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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谁令骑马客京华 ...

  •   (长安,怡缤巷,赵宅)
      烈日,浮云,朗空。
      又是一个炎热无风的正午时分,赵府的应门小僮如往常一般靠在石狮上打盹,巷口传来的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却将他的美梦击了个粉碎。
      “大人”他揉揉惺忪睡眼,待看清来人后原本的慵懒与不耐顿时消失得干净,蹭地窜到男人面前殷勤地牵过马匹,“大人吩咐等的人昨个儿就到了,正由翠儿侍候着住在东厢。”
      “嗯。”听到那人已至,来者风尘仆仆的身形一顿,倦怠的眼角眉梢终于有了些轻微的颤动,
      明尊呐。
      作为眼前这座宅子的主人,刚过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的御史大夫——赵越赵秉文与魔教明尊的初次相遇不可谓不戏剧性,在赵大人“最不想提及的往事”一榜上不高不低恰好位居榜眼。经过虽相当不尽如人意,结果尚算可喜……
      那个路过的“生意人”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还将魔教长安分舵副舵主之位予了丝毫不通武艺的自己。
      这些年来足够的器重与信任,使京城的风吹草动再也没逃过远在千里之外的魔教首领的耳朵。虽说赵越因长居京城对他的恩人知之甚少,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冯古道看似温和沉静外表下其实是个傲到了骨子里的人,刻意收敛自己的光芒,卸下自己的骄傲不过是一种应敌的手段。所以即使以明尊和雪衣侯现下的关系,对于京城朝政明尊想了解什么也绝未想过依赖雪衣侯。
      当然这次略有不同,恐怕薛灵璧至今也没查清那人底细,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作。而赵家世代担任史官,先父又是《齐史》的总勘阅,还有谁比他赵越更合适调查这样,一个人。
      赵秉文的笑意未抵嘴角,眼底已结冰霜。这样的…一个人。饶是他混迹官场多年,想到那位还是心下一悸。容不得再细想,此时他已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在后园的八角小亭处寻到了吃的正欢的冯大人。
      望着面前摆了一桌好酒好菜,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还热情相邀共饮,笑得无比灿烂的某人,赵越轻轻摇了摇头,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刚想落座——
      “洗澡了没”明尊笑容殷殷但目光坚定。
      赵越:“……”
      ……
      一个时辰后。一身新衣的赵越在眼前站定,明尊的心情很好,也许洁癖也是可以传染的
      “明尊。”赵越抱拳施礼。十二分的崇敬加上十分的感激,够不够打动古灵精怪的冯古道当然,
      不够。
      “赵大人客气。”明尊闲闲地应道,还是起身离开了那碟他恋恋不舍的蒜泥白肉,衣袖一挥扶起了欲拜的赵秉文。
      “秉文兄不尝尝这道蟹花小碟能在北方吃到这么正宗的苏越菜,真是有口福。”明尊呷了口桂花酿,悠悠然道。
      赵越有些哭笑不得。这一声“秉文兄”他还真是担不起,“您直呼在下本名即可。”
      “不成不成,我并非赵大人长辈区区七品小官怎敢直呼赵大人名讳。”冯古道微笑。
      见他终于谈及朝廷,赵越很是心领神会道:“大人叫我查的事情…”
      “…唔,什么”冯古道神色不变地咽下最后一口菜。
      “……”赵越眼角微抽,他突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不良感觉。
      在明尊含笑不语的表情中,赵越终于意识到他的大恩人最擅长的既不是武功兵法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
      大写的“装傻”。
      “明尊可听说过这个人”赵越放弃追随冯古道的思路,单刀直入道。说着用食指蘸了些酒在桌上写下“林渊”二字。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还是无人敢言的禁忌。
      “…哦,你是说那个早些年医术名动京城的大夫只是…”
      “”赵越全神贯注地盯着一脸严肃的明尊。
      “下次往桌上写字记得用水,浪费可耻。”
      “……”赵越消化了一会这句教导的深刻含义,噎了半晌方道,“明尊说的是…”
      赵越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脱缰的思绪拉回,抿了抿唇缓缓道:“您托我查的人是林渊胞兄,且据说二人师出同门。那人虽医术比弟弟略逊一筹,但极善用毒,至于武功高低…不得而知。”
      “……”闻言冯古道只顾低头饮酒,一步之遥的距离就算赵大人眼力再差却也发现那杯中酒早见底了……
      各方力量查了这么久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赵越有了些眉目:霍太医人间蒸发;中原武林无论□□白道都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姬妙花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每每提及总是被他绕开;也派了怡然几个入宫调查,过于谨慎小心怕打草惊蛇的结果便是至今一无所获,“林,渊……”
      “虽然他的哥哥行踪诡异,但林渊这个人在下多少还知道些。若明尊有时间…”
      “没时间…”冯古道放下酒杯,“但有兴趣。长话短说。”
      赵越:“……”
      赵越稳了稳心神,终是开口道:“在下认为…那人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一心想为弟弟报仇所致。”
      “适当扩展。”对于林渊这个名字冯古道的认识有限。
      “…武帝昭和十四年能发动熹梓宫之变,身兼多重身份的材渊其实功不可没……”
      至于那场血流成河的权力更迭么……冯古道倒是知之甚详。当年孝文帝病重,武帝身为太子年幼懵懂,大权旁落于武帝之叔泗元王手中(最后登基为昭帝)。太子虽未废,却被囚于深宫之中与世隔绝。
      是了,昭帝手心里的金丝雀究竟是怎么逃出生天,与外界建立联系的莫非……
      冯古道何等聪明之人,顿时了然:“你的意思是……”
      赵越见状微微颔首:“以医病救人之名行牵线搭桥之实。昭和十年京城爆发瘟疫,一时间天子脚下诸多王子公孙名臣能士皆为其所困…”
      “传京华之地有群鬼夜哭,”谈及这场瘟疫冯古道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所以武帝就利用这场瘟疫派御医林渊与支持自己的旧臣接触”
      “正是,”赵越平静地叙述道,“明尊有所不知。这林渊本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在武帝十二岁那年进宫,把身患不治之症的武帝从阎王爷那里给抢了回来,因功被封为御医,跟在武帝身边专门为其调养。昭帝本有所怀疑,但太子自从得了林渊便每日与他厮混在一起,抚琴作画,喝酒赏花,情谊日笃,甚至到后来…宫里皆知两人已是分桃断袖之交……”说到这里,赵越心中还是有些异样,前几年雪衣侯为了明尊不也闹得满城风雨咳嗯…说实话他还是无法接受………
      “嗯”见他走神,冯古道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昭帝见太子日日沉溺于声色犬马,荒淫无度;更未看出林渊除了医术外还有什么本事,渐渐地放松了警惕……昭和十四年,武帝借河间王等人之力肃清逆反,于广德元年践祚,而林渊……”
      赵越微顿,沉声道:“林渊则以惑主之罪被武帝赐死。”
      “……”冯古道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眼神流离。
      沉溺的根本不是武帝,而是林渊。
      一个啊清明得可怕,另一个却潦倒醉乡不愿醒……
      所谓的“男宠”不过是武帝为掩人耳目放出的烟雾弹;期间的种种风流多情,不过是一幕唱得再百转千回也终将散场的戏……
      武帝以政变上位,威信未树,犹为惜名。年少轻狂便也罢了,身处帝位又怎能与那种不堪之事有半点牵扯,从此君王不早朝
      清君侧也好,灭祸端也罢,既安抚了那批忠耿老臣,同时又向众人宣示自己为国却私的决心。上位者的手段,真真了得。
      比良弓藏更让人心寒的,是谋臣亡。
      “…之后”冯古道摸了摸鼻子,神色归于淡然。
      “宫变前夕,林渊不知因何故离京。武帝登基后,那人和林渊同行至帝都,却…目睹弟弟自尽于狱中,”赵越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人趁乱带走了弟弟的尸骨,皇帝大怒,暗自遣人搜捕未果。三年后,他却突然出现在武帝面前,不知给先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自此便顶了林渊的位置,如鬼魅般在皇宫中肆意游荡也无人敢问。”
      原来那人会有今天…全是拜武帝所赐。
      于是广德九年武帝的暴病而亡,于是我朝短短二十年间换了三位皇帝…这一切就都有了一个细思恐极却又万分合理的解释……
      一阵寒意在冯古道的心底蔓延。这样一个,把至高权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赵越本想言尽于此,略一踌躇还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折泛黄的书信递给眼前之人,“这封林渊的亲笔信…亦可聊作佐证。”
      冯古道挑眉,接信展开浏览完毕后将其叠好收入怀中,这才抬头微笑道:“
      介意由我收藏么?”
      “……由明尊处置。”赵越此刻早没了吐槽的心思,默然而立。
      见赵越不再言语,冯古道夸张地叹了口气,冲赵大人眨眼道:“故事是挺有趣,但饭后听不利于睡眠和消化啊…”
      赵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谁令骑马客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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