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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玲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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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玲珑是被慕容临以十两银子买入恒王府的。
十两银子,于皇室来说算不得什么东西,可却足够为玲珑相依为命已经病逝的奶奶买一口像样的棺材入土为安。
届时,玲珑才十岁,瘦瘦黑黑,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好看得紧。
慕容临亲自帮玲珑安排了她奶奶的身后事,又亲手牵着她进了王府。
她局促不安地看着王府里进进出出的穿得似仙女般的丫鬟们,有些紧张
即便是在乡野长大的玲珑,也对慕容临的声名有所耳闻,传闻慕容临从小便身子羸弱,国师曾为他相命,说他命格太弱,惟有远离京城才能活到成年。
那时他才五岁,老皇帝便命人将他送去了灵州,直到慕容临去年年满十五,方才接他回宫。
许是真的与这京城相克,慕容临回宫不到两个月便开始呕血,国师又言,他虽身在皇族,却不宜住在皇宫。若想安生,则不能在宫中居住。
次月,皇帝便大兴土木为这个从小离京的儿子在宫外修建了府邸,府邸之富丽堂皇,仿若一间小型宫殿。
玲珑被慕容临安排在了他隔壁的院子里,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她从小便就认地方,每换一张新的窗都会做一段时间噩梦。
在王府里,也不例外。
入府第一晚,玲珑便被噩梦惊醒,偏生老天最爱雪上加霜,窗外电闪雷鸣,玲珑被吓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以前做噩梦时,都是奶奶哄她入睡,而今她却无人可依。
又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外头仿佛能听到一阵一阵的脚步声,玲珑蜷缩在床脚,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唯恐惹了王爷晦气。
窗外闪电依旧,忽地,院中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竟是雷电披在院中的树上,大树轰然倒塌。
“啊~~~~~”
玲珑终是再忍不住,惊叫出声。
“玲珑?”
外头似乎有人敲门,也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
玲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的鬼怪故事于她来说本来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而现在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却不知为何清清楚楚浮现在她脑中。
不怕不怕!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玲珑这样安慰自己。
可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
“咚!咚!咚!”一声一声如催命般。
玲珑的心跳亦是越来越快,想像中鬼怪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个个闪过脑中,她心里的恐惧也随着这一声声敲门声达到极限!
“奶奶!你在哪里?玲珑好怕……”
她终是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门似乎被人踹了开。
屋外的阵阵狂风灌入房里,玲珑裹着被子抖得越发厉害。
慕容临来时,便见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墙角将被子裹得一丝缝隙都不漏,里头的人瑟瑟发抖,抖得被子都跟着一颤一颤,他眉心微蹙,缓步过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头上的被子忽地被人拿走,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玲珑终于崩溃,她手臂胡乱挥舞,连细看来人都不敢,就怕看到那勾魂的使者。
手腕忽地被人一拉,玲珑感觉整个人都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闻到了白日里在慕容临身上闻到的淡淡药草香味,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逐渐停止了挣扎。
“别怕,我在。”他的嗓音轻柔,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就如幼时奶奶安抚她那样。
心绪逐渐平静,她就这样趴在他怀中安安稳稳睡了整整一晚。
(二)
慕容临将玲珑买回来却并未拿她当丫鬟来使,而是如教养大家闺秀那般好生养着她,他亲自手把手教她识字,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宫廷礼仪,甚至教她兵法谋略。
在小小的玲珑眼里,慕容临似乎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她对他的依赖日渐强烈,每识得一个字、学会一支曲、破解一盘棋、画成一幅画都终是第一时间便想着去告诉他,而后眼巴巴等着他的夸奖。
她的每一幅画中,更是都离不开他的身影,有他看书的,也有他弹琴的,有他写字的,甚至有他喝药的。
一转眼,五年已过。
玲珑也从一个瘦瘦黑黑的小姑娘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她原本天资平平,没人知道,为了讨他开心,她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去学他所教的东西。
只是,其它的,她都学的极好,却唯独不肯学习谋略。只因十三岁时,她无意中听得慕容旋与慕容临的对话,那时她才知,她并不若外人以为的那般,是王府中养的一位小姐。她不过不过是慕容临培养出来的细作,一旦她学会了谋略,他便会将她送到别过去。
慕容临救了她,亲自将她抚养长大,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却独独不愿离开他。
五年来与慕容临的形影不离,使得她对他越发依赖,对玲珑而言,他不仅仅是她的恩人,更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慕容旋来恒王府时,玲珑正在院中与慕容临对弈,这些年,她的棋艺大有长进,由最初的不到一刻钟便败阵下来到如今竟能与慕容临厮杀得难解难分。慕容旋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细细打量着玲珑,如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感受到慕容旋的目光,玲珑丢下棋子便躲到了慕容临身后,紧紧拉住他的衣袖瑟瑟发抖。
六年了,她还是害怕见到慕容旋。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慕容旋却完全不似慕容临那般温和淡雅,而是邪魅到让人害怕。
慕容临左手握着玲珑有些冰凉的手,右手替她拢了拢风吹乱的发。
熟悉的药草味让玲珑心中安定些许,她听得慕容临用极其轻柔的嗓音对她说,“你先去书房习字,我下午便去找你。”
玲珑淡淡点头,行礼之后便如被野兽追赶般的速度离开后院。
(三)
前些日子,陈国皇帝选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玲珑隐隐觉得慕容旋此次来,是要与慕容临商量送她去陈国的事情。
她手中的狼毫笔停顿在宣纸上,漆黑的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
整整半日,竟是一直未落。
若慕容临真要送走她,她又该怎么办?
玲珑静静坐在书房中,如同等待死神的判决一样,彷徨无助又惶恐。
黄昏时分,慕容临终于来了。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修长,这一次,玲珑没有如往常一般飞奔至他怀中,而是定定坐在书桌前安安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他亲自开口将她遗弃。
而慕容临,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一言不发,静静坐在书房中,将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书房中的气氛平静得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而玲珑,正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暴风雨降临。
沉默了许久,慕容临才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出去。”
说罢,便再没看玲珑一眼,合起扇子出了书房。
他走了老远,玲珑仍能隐隐约约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他似乎比之前咳得更厉害了些。
虽然他极力压抑着咳嗽的声音,极力在她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可他日渐苍白的面色,与越发频繁进府的大夫,以及身上越来越浓烈的药草味,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玲珑,他的身子正每况愈下。
玲珑的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地强烈。
(四)
甫一入秋,京城的天气便开始凉爽起来。
久未出府,玲珑不免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新鲜,爱逛街是女孩子的天性,即便是内向沉稳如玲珑。
玲珑兴奋地在人群中穿梭,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慕容临则淡笑着跟在玲珑身后护着她,在偶尔拥挤时替她挡去路人的碰撞。
玲珑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慕容临诧异看去,却见她抬头看着一间铺子上的匾额。
古玉轩。
有什么奇怪的么?
他还未问什么,玲珑便拉着他进了铺子里,“掌柜的,我上个月在这儿看到的那件玉饰还在没在?”
精瘦的掌柜从一堆账目中抬起眼,便见到玲珑与她身后的慕容临,慌忙起身,笑得如花儿般灿烂:“在…在…在…上次见姑娘对那玉饰喜爱得紧,便替姑娘留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顶端取出一个红木锦盒递给玲珑。
玲珑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将它打开,慕容临看到里头安静躺着的,是一块长命锁形状的玉珏。玉珏如婴儿手掌般大小,光泽润滑。
慕容临以为是玲珑喜欢,正欲付钱。
玲珑却是忽然按住他的手,声音柔和却坚定:“这个一定要让我亲自买…”
慕容临不解,他买与她买有什么区别?
玲珑却坚持自己付钱,而买这把锁的钱是她教府中月娘的儿子识字所得的报酬。
她的想法很简单,这是她要送给慕容临的生辰礼物,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用她自己挣的钱买给他。
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她担心若有一天她真的去了陈国他便会忘记她,所以想留一样东西给他,让他不要那么快把她忘了。
她第一眼看到这把长命玉锁时,便想起之前奶奶说的带上长命锁的人能长命百岁。
她希望他在看到长命锁时想起她,更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玲珑小心翼翼地收好长命玉锁,这才心满意足拉着慕容临出了古玉轩。
街上热闹依旧,他们刚出古玉轩,便听到右边巷子里传来阵阵嘈杂声,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中年男子“让!让!让”的吼声。
玲珑反应过来时,发了狂的黑马离她仅有十步之遥,她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反应。
忽地,有人将她拉了过去,浓郁的草药香味扑鼻,玲珑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她就知道,无论何时,他都会护好她。
闹声未停,玲珑的身子依旧被全在温暖的怀中,玲珑环手抱住慕容临的腰身,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味道,想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与他这样接近,就让她再放任自己这一回吧。
(五)
入冬之后,慕容临咳得越来越频繁,神色亦越来越差,终于在一次听玲珑弹琴之时晕倒在地,整整三日,未曾醒来。
老皇帝发皇榜广觅名医为恒王治病。
恒王府中大夫进进出出,慕容临的情况却丝毫不见好转。
玲珑寸步不离地守在慕容临身边,一如当年她高烧不退,他整整三日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一样。
那时的她,尚且还能呻~吟,还能喊头痛,而如今的慕容临却是静静躺在榻上,动也不动。
她多希望他只是累了,只是睡着了,天一亮便会醒来。
晨光中,玲珑呆呆看着手中的帕子。
白色帕子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是在慕容临枕头下掉出来的。
在他昏迷前,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旧疾复发,过些时日便会好起来,而他也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适,她没想到,他竟然早已经开始咯血。
想起每个来看过他的大夫皆摇头,叮嘱为他准备后事,她将帕子收入袖中,抹掉不知何时掉出来的眼泪,看着他已经毫无血色的唇。
半晌,她终是下定决心一般,将手中长命玉锁系于他的腰间,俯下身在他耳边如亲人耳语般低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在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了。若你也丢下我走了,我便马上去寻你。”
“你养了我这么久,若我丝毫用处都没发挥便死了,你舍得么?”
她没有注意到,慕容临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下午时分,府中又来了一名白衣女子,她自称红药,是药圣苏白的徒弟。
“若想你们王爷活命,在明日屋前,谁也不准来打扰。”
红药进屋前如是说。
玲珑不敢去打扰,只能在自己屋里喘喘不安地等着。
红药在慕容临房中呆了一天一夜。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第二日傍晚,慕容临竟真的醒了过来。
(六)
转眼又一月已过,慕容临的病已经痊愈,气色较玲珑第一次见他时更好了一些,玲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个月,慕容临来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府中下人说,他这一个月几乎天天都呆在王府最北的院子里。
王府最北的院子里住的,正是药圣的徒弟。
玲珑隐隐有些失落,想去问慕容临为何不肯见她?为何要整日去红药那儿?她知道,自己是醋了,可再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这一日,天气甚好。
玲珑终是忍不住去了红药的院子。
院里种满了两簇湘妃竹,玲珑看到红药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一把七弦琴,她显是不会弹琴,手指一根一根拨弄着琴弦,没有丝毫章法。
慕容临本在旁边躺椅上看书,听得琴音,无奈笑笑,放下书起身行至红药身后,握住她的手纠正她的指法,红药面若芙蓉,隐隐带着羞意。而慕容临神色温和至极,一如当初他手把手教她弹琴一般。
心间似传来一阵阵刺痛,玲珑紧咬着下唇转身离开。
玲珑没看到的是,她刚走慕容临便抬起了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黯然垂下眼眸。
(七)
冬至,慕容临终于想起了玲珑,差了人传她去前厅。
许是因为二人的刻意避免,虽同在王府,二人竟也半月未见。
听闻慕容临要见自己,玲珑还可以花了半个时辰装扮自己,为的就是要将红药比下去。
玲珑到得前厅的时候,慕容临正坐于主位,面色不再是以往的苍白。红药则立在她身旁,正弯身听他说着什么。片刻后,二人像是一笑,宛如一对默契至极的璧人。
她无措的立在门外,恍若世界只剩她一人,她以为慕容临只是相见她了,所以才让人唤了她。如今看来,她的想法着实可笑,他若想见她,为何不直接去她住的院落?
似是红药先看到了她,悄悄推了慕容临一下。
慕容临霎时止住笑意,招呼着玲珑在客座坐下,脸上竟带了些许生疏。
室内一片寂静。
一刻钟后,慕容临才开了口。
“陈国国君差使者来要与燕国联姻,皇兄于我商量后,决定让你嫁去陈国。”
“……”
玲珑猛的抬头,虽早知道会有这一日,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以为,相处这么多年,慕容临对她或许多少都有些不舍。
可他的眸色却平淡得很,看着她的眼,继续道,“恒王府中养了你这么些年,你总该为慕容家做些什么事情。”
似是担心她反对,他顿了顿,又道,“陈国国君,我也曾见过,温文尔雅,且你会以齐国公主的身份嫁过去,自然不会太受人欺负。”
这便是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玲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怎么也未曾想过,会是他亲自跟她提这件事情。
她面色苍白,半晌,才挤出四个字来,“奴婢领命。”
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在慕容临面前自称奴婢,也是七年来第一次真正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认清了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头也未回地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能看到的,只能是她的背影。
慕容临颓然坐在椅子上,心底的疼痛丝丝蔓延,喉间又是一阵腥甜。
“我想知道,这七年来,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瞬间喜欢过我?”玲珑在门口停下脚步,挺得笔直的背对着慕容临,淡淡的问。
曾经,她以为慕容临多少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心意,也多少是有些喜欢她的,也许再不问,她就没机会问了,她不甘心带着遗憾远嫁他国。
慕容临怔了怔,淡淡说“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四个字粉碎了她对他所有的幻想,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奢望。
“你可知道,我又爱了你多少年?”
她给了他一句问话,而后头也未回地离开了大厅。
耳边红药的惊呼声想起,慕容临垂下眸子,这才看到右手中的瓷杯不知合适被他捏碎,鲜红的血液低落在地上,而他的手,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半个月后,恒王府传出恒王即将成婚的喜讯,准王妃正是将恒王缠身多年顽疾治愈的红瑶姑娘。
喜讯穿出当日,一直随在恒王身侧的玲珑姑娘忽然病倒,恒王日夜守护,亲自照顾。
一时之间,恒王、药圣爱徒、玲珑姑娘的事情被无聊之人编排成一段曲折的三角爱情故事,京中百姓口耳相传。
在众人纷纷猜测红药姑娘与玲珑姑娘谁将会成为准王妃之时,一纸皇榜引起一阵哗然。
玲珑姑娘被封为靖和公主远嫁陈国为后。
玲珑出嫁那日,当今皇上与恒王亲自将其送至城外。
当晚,恒王回府后便一病不起。
(八)
十年后,陈国皇后由于终日郁郁寡欢,最后抑郁成疾。
陈国国君素来宠爱这位皇后,许诺千金以求名医医治她唯一的妻子,药圣爱徒揭了皇榜。
玲珑躺在床上,看着面前年近三十,却依然如二十出头般的红药,怔怔问:“他可还好?”
红药怔了怔,她答应过慕容临,不告诉玲珑他的状况,可内心又觉得应该让玲珑知道当年的实情:“他在十年前便已离世。”
玲珑浑身一震,紧接着如疯了般,起身抓住红药的肩膀拼命摇晃:“你说什么?你骗我的,对不对?他每年都会给我来信,去年他还说你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诅咒他?”
红药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到:“那信件,是他十年前便写好的,十年前我到王府中时,他就已经病入膏肓,我师父的还魂丹,只能为他续上半年的性命,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人,他临走前吩咐我,每年一封想办法给你,为的,就是要向你瞒住他已去的事实。”
闻言,玲珑颓然跌坐在地上,将头埋入膝盖,肩膀剧烈颤抖。
“这是他临死前紧握在手中的,他说,这是你送他的唯一东西。”红药将长命锁放在玲珑面前,转身离开,经这一次,她断定玲珑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她,给她下了剂猛药,若过去了,则心病痊愈,若她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儿,即便神仙来无用的。
“人都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便可换取来世百年好合。我今年二十七岁,你说我若在奈何桥上等她七十三年,是否也能换个来世百年?”
这是慕容临临终前最后一句话。
看一眼房中之人,红药突然深深羡慕玲珑,有那么一个人,到死都深爱着她。
玲珑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命锁,原来,他是爱她的,这么多年,她却一直在怨他,多年的郁积一夜爆发,她如宝贝般捧着长命锁,又哭又笑。许炎来到凤飞殿时,便见玲珑头发散乱,光着脚丫,状似癫狂,又哭又笑,嘴里还喃喃自语:“我错怪他了。”
而后又似很欣慰般,“真好,原来他是爱我的。”
“这么些年过去,她始终没有放下过你,慕容临,你将她对你的爱看得太轻。”陈过国君轻叹一口气,拾起地上的鞋,进入殿中……
(终)
半月后,陈后突然失踪,国君许炎亲自出宫寻找。
又一个月后,许炎在齐国恒王墓前找到玲珑,她手中紧握着一把翠玉长命锁,嘴角带笑,身体却是已经僵硬冰凉。
许炎抱住她的尸身,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半晌,缓缓开口:“昭告天下,皇后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