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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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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火车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气味。
相较于更加便捷的飞机,苏梓诺选择了别人认为像她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选择的交通工具。其实坐火车的感觉真的很好,周围总是很热闹,听着单调重复的咣当咣当声,反而让人感觉到安心。不像在飞机上,小小的密闭空间里所有人表情麻木,你知道自己会飞起来,但却没有把握是否会平稳着陆。每一次看到空难,体会着别人的悲伤时,也会不由得为自己感到庆幸,总是这样飞来飞去,不知道哪一天“砰”的一声,Game over。
小心地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全套用以掩饰身份的行头此刻全部就位,一块普通的头巾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土耳其妇女,而巨大的黑色墨镜后面则满是谨慎的眼神,同样是XXL码的白口罩则要感谢现在是冬天,一个众所周知流感肆虐的季节,没有人会为此感到奇怪。只是,偶尔也会有例外——
“嗨,美丽的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没听到、没听到、那不是在和我打招呼,苏梓诺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只需要再快一点点,她就可以混迹进前面那只队形混乱的旅行团。但很多是就是那么让人扫兴,真的就只差一点点,你却不得不停下来。
见苏梓诺无意驻留,身后那个如影随形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八度:“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
连苏梓诺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出现在那个大嘴公身边,并且熟门熟路地拉起对方的手臂,无比热忱地迎合上去:“这么巧在这里遇见,自从大学毕业有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做事呢?”说话的功夫,只觉得冷汗顺着耳后淌了下来。不用想她也知道,一旦自己被发现会是怎样的结果。那些多日找不到好题材的娱记,恐怕早已经急红了眼。以现在的状况而言,他们会编排给自己的新罪名决不会只是“畏罪潜逃”这么简单。
眨了眨眼,被苏梓诺拉住的高个子男子若有深意地勾起唇角,一双黑耀石般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我想你搞错了,我们并不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对方的不合作态度让苏梓诺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刻有周围好事者的目光围拢过来,如针芒在背扎得她心惊肉跳。
“对了,是我记岔了。我们中学时,是坐同桌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苏梓诺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识破了自己的伪装,没有道理自己化装成这副奇行侠的怪样子,还会被多年前的老同学认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是自己的fans,并且留意到了自己平日里被抓拍到的那些扮装。她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上用力拽了拽对方的羽绒服,暗示他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揭穿自己的身份。
但显然这样的暗示还不够强烈,身材高挑的男子还是那副优哉游哉、今天我吃定你的表情,剑眉高挑,含笑道:“恐怕你还要再想一想,中学我是在英国念的,那是一所男校,我们不可能坐同桌。”
周围偷偷窥视的目光又立刻增加了至少一倍,人们总是对这种街头巷尾的闹剧抱有极大的热情。只是无论如何,苏梓诺的状况让她不能、也不想成为明天娱乐杂志上的头版头条。难道今年犯太岁,注定我不得好死?苏梓诺的眼神从祈求逐渐变得更像是威胁,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记恨我当年甩脱你,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冤仇?”说到冤仇二字,更是几乎从牙关里生生挤出来。
“Mary,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丝毫无视苏梓诺快要喷血的僵尸脸,男子唱念俱佳地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如果不是苏梓诺很有信心自己从未用过Mary这么富含乡土气息的名字,她也许会被那个充满了忧郁与期待的眼神打动。她压低声音,道:“你这样我很难做,拜托不要再搞了。”
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上扬,黑亮的眸子也变得深邃。“你要相信我,不管你受到多么大的伤害,我都愿意做你最后的港湾。”
苏梓诺忽然怔愣住,这样的对白实在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她知道相信意味着自己是个傻瓜,但美好的东西谁又不愿意去相信呢?尤其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动听的言语哪怕是毒药,都看起来那么美味。
于是,在一片充满了祝福之词的热烈掌声中,苏梓诺完成了她出道以来最糟的一场演出。
男主角:未知。
剧本:未知。
导演:未知。
……
“我的名字叫杰姆•怀特,是中美混血儿。”
身材颀长的男子在苏梓诺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双如墨玉般清亮的眸子牢牢锁定住自己的谈话对象,语气轻缓而平静:“虽然你的包装纸很土而且过度包装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帝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你现在可以开始发问了,但我不一定会回答。当然,只要是我认为你可以知道的,我都会很乐意加深我们彼此间的了解。”
这种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绮丽的梦。
但梦里的人是不会优雅地掏出烟来抽的,天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尼古丁的味道。
毫不客气地劈手夺下对方手中还来不及点燃的香烟,苏梓诺用力地把它丢出车窗外,怒气冲冲地撑着桌面向着对面的男子发泄出自己的不满:“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故意闯进到我的世界里来,说那样的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杰姆,杰姆•怀特。”男人轻松的表情,让苏梓诺的满腔怨怒全都砸空,而面对苏梓诺的控诉眼神,他只是灿然一笑:“现在你认识我了,而我也很清楚你的身份,Miss Su。”
听到对方揭开自己的底牌,苏梓诺不安地向四周围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包厢里,只有自己和对面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了的怪人。这让她觉得稍稍松了口气,但又萌生出另一种焦虑不安的心情。“你是记者?”干涩的嗓音听起来很刺耳,但对方的态度丝毫未变。“如果我是记者,绝对不会选择直接与一只惊弓之鸟正面对决。当然,我也可能在身上的什么地方藏了针孔摄像机,那个小东西不错,角度好的话清晰度一样是一流的。”
注视着男子水波不惊的一双黑眸,如此轻描淡写、真假参半地解释,很难赢得别人的信服。但看到杰姆的眼睛,又让人很难去怀疑这样清澈眸子的主人实际是骗子。苏梓诺低下头想了片刻,无奈地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更多的选择权,他是记者也好、不是也好,对自己而言都只有选择妥协。与其费尽心机去识破对方的伪装,倒不如顺水推舟看看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想清楚了?相信我不会有错,主说:信我者得永生。”
杰姆心满意足的微笑,让人不禁联想起看到一整棚公鸡、母鸡、大鸡、小鸡的狐狸。
苏梓诺无语地望望窗外,火车就快要开动了。
“你不用买票吗?”
淡淡的口吻下,隐藏着几分讥嘲,苏梓诺开始有些期待乘警的出现,还自己一片安宁。
杰姆也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外,很自然地说道:“票不是都在你那里嘛,亲爱的Mary。”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苏梓诺发誓自己刚刚看到对方得意的微笑背后,有恶魔的影子。的确,在她的包里装着这个包厢全部的四张车票,为了不被同行的人识破身份,这样的措施是必要的。但是他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一点的?
疑问的话语没有说出口,便被湮灭在嘴边。
那可恶的微笑告诉苏梓诺,猜不到这一点的根本不会出来混。
火车缓缓驶出车站,苏梓诺的心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有种被这个城市驱逐的痛楚,就好像打了败仗的将军,只能带着自己的兵马狼狈逃窜,而自己的情况更糟,独自默默无声地退场,身后是一片唏嘘、谩骂。
“有没有人说过,你皱起眉头的样子很像奥黛丽•赫本?”
不羁而随便的调笑出自于对面座位上的 Mr不请自来,看他全身放松地摊在睡铺上的感觉,依旧带着优雅与从容,黑色衣裤包裹下的整个身体所构成的几道弧线令人一见之下很难移开视线。
但那种不合时宜也不适应场合的放松,让苏梓诺把这种随性解读为一种友好的表示,相反,眼前美妙的一幕令她更加著恼,他怎么可以这样随意的躺在一个女子面前,特别是当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足一小时。
见苏梓诺无视自己的问题,杰姆只是笑笑,好像这样的反应也早在他意料之中:“没有人说过?那你应该感到庆幸,这证明你周围人的智商和他们的视力都还在正常线以上。再美的女人皱起眉头,也好像老太婆。不趁着自己还貌美如花的时候多笑笑,等你老了再笑,别人会以为你那是在哭。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你觉得难过,别人未必能体会,相反地总有人因为别人的悲伤而沾沾自喜……”
把视线转向窗外,对于眼前自以为是的男人,苏梓诺根本无心理会。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上天才会派这样的人来惩罚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这一次的逃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她试着沉回到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把发生过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想个清楚、通透,即使也许无力去改变什么,至少这一分钟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
当然,有那个人在的情况下,保持安静的可能性不大于0.01%。
“漫漫旅途,无心睡眠。Mary Su,不如我们来讲冷笑话,话说从前有一只北极熊……好痛!女人,你干什么拿东西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