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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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程绮之正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而这时卧室的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之之，有同学给你打电话。”程母从外面探进头来，一脸温婉笑意。
程绮之站起身朝客厅走去，心里却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种怪异感来，孰知正要经过母亲身边时，她却听到对方的一句调侃。
“是个男生哦。”
“……”
一边琢磨着母亲的话，程绮之一边拿起了听筒：“你好，我是程绮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保持着沉默。
蓦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在程绮之正要用心探究之际，电话另一端的人开口说话了。
“程绮之，我是林誉。”
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程绮之不由微愣，随即下意识地便要否定——林誉怎么可能会给她打电话？
可伴随着电流传来的的的确确是他的声音，冷淡得犹如初春融雪时的温度，仿佛那是与生俱来的疏离。
“林誉……”程绮之不自觉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偏偏语气还带着极易察觉的惊奇，“你……找我有事吗？”
“你呢，你现在有什么事吗？”对方反问道。
“我在家里写作业。”程绮之回答。
“那正好，你把作业带出来，我们一起做。”对方的语气甚为自然，就像已在唇齿间演练过了无数次一样。
听到对方的话，程绮之忍不住握紧听筒，暗自怀疑起另一端的人究竟是不是林誉本人。
毕竟，以对方的性格，他真的会主动邀请她出来见面吗？
就在她认真思考的过程中，听筒另一端的人似乎也不急着催促。双方都默默听着对面传来的呼吸声，心却愈发因着这沉默而静不下来。
良久，对方才低低问了一句：“怎么样，答应吗？”
然而程绮之却突然转向另一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我问宋辛雨要的。”隔了片刻，对方才重新出声，且带着某种未知的小心翼翼，“对不起。”
程绮之倒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纯粹疑惑罢了。
“没事。”她转头望了望窗外飘零的雪花，犹豫着开口，“今天好像很冷的样子，不然……”
“坐在咖啡厅或者必胜客里，不冷的。”自听出她有拒绝之意的那一刻起，对方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偏冷的音色透出略显强硬的信服力，“遇到问题，我们也可以相互探讨，难道这样不好吗？”
一番话下来，程绮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挺不错的样子。
“好吧，那我等等就出来。”
约好时间、地点后，程绮之便扣了电话，结果转头却看见自家母上大人笑得一脸狡黠。
“以前你好像都直接拒绝的……这次这个挺不赖的啊。”
“……妈妈，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但现实告诉我们：解释并没有什么卵用。
面对来自母上大人的戏谑，程绮之干脆置之不理，直接逃离了客厅，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接着……再次遭遇了母亲“爱的鼓励”。
抵达目的地时，程绮之一眼就望到了临窗而坐的林誉。
对方侧着头注视着街道，莫名有种孤独百年的感觉，然而他的眼神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产生了变化，像是空旷已久的月光终于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山野。
一刹那，连永久的等待也变成值得回味。
“不好意思，久等了。”
不过点好东西后，二人却相对无言。
平常在学校里还好，可一旦仅剩两人了，程绮之却只觉尴尬几乎要将她没顶。
起什么话题好呢……好像根本无从谈起，完全没有共同爱好的样子……
“看看这道题。”下一秒对方递过来一张卷子，指尖点了点上面某处。
于是程绮之瞬间收敛起多余的心思，聚精会神地浏览起题目来，不一会儿便有了思路。
“你看，这个条件是已知的，那么……”
纵然林誉在数学上天赋秉异，但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且因为具有完美主义倾向，每当遭遇一个新的谜团时，他便颇为烦躁，而结果往往是陷入更加糟糕的负面情绪中。
可现在，他与程绮之坐在一起，对方用澄澈的嗓音讲解着这些枯燥乏味的题目，给他指明方向——却不是代替自己，而是将开辟道路的工具亲手赋予他——让那些轻盈的灵感能够源源涌入他的大脑，从而破开前方的阻碍重获希望。
林誉低头注视着不断在稿纸上写写划划的程绮之，内心不由得冒出一丝晦暗的甜蜜来。
……
冬季的天色暗得很快，分明昼才出现不久，可下一秒抬头，阴郁的颜色却已经悄无声息地侵袭了整片视野。
当目光不经意触及窗外黯淡的夜色，林誉一时不禁有些恍惚。
寒假的第四天，竟然可以过得这样快……那么前三天，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尤其漫长？
那种自心底生出来的痒意，清晰至极致，分明感觉无可救药，但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却毫无预兆地被治愈了。
……神迹。
“程绮之……”
“嗯？”对方反射性地应了一声。
林誉的目光仍旧投向窗外，面容毫无波澜，但他放在膝上、被桌遮挡住的手却攥得极紧，甚至指节处都泛白了。
“我们……”不知怎么的，他的喉咙变得格外干涩，竟有点像被噎住似的，“去……”
他的视线逐渐放低，最终慢慢收回至室内，焦距于面前的玻璃杯，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奇异的花纹吸引着他一般。
“什么？”
程绮之只看到林誉的唇翕动了几下，但见对方颇为艰难的模样，她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吗？”
“我们去看电影。”对方抬起头来，似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又稍微瑟缩，像瞬间被打回了原形一般，“……好吗？”
竟令人产生一种他在恳求的错觉。
“看电影？”闻言，程绮之有些错愕，“看什么电影？”
“你决定就好，我无所谓。”林誉率先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他细心地将稿纸边角的褶皱抚平，然后塞进书包里，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极其顺畅，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有所谓的只是身边的这个人而已，他想。
眼见对方已经把书包拉链拉上、一副准备完毕的模样，程绮之这才跟着起身，蹙眉望向对方：“可是现在已经有点晚了。”
看完电影估计都得八点多了，而且他们还没吃饭……
“你家有门禁？”
当然不可能。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林誉垂下眼睑，轻声劝说，“只是在放假时和同学玩得晚一点而已。”
“……”
电影院售票处。
就在程绮之对着各大海报犹豫不决时，一旁的林誉提出中肯建议。
“要不然我们就选《死亡哲学》吧，恰好时间也合适。”
“诶？”程绮之诧异地看向他，“可我们不是约好和辛雨他们一起看的吗？”
“没关系。”林誉一脸从容，“反正大家都是同学，和谁看不都一样？”
“……”
最后二人买好票，摸黑进入了放映厅，坐在座位上只等电影开始。
“你一般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科幻或者悬疑。”
“嗯……据说下个月有一部不错的科幻片要上映，到时候也一起去看吧？”或许是放轻的缘故，林誉的声音居然失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温柔，“……反正我对这种类型的电影也挺感兴趣的。”
“好。”
上帝是公平的，当人类的视觉缺陷在黑暗之中无法弥补时，他往往会将你的听觉变得更敏锐，从而让你更容易发现一些以往被人悉心藏在最深处的东西。
“那个男生……有约你吗？”程绮之听见身旁的人如是说。
“嗯？”
“那天，有个男生来找你，不是吗？”林誉的语气极为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顺带提起的话题，“听宋辛雨说，你和他早就认识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程绮之总觉得对方的音色比平常低了几度，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令人不禁联想到坠入湖底的岩石。
“张介禹？”接着程绮之便皱了眉头，“我已经明确拒绝他了。”
“你和他很熟吗？”对方问。
“也不算吧……就很一般的关系。”
“可如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们会发展到不是一般的程度吧？”
林誉的语气略深，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探险者在警告一个无知的旅人：“我认为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听到这里，程绮之忍不住转头看他，无奈昏暗的光线阻止了她想要辨清对方神情的意图。
“所以……”她迟疑着，“你是怕我会答应和他交往吗？”
不过对方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将其抛回给她：“……那你会吗？”
闻言，程绮之却笑了：“喂，林誉，我突然发现……”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其实你也挺八卦的呀。”
然而这次对方却久久没有回音。
林誉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劲，可他自己却很清楚，此刻他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为了她话里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亲昵。
又来了……
那种不知如何产生又该如何制止的痒意，再次出现了……
这时，大屏幕的画面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周遭不再漆黑如墨，更多的光线转而汇聚在放映厅内，让人足以看清某些场景。
林誉偏头看着对方的侧颜，心里却不再像先前那样混沌一片。
他好像明白了：那不是神迹……而是……
……属于他的情窦初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