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琼华》肖盏

2、贰、只叹情伤人

　　皇上最终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年的冬天，阿景顺利登基，改年号为盛安。
　　在册封大典上，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感受着自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我心中有那么一刻的欢喜。
　　至少这一刻他是属于我的。
　　我侧脸看他，只见他神色清冷地看着百官，仿佛在讥讽着什么。
　　我微笑的面容微僵。
　　阿景啊阿景、你去哪了？你……你快回来好不好……
　　册封大典过了大约有两个月了，我没有见到过阿景一次。
　　想到这儿我不禁苦笑一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都已经这么习惯了，不是么。
　　我为了嫁给阿景，嫁给这个我心心念念、爱了这么久的男人。我甘愿被困在这万丈宫墙之内。如同笼中之鸟一般飞不出去，逃不开。
　　姑姑，安安好像明白你说的那些话了……
　　十年前，姑姑常常唤我去宫中陪她。
　　记忆中的姑姑是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只是她眉间常常萦绕着丝丝缕缕我和看不懂的情绪。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姑姑唤我入宫陪她说话。
　　我刚踏入她的宫中时，只见她立于一片霞光之中，恍若神女。
　　那时，姑姑已经病了好久。
　　我轻轻唤声姑姑。
　　“安安来了啊，快到姑姑这里来。”姑姑冲我笑了一下，我只觉姑姑回过头的那瞬间，世间好像失了颜色。
　　用完午膳后我和姑姑在小花园里散步时，姑姑突然笑着问我说“我们安安，长大以后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姑姑的笑很温柔，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姑姑，我总是感觉心里闷闷的，像一块巨石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
　　记得当时的我低头沉思了半晌，才笑盈盈的说“安安此生要嫁便嫁当世英雄，就如同皇姑父一般的男子。”
　　却不知道当时的这些孩子话竟会一语成一语成殱，成了我今后无法逃脱的梦魇。
　　姑姑轻抚着我的头苦笑道“安安你一定要记得，嫁人莫嫁帝王家，若是要嫁，便嫁一个爱你疼你的男人。千万不要像姑姑一样，哪怕……哪怕那人一生平凡。”姑姑抬头望向远方，耳边时而传来几声轻咳传入我的耳中，姑姑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姑姑，什么是爱？”年幼的我思索了很久也不明白姑姑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姑姑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沉浸在某些回忆之中，眸带痛色。
　　正当我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出声唤她时。
　　只听她的声音似是从九天之上传下来的梵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
　　她说“爱啊……爱就是……一辈子。”
　　是啊……就像姑姑说的爱就是一辈子。于姑姑是，于我又何尝不是一样的？
　　姑姑说完，泪水划过她那苍白的脸庞。
　　那漫天的霞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尽显苍凉与无奈。
　　“姑姑不哭，不哭……”那时我看见姑姑哭泣，自己也被吓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姑姑哭，于是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笨拙的尝试着去抹姑姑脸上的泪。
　　然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一次见面竟会是我最后一次再到姑姑。
　　在我和哥哥去栎阳城游玩时，姑姑走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和哥哥离开只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姑姑才不会那么狠心，肯定是他们在骗我。
　　回程的几天我都不愿相信，姑姑膝下无子无女，她最疼爱的人便是我。要知道，姑姑，对于我来说和爹爹、娘亲是同样重要的一个存在。
　　当爹爹带着我们到宫中时，我看见皇姑父抱着姑姑早已僵硬的尸体，神色绝望而又濒临崩溃。
　　他说“阿瑶你快日来，你快起来啊，你不是说你想要离开吗？你快醒来，阿恒这就带你离开这儿可好，瑶瑶……瑶瑶……”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印象中一直面带笑容的男子流眼泪，他的神情悲怆而又痛苦，仿佛这世间除了黑暗便再没有一抹色彩。
　　我不敢相信我在姑姑的脸看到了什么？是笑容，那么美，像是一种解脱。
　　那么轻松的笑着的姑姑，亦是我不曾见到过的。
　　“皇，皇姑父，姑姑她只是睡着了对不对？”我哭着问皇姑父，他没看也没我有回答我，只是哭得更凶了。
　　现在我才知当初姑姑为何会流泪，而她当初看的那个远方也正是这万丈宫墙之外，这座皇宫就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只要进来了。便是难以再退出去。
　　当初我还小什么都事都不理解，现在我想，皇姑父还是爱姑姑的吧……只可惜他不明白，姑姑一直以来想要的都仅仅只是要他陪在她身边，可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不过现在姑姑她一定不会孤独。因为，皇姑父会去找她，永远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