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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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女孩只能紧紧的拥抱自己。
屋里吹着恒温18度的热风，温暖而湿润的空气浸润着每个人，只除了自己。此刻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整栋大厦的顶楼。从宽大的玻璃窗望出去，已经是漫天红霞的黄昏时分。难怪屋子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就连近在咫尺的人脸上的表情都难以看清晰。
苏梓诺努力让自己不要继续发冷，然而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似乎完全无力阻挡。她只能任由自己的视线落在模糊的某个焦点上，直勾勾地注视着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一点。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没有哪个人的表情她现在还有勇气去对视。老板也好、自己的助理也好，还有其他几个自己甚至并不怎么熟悉的工作人员，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铁青的僵硬的带着严厉的责难。
那是多么可怕的表情，一边想着她忍不住再次瑟缩成一团。
如果下一分钟就是世界末日，也好过在这里奢侈的呼吸。
气氛并不怎么融洽，偶尔出现的交谈声大多是几句窃窃私语。听不怎么真切，但即使听清楚也无力解读。要是真的听不到也就好了，苏梓诺调整着自己漫无焦距的视线，试图让酸涩的眼睛得到片刻休息。听不到、看不到、什么都不要知道，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回到家里，冲个温暖的花洒，倒下去睡一觉然后明天醒来一切就都恢复原状。即使是回到最开始的原点也好，至少不必在这里等待最后的判决。
窗外有飞机滑过时引擎发生的轰鸣，干嘛要飞得那么高呢，难道不知道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么？
咳、咳，不知是谁轻咳了两声，嗽了嗽嗓子。
要开始了吗？苏梓诺蜷曲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视线终于如愿以偿地聚焦在了一点，于是她看到了茶色的桌几上透明的鱼缸，里面几条艳红色的金鱼正惬意地摇摆着花瓣般优美张扬的尾。真好呢，像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看着看着，她竟有些呆了。以至于当那个深沉厚重的声音响起时，她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来得及捕捉到最后的那几句话。
“……让她暂时不要在公众面前露面，特别是要避开记者的采访。最好一段时间内都不要回答任何问题，只能希望时间长了，能把这件事拖过去。”
拖到什么时候呢？一直久到人们把什么都忘记的时候？
那该是……多么久的一段时间啊……
即使如此，苏梓诺感觉到自己的头在缓缓上下移动。是呢，除了同意、附和之外，我早已经别无选择。
车子在缓慢地向前行驶，苏梓诺的心也随着一点点缓缓地向下沉下去。
接下来的命运，无非是被公司高层冷藏、束之高阁、不再有人过问，也许会渐渐地被大众遗忘吧，只需要几年甚至更短的时间。这是个每天都会有新人涌现的时代，没有人能够在这个舞台上长盛不败。就像车子驶过繁华热闹的大街，耀眼眩目的霓虹灯一瞬即逝，它们的美丽又有多少人会记得。痴痴注视着路两旁闪烁的霓虹，以及霓虹灯下匆匆过往的行人，苏梓诺忽然感到寂寞，那是一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自艾自怜，从前的自己从未有的陌生的心情。
她抽转回身体，极力忽略车窗外跃动的五彩斑斓，也极力想要摆脱那份令人窒息的伤感。视线转而落到坐在前排位子上的女子，那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她不愿意去想陪在自己身边那正是助理的工作，而宁愿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还在意自己，我们毕竟共同经历了将近五年的时光，很长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有时候自己甚至分辨不出那是怎样的一份感情，比同事亲密、比朋友深刻、好像母姐般的呵护，所不同的只是她会为此从老板那里领薪金。
哪怕只剩下同情，我也不想放开。
攥紧衣角的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湿热，如果不能从眼角流出来，那总要在别的地方溢淌。身为绯闻风暴的中心，自己甚至没有哭泣的权力。不，更久以前自己就已经失去了表达自我的权力。取而代之的，是所谓公众人物的矜持。她可以微笑、但不可以大笑，可以适时适地的忧郁，但不能当众哭泣。如果明天有通告，那么她最好选择早早上床睡觉，如果她还想自己的声音保持甜美，那么适合的食物将会是相当有限的选择。
而这一切，曾经以为真的值得！
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残酷？
摊开手摸了摸眼角，竟然依旧干涩如常，苏梓诺想这一刻自己的眼泪去了哪里？
“岚…姐……”
身体微微前倾，她轻声地呼唤早已驻留在心底的那个名字，试图打破车厢内死一般的静寂，然而没有换来半点回应。一阵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在一旁窥视。自己的确是发出声音了，虽然并不很清晰，但至少应该会引来对方的注意。她还记得之前的广告代言发布会上，自己只是闷哼了一声，几米外正和别人谈话的岚姐就马上投过来关切的视线。那时的自己是何等幸福，又怎么会想得到一夜之间，天崩、地裂、整个世界瞬间垮塌，从众人关注的明星焦点一下子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谓转变，就只是一瞬间。
所以你只生活在这一秒钟，永远不会猜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岚姐走的时候，只匆匆留下一句“暂时忍耐”。
连一个哪怕是无言安慰的眼神都欠奉，这样的结果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好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空荡荡的公寓里，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拨开电灯开关，骤然闪现的光芒刺痛了苏梓诺的双眸，于是匆匆地又再次拉灭。依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倒在地上，那种和久无人气的房子相似的空虚感，将她紧紧桎梏。每一种悲哀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感受。就像这幢公寓，只有它自己能体会无人时的落寞。浴室的水龙头还在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以前是好忙没有时间去修理，而现在则是没有心情。
从半敞开的屋门，可以看到电话答录机上闪烁的红灯，一下、两下、三下……仿佛在应合着浴室水龙头的哭泣。
指尖已经放到了答录机的按钮上，却迟迟的无法按下。好像只要那并不是什么答录机，而是定时炸弹的遥控引爆器，只要轻轻压下去，就会有砰的一声，把全世界毁灭。苏梓诺怔怔地盯住那枚闪烁的红灯，奇怪自己怎么还没有按下去。如果真的被毁灭，其实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浴室的水龙头坏了，自己的生活也彻底破灭了，这个空荡荡的公寓是公司的、电话答录机也是公司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属于自己，说的也是，自己也是公司的。只是现在他们不需要我了，被抛弃了。
蓦然间，一阵嘈杂的音乐响起来。
像被猎枪的爆鸣惊动到的小动物般，苏梓诺险些在原地跳起来就这么逃走。捂着胸口用力的深呼吸，也没有办法平复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血液好像一瞬间都留回到了心脏，不然手怎么会这么凉，心怎么会跳得如此激烈，就像是要从心口直接跳出来，叫嚣着从这个冰冷的身体中逃脱。到最后，自己什么也不会剩下。
反射性地直接关掉手机，这是白天出门时忘记在桌上的。
她很怕只要接起来，就会听到充满诡诈气息的探询。那些自称记者的人，比吸血鬼还要难缠，他们会一直一直问下去，就仿佛谈话对象的痛苦能带给他们无穷的兴奋，对方越是苦涩难言，他们的兴趣便会越发高涨。他们的采访就像是恶魔的邀约，你知道自己会堕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张报纸上发生。名人是没有隐私的，所以名人的背后都是丑恶的。
对，那些报道都是真的！我曾经做过那样的事！
有一秒钟的冲动，让苏梓诺很想打开窗户向着外面恸哭叫嚷，随便你们要怎样，判我死刑吧。只因为我走错了一步，我个人的一小步，而丑闻会让那变成全体民众的一大步。自己无意伤害任何人，但却被紧紧纠缠……
当她从梦游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满眼都是雪亮的光芒，什么时候，自己公寓里有了这么多把刀？
仿佛一瞬间被毒蛇咬到，苏梓诺仓皇地丢下手中锋利的水果刀，逃出那间几乎使用频率为零的厨房，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那里，又为什么那里会摆出这么多崭新的刀具。紧紧地关上厨房门，背靠着门边冷硬的墙壁。有种被什么蛰了一下的感觉，抬起手才发现无意之间划破了手指。细密的血珠从裂口处渗透出来，红得凄美、红得惨烈、红得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像是要证明自己比起那个怯懦的主人，是自由而张扬的。
苏梓诺怔然注视着，不由得痴了。
之后，很奇怪地想起了自己儿时的红舞裙，活泼、自在地不停旋转飘扬，伴随着稚气的音乐，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尽情飞舞的感觉。而那时唯一的观众，自己的父亲，总是会露出和蔼的微笑，伴着节奏为自己打着拍子，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期许。
那时的自己，其实才是真正的自我，无拘无束、神采飞扬。
爸爸，女儿累了，想回家看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