾们赏梅的呢，”围绕在一旁的莺莺燕燕们却是娇嗔地埋怨起来，“皇上走了，姐妹们怎么办……”
　　康熙抿唇一笑，慵懒的眼波扫过去，千娇百媚的女子们立即噤了声，她们互看一眼，乖乖请安退下了，硕大的御花园一下子只剩下墨璃和康熙两人。
　　“前面有个小亭子，”康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墨璃围上，“我们去那边，点个火盆，烫些酒酿，应该会很舒服。”
　　墨璃定定地看着那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她点点头，说了句好。
　　“璃儿棋技如何？”康熙拈着棋子，一边在棋盘上信手落下，一边随意扯出些话题。
　　“就那样吧。”墨璃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聚在棋面上了，康熙的棋艺确实不凡，看似随便的落子，却每一步都有其隐秘的用意，一不注意，恐怕就会满盘皆输。
　　墨璃蹙着眉，眼眸里微微闪烁兴奋的光芒。
　　她其实是很喜欢围棋的，平日没事的时候，寂寞的时候，就去藏书阁去摆弄那些不知从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棋谱，常常一个人对着棋盘一想就是大半天。但是对弈的话，墨璃却很少尝试。
　　碎玉轩几乎没人会下棋，而她又很少出去。所以说这次与康熙的比试，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弈。
　　墨璃打心底惊叹于康熙高超的棋艺，所有神思都被棋局所吸引，她使出全身解数为自己的白子谋求更多领地。而对面的康熙最初老神在在的轻松自如也早已消失不见，他支着腮，开始全力对抗墨璃激烈的进攻和坚固的防守。
　　两人均是拼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最终墨璃以三目之差败给康熙，她盯着最终落下的那枚棋子，遗憾地笑了一下。
　　“我输了。”墨璃淡淡地说，她又看了棋面几眼，然后伸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颗挑回棋盒里。
　　“璃儿很厉害嘛。”康熙笑道。
　　墨璃只当那是句随意的安慰，没有答话，却不知康熙是真的在赞叹。
　　紫禁城里棋技数一数二的裕亲王福全在康熙面前也常常会输个五六目，所以墨璃的水平是真的很不错了。
　　“再过段日子，就是除夕夜了，”康熙盯着女孩长长的睫毛，道，“这次乾清宫宫宴，璃儿也来吧，皇阿玛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收干净了，墨璃把康熙面前的棋盒拿过来，开始收拾起黑子来。
　　“多谢皇阿玛好意”她停了一下，棋子扔进棋盒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显得有些突兀，“只是儿臣不能参加。”
　　康熙似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墨璃垂着眼帘，面上淡淡的透不出一丝情绪。
　　她看着指间乌黑的棋子，心不在焉地说：“因为--那一日，儿臣要去守墓。”
　　因为，除夕那天，正是父王的祭日......
　　接下来康熙又说了些什么，墨璃已经没有注意去听了。
　　天擦黑的时候飘起细碎的雪花，墨璃告别康熙，回到碎玉轩。
　　推开门的时候，长清已回来了，房间里有些昏暗，墨璃脱下康熙的披风，顺手把它放到一边，接着挑了挑灯芯，将火焰拔高些。
　　然后她转过身去，对坐在椅子上的长清说：“我帮你上药吧！”
　　长清怔了一下，随后不自然的撇过头去，脸色微红地说着：“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伤。”
　　“我帮你上药。”她又重复了一遍，眸中的坚持让长清只好妥协。
　　缓缓褪去上衫，映在墨璃眼里的是健硕的后背上，遍布青紫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丝。
　　心中闪过一丝心疼，她抿了抿唇，拿着药膏轻轻涂抹着伤口，闷声说道：“对不起，若不是我......”
　　“墨璃，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长清打断她之后要说的话，“再说了，能为你受罚，我挺开心的。”
　　墨璃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擦着药，一时间，屋子内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待上完药，长清穿好衣衫后，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长清，你...可是得罪过皇阿玛？”
　　长清顿了一下，却是心中冷笑，那位的心思今日他算是看明白了。
　　没想到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竟对自己的养女起了那种龌龊心思，真不愧是皇帝啊。
　　不过，就算对方是皇帝又如何？为了墨璃，他连命都可以舍弃，还怕什么皇帝？！所以，他定要挣上一挣！
　　掩去千回百转的心思，他讥讽一笑：“谁知道那位心中在算计着什么呢？墨璃以后还是避着他为好。”
　　“唔-”她也想避着，可是也得能避过去啊。
　　“对了”长清话锋一转，望着墨璃的脸色犹豫道：“严陌，已经查清他自己的身份了。他现在发了疯地想要报仇。”
　　报仇？
　　墨璃眉头一皱，心中是隐隐的疲惫。胸口也是一阵阵发闷，肺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了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是真的已经疲倦了啊。
　　墨璃捂着唇，压抑着低低咳了几声。张开手掌，看着掌心中那一抹殷红，她有些茫然。
　　这样子用一个诺言支撑起来的人生，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隐藏在心底深层的恶意汹涌而来，墨璃紧紧闭上眼，试图逃离那片无边无尽的血色和暗无天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