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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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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迷迷糊糊地睁眼,窗外的枝桠光秃,晨光熹微,月亮依然很亮,日月同现,冬天啊!
季夏按掉还没响的闹钟,起床开窗,伸着脑袋听了一会,四周寂静,季夏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关了窗。
季夏看着镜中满嘴泡沫的自己,闭上眼睛,想了下自己的模样,又睁开眼,他很疑惑,为什么有时候自己对自己的长相也会模糊?逛街时路过商店,橱窗里反映出的身影,通常都觉得不像自己。
简约的吊灯,灯光倾泻桌子一角,在面包上涂上厚厚的一层果酱,一口咬下去,喝一口偏烫的加糖牛奶,除了自己的咀嚼声,四周寂静,想着除自己外的人都在沉睡,自己却大快朵颐,季夏愉快的晃脚。
穿好鞋子,准备出门的时候,季夏回头看了眼卧室方向,好像自己还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沉于梦乡。
季夏站在原地,掏出手机。
“……嘟~嘟~嘟……唔……这么早……”
季夏忍不住微笑道:“不早了,快起,我在门口等你。”
“……嗯……才六点半……好,多穿点……外面……冷……嗯……”
“喂喂喂,别又躺回去,快起来清醒清醒。”季夏关好门,装好钥匙。
真清静啊!季夏心情太好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哼着小调,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周围的建筑越来越漂亮。等到季夏哼不动了,气喘吁吁,出了汗,到陈念家了。
等季夏身上的热度降下来时,陈念出门了。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围着跟大衣不怎么搭的围巾。
季夏踮脚,拽住他的围巾:“太不搭了,换一条去。”
“暖和就行,走吧。”陈念看了他一眼,走在前面。
这条围巾是去年季夏送给他的,为什么送围巾?季夏怕冷,没有围巾过不了冬,陈念没有戴围巾的习惯。哪有人没有围巾过的了冬的?尽管季夏念叨了多年,陈念置若罔闻。干脆,送他一条!
陈念跟季夏挑着离学校的远路走,这条路很清静。两个人对话很简单。
“吃了吗?”
“吃了,你呢?”
“嗯。”
陈念话少,两人间也不觉尴尬,挺好的。
课上,老师在上面讲,陈念翻开一本课外书,看的认真,季夏在后面看着他出神。
一天稀稀拉拉地过去了,五点多天就黑了。
一放学,学生匆忙地往教室外赶。
几个男生嬉笑着进来,跟季夏打了声招呼,奔陈念去了。
“去游两圈?”
“不去,没空。”
“真忙啊你是。”
“最近训练怎么样?”
“还行吧。”
他们是校游泳队的,一个比一个高,岸上他们个顶个不正经,池子里生龙活虎,挺有意思。
陈念也是游泳队的,曾经;明年陈念就要出国,退队了。
想到这,季夏心里不是滋味。
陈念回头看了一眼季夏,季夏点点头。
“改天再比,我先走了。”
走在路上,季夏想着待会回去做点什么吃,陈念突然回头问他去哪吃。
“你想在外面吃?”
“嗯,你想吃什么?”
“……吃面吧,天有点冷,暖和暖和。”
季夏笑出声,陈念看着他,莞尔:“笑什么?”
“唉,咱俩这一天就想着吃什么了。”陈念没回答。
小面馆简而不陋,进门就一排,六个位置,开了二十多年,季夏和陈念从小学吃到高中。老板整天一脸严肃,话也少,这么多年季夏没怎么跟他讲过话,陈念也没怎么说过,但老板像是跟陈念相识多年一样,忘年交。季夏自认跟老板贴不了近乎,话少的,陈念一个就够了。
等上了一碗面,季夏假意推迟了一下:“来,你先吃。”
“你吃吧。”
“行,那我不客气了。”
季夏摘了围巾,“吸溜吸溜”,舒服极了。
陈念的面上来,他把碗里的半颗蛋夹给季夏,季夏也不客气,习惯了。
季夏撇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夹起面,吃的没什么动静,一看家教很严格。季夏故意“吸溜”一大声。按季夏他妈说的话,要是连吃饭都不痛快了,人活着没啥意思。当时老妈说这话的时候,一家还是三口。
季夏又想起陈念的妈妈了,漂亮、冷淡、严格,每年季夏去陈念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看到陈念的妈妈,他就四肢僵硬。
“你妈最近好吗?”
陈念眼里露出疑惑,季夏也看着他:“祝她身体健康。”
老板坐在一边,透过烟雾看着这俩四目相对的傻子。
回去的路上,四周的路灯都凉了。没下雪,空气干冷。
季夏踢着脚下的石子,陈念看着他玩。
“我要搬去跟我妈住了。”
“什么时候?”
“暑假吧,她说她那里避暑可好了。”
“你妈搬去哪了?”
“S市。”
“怎么想着搬那去了?”
“人少,清静,亲近大自然,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还回来吗?”
季夏想着自己跟老妈一块住,老爸不知道再婚后住哪了,这边没啥留恋的人,脱口而出:“还回来干嘛?”
一说完,季夏就后悔了。陈念看着他,眼神复杂,又把头转到另一边,继续往前走。
季夏挖空心思的想说点补偿的话,两人间的氛围变了,最后他也放弃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着走着,陈念突然停下来,季夏倏得紧张起来:“我……”
“走吧。”陈念提醒道。
两人到了分叉口,家又不在一个地方。
季夏低着头嘴里含混着嘟囔了一句,随即“嗯”一声,转身离开。
糊里糊涂地走了一段路,季夏像是清醒了似的定住,回头,陈念站在原地,望着这边,看不清表情。季夏跟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陈念回家,推开门,电视声和说话声显得家里很热闹,沙发上陈念老爸老妈相互依偎着,闻声回头,陈念老妈脸上淡淡的笑容还未散去。
“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
陈念上楼,躺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刚才季夏说的话——“还回来干嘛”。
季夏躺在床上,脑子里也是自己的这句话。
自己跟老妈一块住,陈念出国,这边还有值得留恋的吗?
出国是人家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在哪住、和谁住、遇到什么人、愿不愿意跟遇到的人继续交往、发展成什么关系……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恋爱也好、结婚也好、离婚也好,都是人生的选择,面对离死尚远的人生,这些选择在人生的长河中,显得微不足道。
老妈跟老爸都是很优秀的人,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友情变成爱情,开始商量结婚,商量生孩子,爱情又变友情,开始商量离婚。老妈选择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老爸也选择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城市——他的新妻子在那个城市,没人认识,长此以往,会变得有人认识,有人认识以后呢?再换另一个城市?
陈念呢?去另一个国家,另一个城市是为了认识不同的人?原来的地方没有留恋才舍得离开,爸妈都没了留恋,陈念呢?没有留恋吗?
一个月后,元旦前夕,陈念约季夏看烟火。
季夏慢腾腾地出门。地上的积雪很厚,雪隔两天就会下一大场。
“幸好现在没下,现在下我就不出来了。”身后留下一串季夏的脚印。
等季夏到了,远远着就看到陈念背对着,抬着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有什么好看的,冻死了。”季夏忍不住抱怨。
背后被人猛拍一下,陈念回头,看到季夏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包的跟个熊似的。
“怎么没带围巾?”
陈念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季夏戴好。
“哟!新围巾,好看!”
“你的呢?没围巾这不是能出门吗?”
“洗了没干。”
这时候,“咻”一支烟火窜上天,“啪”炸开来,那么大,颜色各异,好看极了。
季夏着急忙慌的往身上摸。
“摸什么呢?”陈念问。
“手机,得拍下来。”季夏穿了好几层,厚的胳膊都快给架起来了,动作笨的也跟个熊似的,好几个口袋手都碰不到。
陈念看着他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幸灾乐祸!”季夏踢了他一脚,“用你的拍!”
陈念掏出手机,天上的烟花都是些助兴的小烟花,季夏撇撇嘴:“没劲。”
季夏四处乱瞄,看着一卖糖葫芦的,拍拍陈念:“哎,吃不吃糖葫芦,我去买。”
陈念笑笑:“去吧。”
季夏跟个企鹅似的,晃晃悠悠,挤着直奔那个卖糖葫芦的。
“咔嚓”身后轻声一响。
一会儿,季夏回来了,左手拿了三串,有两串糖葫芦,一串糖山药,右手两支棉花糖。
“快快快,接着,要掉了。”
“买这么多?”
“不多不多,那卖糖葫芦的老头送了我一串糖山药,你吃不吃?”说着把一串糖葫芦和棉花糖递给他。
“你吃吧。”
“哎哟,这棉花糖可真好吃。”
陈念看着他满足的样子,也忍不住吃了一颗山楂,酸甜可口,是很好吃。
快到十二点了,人越来越多,显得很拥挤。
天上飘下雪花,越下越大。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砰”一个特大的烟花在天上绽放,照亮天空,也照亮下方的每一个人的脸,十二点,新年。
陈念被感染,低头看季夏,季夏大声“哎哟”一声,人太挤,旁边急着向前赶的人把季夏的棉花糖给粘跑了,季夏着急就要跟上抢回来,被陈念一把揽住。
在一片人海的欢呼“新年快乐”中,季夏欲哭无泪的大喊:“我的棉花糖!”
拖到七月,陈念才走;他刚走,季夏就飞去了S市。
季夏的公寓,阳台上,围巾还在滴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但应该很快。不过,不干,也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