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世界之净世卷》暮色枯荣

13、第十三章 井里……

　　二人重新入局，开始这场豪赌。败者，将被禁锢在这“自成天地”之间，渡过无穷的悠悠岁月！
　　楸枰上对弈的双方，比的不仅是棋力，更重要的是心态。自始自终，方思羽想到他们懵里懵懂便失陷于此，两位兄弟般的伙伴生死未卜，就禁不住心乱如麻。“唯有以胆搏胆，出奇制算，方能略有赢面！”他在纷纭的思绪中，回忆方才所败之局，暗自计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楸桴。
　　老人拎子欲行，却被对方制止：“赌约自我而提，由我先行才是！”老人大摇其头：“既分输赢，便当争先!子不闻，一朝一夕之地，便见胜负？“
　　上古楸桴，便如当今的围棋一样，纵横十三路，合计一百六十九道，乌鹭双色玉石，各九十枚。局终，对弈双方填满围空，清点盘面净活之子，超过八十五枚者，即为胜方。是以，先行一方，绝对有利！
　　二人反复争执不下，最后老人不耐道：“猜枚，猜中我手握乌子的单、双，便将先手之利让与你！”方思羽见他言之凿凿，不由得心想：“这里自成天地，翻云覆雨不过他动念之事，我即便猜中，结果必定迥异！”
　　老人见他皱眉沉思，怒道：“猜与不猜，倒是说句话来，没地吊人胃口！”
　　“这样罢，我执鹭在手，由你来猜！”方思羽见老人逼得甚紧，竟无回旋余地，只好随口应道。
　　猜枚结果，不出方思羽意料，老人不但猜中单、双，连他手握几粒鹭玉都说了出来。“这厮其意甚显，便是意欲打击我之心态，恁般狡诈！”方思羽心想。
　　棋局开始，老人仍是出手“天元”星位，方思羽这次却不与他纠缠，径自下于左上角“三三”，老人见他不应，便试探性地在他所行之子上碰了一手，逼他应对。“这厮又想与我扭杀，将棋局导向他所擅长之势，我该当如何？”方思羽呆呆地坐在那里，举棋不定……
　　洞府中，两人如坐枯禅，四周阒无声息，唯有井水荡漾，月亮慢慢地爬进井里，收敛了它的光辉。至此，已过去整整四个时辰……
　　沉思良久的方思羽，终于再次行棋，他出乎对方所料，“啪”的一声，又点在右上角“三三”之上。此后，他行棋愈发流畅，棋势很快进入中盘……
　　这时，盘面局势已经明朗，老人因中腹“天元”一子策应，外势雄厚，而方思羽棋多行至低路，则实地更多。双方以实地对外势，开始了这盘楸桴最为白热化的格斗！
　　“左上角再花数手仍旧吃不干净，不如留之，以保留余味，在其余地方与他争锋！”老人思忖良久，便以自身厚势为依凭，打入了右下方一条边角地带……
　　一时间，盘面“手筋”连发，着着争先，竞相搜刮实地。棋行至此，乌鹭几经转换，左上角竟成了双方的“天王山”之战！“角上单独做活已无可能，且归路被断，如何是好？”方思羽反复计算，额头汗水潺潺而下，执鹭之手不禁微微发抖。
　　老人也不催他，意态悠然，胜券在握之势显露无遗……
　　方思羽硬着头皮，在各处官子应了几手，心里却在盘算左上角“死中求活”之道：“只有在二路上做出劫来，寻求公活，才有办法翻盘！”再往后下，他便在官子战中处处忍让，慢慢将盘面薄弱处补牢，到得最后打劫、消劫之时，双方在左上角达成公活，鹭玉棋势已然胜定！
　　此时，月亮似乎在井里休息得足够，又慢慢地爬了上来，起落之间，六个时辰早过……
　　“你输了！按照约定，该当如何？”方思羽喝问，“我说过，你如赢我，这一方天地，任你肆意而为”老人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身上腐朽之气大盛，那张光滑如玉的脸庞竟然逐渐老去，又回到那垂垂老朽的耄耋之态。
　　方思羽听到这里，心道对方定必耍赖，不由得暗自沉吟：“好个奸猾的老狗，无非是觉得面对自成天地，我无可奈何而已！既是如此，我总归需要破他秘法，才能逃出生天……”
　　他努力回想着睁开眼时的所见种种，心里如电光火石般地闪念：“自成天地…月亮…水井…对了，那厮跳入井里，天地就反转过来，但月亮起起落落，却是为何？”接着他又想：“既称自成天地，必是秘法所化成阵，既然是阵，必有阵眼难道是……”
　　思量移时，福至心灵之感油然而生，他转身向井边走去，朗喝道：“劈破旁门，但见明月如洗！”喝声中，伸手击入井里。井水清澈，触手冰凉，泛起圈圈涟漪……
　　……壑谷里，狐儿和碧髯狮正呼呼大睡，天空中，浓雾仍旧弥漫，那些雾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住似的，竟无法流淌进来。方思羽打量着四周清晰可见的景物，心想：“那厮必然跑不出这片结界，他会在哪里？”他四处寻找，终于看到那口水井。
　　“老狗，你再乌龟不出头，小爷便堵了这口阵眼，让你永世沉沦！”方思羽蹲坐在井边，笑嘻嘻地看着井里。
　　井呈四方，底部色分阴阳，镌刻着纵横十三格，清澈的井水里，时隐时现地漂浮着金色的铭文片段，无风自动，仿佛有什么规律似的，不停地流动、组合，呈现出一段段的文字，像是在述说这段尘封多年的历史。尔后，金色的铭文散开了，井水开始变得浑浊不堪，一个仿若月亮般的物事载沉载浮地悬停在那里，发出迷迷蒙蒙的光晕……
　　“所谓自成天地……需晓“五运六气”之说……动念之间，体用互换，方能虚实相济，幻化世间百物……冥血大法，以炼神为主，锻体为辅……达成造梦、入神、碎魄……之境！”方思羽盯着井水里那件明晃晃的物事，心里却想着刚才所见的那些凌乱的铭文片段。良久，他自言自语道：“两个小家伙酣睡未醒，必有原因，看来此处阵眼虽破，秘法仍在，如何是好？”
　　……他跳了下去，抓住那件东西，井水翻腾咆哮，暴涌而来。随即，口鼻处腥臭难挡，“井水是血？”他想，接着就触到井底的岩石。石碎，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定了定神，就看到那位老人，卑微，犹如枯骨般的老人！
　　“真是一副枯骨！”骨架的肩、髖以及四肢均穿着手臂粗细的铁链，铁链赤红，仿佛在燃烧，上面热腾腾地翻滚着犹如咒语般的文字。老人的头低低地杵在那里，脸颊上也横贯着一根，也不知这些岁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由得让人升起匪夷所思的感觉！
　　“你获了重宝，想必那可夺天地造化的绝世玄功也见到了？”老人不能抬头，只听到他悠悠的问话声传来，声音喑哑，含混不清。方思羽见了，心里大是不忍，只觉世间能有什么样的仇怨，竟需要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少年人，我许你在这一方天地肆意为之，并非敷衍于你，如果你福泽不够，如何走得出这真正的自成天地？”像是在回忆往事似的，过了很久，老人才叹了口气，说道。
　　头上浑浊不堪的井水渐渐恢复到最初的清澈，水里仍然游动着那些金色铭文。“石破，水居然不会流下来？”方思羽抬头看着奇怪到极点的景象，似乎变得麻木了，这片犹如梦幻般的天地，带给他的震撼已经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