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筱萸

1、爱

　　秋赤着双脚，提着长裙，走上第一级台阶。她在远处望这房子那么久，这是她第一次接近他。她划着小船，在房子不远处的湖面上打着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时远时近。有时她的船碰到了岸边，可她身子一颤，又立刻用双手紧握的篙撑了下湖岸。有时她的船快要划到了湖对岸，可她总会回头，隔着雨雾，或隔着茂盛的芦苇，望向那影影绰绰的依稀可见的房子。房子就静静地呆在那里，不声不响，没有抗拒她的接近，也没有欢迎她的到来。
　　秋的小船摇摆了很多回，大概有玻璃上凝结出冰花那么多回，也可能是有雪水滴落枝头那么多回。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房子时，湖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雨珠，可那个房子上的天空，却从云层中破出洁白的光芒来。湖岸将晴雨分离。她就是那个时候被吸引的。
　　秋为什么靠岸？秋划进这湖，就一定会靠岸。湖水将她推向那房子，风将她吹向那房子，雨雪让她去房里遮蔽歇息。她心动了，她就一定会靠岸。她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将她推向他。
　　秋终于靠岸。
　　此刻，她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平稳心跳，踏进房子，双眸亮亮的。
　　她小心翼翼地敲门。
　　“打扰了。”
　　房子的门消失了。房子在邀请她进去。
　　她进去，坐在房子中央的软垫上，没敢到处看。
　　“怎么不早点来？”房子问她，有点责备的意味。
　　“那个……风太大了，湖里的鱼一直将小船顶走，下雨的时候，看不清方向……”秋慌乱地解释着，紧张地用手揉捏着裙子。
　　房子笑了笑，没有拆穿她。
　　“累吗？”
　　秋飞速摆头。
　　“我好看吗？”
　　“诶？好，好看……”秋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我是让你四处转转，别老在那里傻坐着。”
　　“喔，喔……”秋局促地站起来，一点点地在房子里晃悠，小心翼翼的。
　　秋就这样和房子慢慢熟悉了起来。她的胆子稍稍大了点，伴随着她的好奇心，她开始探索起房子来。没有去过的房间，没有用过的家具，她都一点点探索着。房子一直都笑着，很温柔地看她在自己这里转来转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没多久的。也只是陪房子看了182次日落而已，有几次因为天气不好而没有看到太阳落下去。
　　秋不知不觉地，开始改变起房子了。从房子里的小摆设，到小家具，到房子外的围栏和花草。
　　房子很高兴。以前他总觉得他这里没有人气，阴冷潮湿，偶尔在墙壁里、沙发的角落里，能闻到日益腐坏的气息，灰尘和蜘蛛丝偷偷在暗处滋长。一成不变的日子，每况愈下的心情。房子的未来摇摇欲坠。每一次风雨来时，他都感觉到木板在嘎吱作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秋让他重新焕发出活力来。秋的到来，让他知道日子还很长，自己还有救。秋会把他弄得干干净净的，会带来许多新奇的东西，会陪他看那些他未曾留心过的美景。更重要的是，秋在这里，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怀抱里。只是这本身，就已经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房子暗暗想着。
　　他也开始为她做些什么。他用器皿为她收集雪水，让她埋到土里到春天泡茶喝。他用屋檐让她晚上可以听着雨声入眠。他让午后的花香从风口透进来。他早晨会打开窗子，用阳光唤醒她。他从地面下挪动附近的树的位置，让她能听到鸟鸣。夏天他为她遮阴，冬天他为她燃起火炉。他尽可能地让她舒适，他暗自铺平许多凹凸不平的回廊，拼接有裂缝的板面，为她竖起挡风遮雨的围墙。渐渐地，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了，所有晦暗的角落，连同阴冷的地窖，他都让她看过。她把一切都变得温暖光亮。她一点点地清扫，收拾，布置。一切都在好起来。
　　“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吗？”房子终于问出这句话。
　　秋笑了笑，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板上，躺在他身上。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