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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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殊......”月色静静地流淌在世间，一团疾驰的青气中，女子倾身贴着壁障，轻轻地亲吻着，脸上布满泪水。
她名唤青黛，与青衣男子明殊结发百年，共求大道。因缘际会，先是在两支激斗的宗派队伍下，夺得一个储物锦囊，内有着一块空无令、若干仙草灵石以及几页记录燃烧心魂的灵魂秘法。后凭借着空无令进入空无秘境，几经生死，终于获得一株九婴莲花。
此莲乃上古灵物，通常生长在法则残缺的秘境之地，极具造化青睐，有吸纳五行之效。倘若在塑造五行魂体、成就仙人境之时，辅以九婴莲，对魂体突破以及以后的感悟造化都有奇效，因此九婴莲广受灵境强者追逐。
夫妻二人在空无秘境小心经营，原想已瞒过众眼目，待日后突破之日再行使用，不料还是入了他人筹谋。抢夺的那两人在秘境中分明就已经知道九婴莲为他们夫妇所得，却隐而不发，暗中窥视。待她即将生产，灵力稀薄，准备寻一落脚处之际，设下埋伏，真是好城府。若不是二人早已习得那灵魂秘技，怕是一人也......青黛紧紧抓着心口来缓解那逼仄的疼痛，她愿用己躯护得伴侣安康，却不想伴侣早已作出决断，“殊......”
包容着青黛的灵力壁障附着有明殊的心魂之力，轻易不可破，同样的，若是强行破开，会对施法者造成严重的反噬伤害。青黛不断地呢喃，唤着伴侣的名字，在空中飘散着，一重又一重地扩散开来，仿若池中清浅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向远方寄出无限的哀思。
“殊！”呢喃声蓦然而止，青黛眼前的青色壁障霎时稀薄成透明之色，消弭于天际之间。恰在此刻，耳后发丝间传来一股温和的灵力波动，转瞬即逝。青黛伸手从耳后取下那朵没了灵力遮掩露出面貌的黑色莲花，她怔怔的看着，很久没有动作。
九婴莲！什么时候？耳后仿佛还存留着明殊指尖温凉的感觉。是了！那时他表面收起了九婴莲，却借着帮她收拢发丝之际，施了一个障眼法，利用灵力包裹住九婴莲，为她留下了一个“护身符”。可如今，明殊用心魂之力筑下的屏障都消失了，这意味着......心魂消散......心魂消散......恐惧逐渐在眸中生根发芽，青黛抬着手，从指间开始，惊颤蔓延了全身。
传说，在世界的尽头，造化初生之地，有一尊遮天人像，不辨容颜，庄严肃穆。一双慈悲目中承载着无数大千世界，心魂由此间诞生，万物由此间沉浮，轮回由此间反复。躯体衰亡之时，即是心魂回归重炼之日，如此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有得道之人，窥得天机，可用秘法驱使心魂离体，保灵台清明，不入轮回，夺舍重生。倘若心魂消散，造化之气将遵循法则之约在造化目中凝练新生，以维持天地平衡，然旧魂则彻底出离轮回，从此天上地下，永不复见。
灵魂秘法，以耗损心魂之力为引，获取强大的生命力量。一旦施法，魂体亏损，生命枯竭，修行境界也会受重创。倘使施法者不及时中断，数息过后，魂体泯灭，消逝世间。修道者，知天命，信因果，重轮回。不是万不得已，怎会采用如此决然极端的手段。
世界寂静得像是一个巨大坟场，只有透过胸腔传来的血液脉动声提醒着她独活于世的事实。约莫灵魂抽离了身体，青黛再无一丝气力，她伏趴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宛如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在她颈后正中浮现出两瓣月牙，不过拇指甲片大小，一虚一实，像极了此时天上左右截断的那轮圆月。
蓦地，阵阵疼痛袭来，青黛猛然惊醒，来不及了！她翻转过沉重的身子，先是将九婴莲收入锦囊。接着催动体内灵力汇聚于手中，指尖翻飞，在周身十米设下防护禁制。而后屈起无力的双腿，仰躺在地上。
“呃.....啊.......”青黛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泊泊流出的液体打湿了身下的衣料。这犹如失禁般的感觉正清晰地告诉她：孩子，她和明殊血脉相连的孩子要出来了！青黛抓着地面，十个圆润的指头深深地嵌进泥土里，这个孩子拼尽全力也要让它安然出世！
悬挂于空的月娘摇曳着它婀娜的身形，逐渐从两瓣残月丰满成两个圆月。一个圆月光华愈盛，洒落脉脉清辉。一个几成虚像，隐没未央夜色。
浩渺夜空下，一行人御剑飞来。剑身宽大，承载有五人之多。为首之人青年模样，一袭白衫，满头银丝，正闭目休憩。他的皮肤极白，却也衬得一双剑眉就像溶进了下着迷蒙烟雨、轻舟远逝的西湖画卷里的一笔水墨。脸棱角分明，薄唇微抿，周身冰寒之气，宛若生长于九山之巅的雪莲，稍微靠近也会有被冻结的危险。
“古邑师兄，待会那两个贼人我来对付，一定给他们揍趴下。”说话的少年估摸是这行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十五、六岁面容，小麦肤色，浓密的眉发下闪动着一双神气的大眼，里间似有火星在跳跃燃烧。
被称为古邑的老者身形矮小、须发皆白，倒是一双眼睛甚是清明。他手中的墨绿手杖一点少年的脑袋说道“：河源，不可轻敌。”
一声婉转的轻笑声自耳后传来，少年河源刚一转头，后面一道身影上前就大力地揉着他的脑袋，说道“：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别折了。”
河源抱住脑袋瓜儿，无奈地抬眼看向面前高扎马尾、身穿软甲的飒爽女子“：英姐姐，快别拆我台了。”他沿着舜英后方看去，“华姐姐，你跟英姐姐学坏了。”淡紫纱裙的女子与舜英的长相一般无二，只是唇间眉角的笑意无端让这人间多了一份情意，显然与她的胞胎姊妹气质迥异。
河源试着绷了绷脸，一副我很成熟的模样，他还想证明些什么，就见飞剑前方一团青气朝着他们的方向飞驰前行。
不知何时，为首青年睁开了双眼，那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睛，此时把月亮都盛装在了里头，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金色光芒。青年伸出手，手心向前，呈抓握状，隔空便摄住了那团青气。
后方四人靠了过来，古邑颔首行了一礼问道“：大师兄，可有什么发现。”面对看似小辈的顾明怀，古邑的态度甚是恭敬，竟然还称呼对方为大师兄。四人中，最是活泼的河源现在也是正色站着，乖顺的很。
青气逸散逃开，露出了里面多叶交叠的植株，胧月草，形似盛开的莲花，有凝神静心之效，常见丹药的基本材料之一。
顾明怀收回手，阖上眼，只说了一句“：他们在争夺宝物。”脚下飞剑骤然加速，好一道流星划空。
夜晚在夅弋山脉绝不意味着平静，相反，黑夜是鲜血最好的外衣，生灵的贪欲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往更加无所顾忌。
树林间，一双双嗜血的瞳仁如锐利的刀锋牢牢地钉在前方青黛的身上，它们是夜的杀手，静静蛰伏，等待着最致命的一击。
细密的汗珠在青黛的额前迅速凝结，而后滚落在地上，碎裂数份。她痛苦地张开嘴，恍恍惚惚。此时身上像是压着千斤巨石，半点透不出气。又像是被人用巨斧在腰腹处一下下挥砍，硬要把那皮血骨肉生生碾磨成一团。
草丛中，一道黑影踱步而出，一双眼睛危险的眯着，不时划过锋利的流光。它环顾四周，魂念无声的波荡开来，驱散走周遭方圆数百米范围的妖兽。复又迈出前足，轻轻地点在地上，一步步地接近，悄无声息。终于，在离女子约莫百步时，黑影显现了身形。只见它身形似豹，周身覆着玄黑色硬铠，一根根刀刃样式的半米长尖刺直插而上，硬铠下则隐隐透出和瞳仁相同的幽蓝色光芒，就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地狱将军。幽火豹，穹冥世界赫赫有名的三级妖兽，初生便是凡境高阶，对火、金两气领悟力极强。
幽火豹继续前行了数十步，它慢慢压低了身子，两腿向后弓起，好似一张紧绷的长弓，一触即发。霎时，钢鞭似的长尾在透明的防护罩上一甩。防护罩上很快爬满裂痕，无声地碎裂消失。接连着，一道残影向青黛猛扑而去，如离弦箭矢，破空而至。
“孩子......”这两个字仿若天生就带着神力，灌注到青黛身体里。在幽火豹即刻扑至之际，青黛脚下用力，身体贴着地面朝前滑行了数十米后，一手拦住大树枝干，借着身体在枝干旁环绕疾行的惯性，以金龙剑身为支点，挺身站了起来。不过擦身之间，幽火豹利可断金的钢爪已在青黛的小腿上留下三道见骨的爪印。
幽火豹停留在原地，它抬起前爪，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舐爪尖残留的殷红血液，眼睛却仍牢牢盯着青黛。
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危机正在疯狂地酝酿。青黛率先打破了局面，她手持金龙剑，挥出了一道巨大的弧形剑气，带着无坚不摧的决然，往幽火豹的方向碾压而去。
“嗷”一声低沉的兽吼过后，幽火豹周身燃起炽烈蓝焱，毫不势弱地向着弧形剑气相撞而去。两股力量相持不下，很快在中途爆炸开来，巨大轰鸣声伴随着炙眼的白光响彻山脉一隅。幽火豹没有迟疑，它向着左侧疾跑，很快消失在一片白光中。
上面！感受到幽火豹的气息，青黛当即举剑朝上，体内灵力沿着剑身不断回旋叠加，直冲树梢。不对！青黛心中一窒，未来得及动作，就瞥见那借力越到旁边一侧树上的幽火豹已经迎面扑来。生死之间，青黛曲下膝盖，上身后倾，将将避过飞扑来的幽火豹。她不敢停留，将跪地的右膝作为支撑，发力转身的同时，冲后边挥剑，挡住幽火豹随至的攻击。
幽火豹跃开数步，眼神在青黛耸起肚子上扫过，眼底漫出狡黠之色。这头母兽不过强弩之末，如何让她失去理智再简单不过。它又纵身上前，不断往着青黛身上挥爪。
豹爪的攻势如同汹涌奔来的洪水，连绵不绝地与金龙剑撞击在一起。青黛的脸庞早已苍白如纸，身体每一处都是接近极限般地痉挛着。
幽火豹喷出一口蓝炎，在遇到金龙剑气之后，从中间拦腰截断，火焰余波则在二人面前渐渐熄灭。也在这一间隙，幽火豹侧过身，豹尾横扫向青黛腰腹处，带起猎猎风声。
青黛瞳孔一缩，双手毫不犹豫地立在腹前，挡下豹尾。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后退了数步。
豹尾却在冲击下，好似一条灵活的蛇，在空中迅速弹开。弹震力从尾尖延伸到身上，加快了幽火豹后转的速度。只见幽火豹如同一道虚影般，转瞬便奔至青黛的身前，利爪破胸而出，血光四溅，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然踩在利爪下。
幽火豹玩味地看着青黛委身倒地的身影，脚下用力，血雾飘散，空中登时翻腾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它踩着地上的肉糜走到闭目无息的青黛面前，伸出舌头重新舔舐了一遍前爪，而后抬爪朝着青黛腹下丹田处猛抓过去，这只母兽的丹核它要了！
说时迟，那时快。利爪就要抓上皮肉时，一道金光朝着幽火豹额前疾驶而去，迅速破开它体表的硬铠，穿过皮肉，留下一个硕大的血窟窿。
“吼”幽火豹发出惊恐的嚎叫，旋即戛然而止。那只母兽竟然！！！它双目圆睁，视野中最后出现的是青黛赤金如焰火般的眸子，而后视野变暗，身体朝后仰倒在地。
幽火豹死了。青黛躺在地上，摸索着朝腹部探去，停在高耸的顶部，微不可查地上下抚动了两下，像是安慰。接着，她莹白的指尖对着肚皮深深扎下，左右分开，持续探入，直至掏出一团蜷缩着的小生命。
刚出生的小生命模样有些丑陋，模糊的面容，皱巴巴的皮肉，没有一丝毛发。两只长椭圆的小耳朵紧紧贴在脑后，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动不动地缩着。
双手捧着小生命，青黛将它放到脸上，努力地用皮肉触碰这团生命，混合着血液的透明粘液从小生命身上流下，顺着青黛的脸颊，像是流出的血泪般滴落在泥土里。
青黛眼里的赤金火焰已经彻底熄灭，她的瞳仁早就没了焦距，身上的皮肉瞬间变得松弛，一头乌发也失去了光泽，正如一朵娇艳的花儿在寒秋中枯萎、败落，眼瞅着是一点生机也没了。
在幽火豹刺穿胸口的一霎那，青黛就施法燃烧了心魂，保得□□最后的一丝生气，暴起击杀了少了防备的幽火豹。然而□□的枯竭加速了心魂的消耗，能完成剖腹取子这一系列动作，凭借的不过是不能言舍的执念罢了。
长剑划过空寂的林子上空。舜英一挑眉眼“：这是......心魂燃烧的气息？”
古邑掐指凝思“：还有一个，在左前方。”
“那两个小贼都用了灵魂秘法？”河源耙了耙脑袋，有些烦闷地说“：小爷还没上场呢，这就歇菜了。”
飞剑持续前进，突然之间，顾明怀看向天际，眸中冰蓝色光华流转。视野中，原本的明月赫然变成两个，一个亮得妖异，一个淡得似霜。他的眸色渐深，顷刻后，一挥衣袖。淡色光芒托住飞剑，向后掠去，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上两倍。
飞剑疾驶到千丈开外，才缓速停下。古邑四人纷纷握紧兵刃，严阵以待。尽管四人将魂念铺天盖地的散发开来，却是一点异样也没察觉。他们心中一凛，强敌！？
顾明怀眸中流转的蓝色光芒一直在加深，很快沉积成浓重的黛青色。他环顾四周，天地间明月高悬，赤、黄、蓝、绿、棕五色气流流淌其间。它们流动得从容却湍急、井然却紊乱、真切却虚浮，如此矛盾，如此融洽。这些气流在顾明怀前方不过一掌的距离处，就碰到无形的水膜般，荡开浅浅涟漪后朝八方扩散。水膜内的五色气流同外面的情况无二，看起来，水膜竟是隔断了两方世界。更加奇异的是，当他伸手探向水膜时，竟直接穿透了过去，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顾明怀敛眸沉思片刻，对着尚未察觉的四人开口道“：无妨，稍待片刻。”
“是。”四人这才放松了神色，齐声应下。
半晌，河源突然指着前方，结巴了一会才喊出“：大...... 大师兄！”尾音比平常高了些，带了飘的发虚，十足讶异和后怕。
月光溶溶，笼罩着苍茫大地。月色中，隐匿气息的野兽们重新露出狰狞的獠牙，它们踩着无声的步伐，一点、一点接近躺在地上的青黛。
野兽们没有看到在青黛的颈后，那两个丰满成圆月的印记正绕着颈中心旋转，速度十分快，只能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虚影轨迹。印记还在不断加速，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倏地，旋转的虚影化成一道流光奔入小生命的脑门中。
印记匍一没入小生命体内，青黛腰侧锦囊中的九婴莲似有所感般，从锦囊中跃出，一并没入小生命的脑门中。同一时刻，夜空下的虚实圆月与青黛身上的印记一同般地旋转了起来，待幻化成肉眼不可见的虚影后，从高空直速坠下，灌入小生命体内。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近的野兽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气息从小生命体内向外席卷开来，仿佛一头无形的洪荒猛兽，咆哮着追赶附近的渺小生物。它们欲逃，可是身体不知何时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于是，整个林中所有的生物，皆是在一刻间，瞪着惊骇的目光，维持着不变的姿势，瞬间消失，连着□□和灵魂，毫无丁点的生命痕迹留下。
“古邑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河源凑到古邑身旁，扫视着四下空无一物的赭石色土地。真的是空无一物，刚刚就像是有一只大手，眨眼间抹除了这片范围内所有的生灵，连伏趴在地表生长的草儿都不翼而飞。
人为还是天灾？舜英、舜华两姊妹对视一眼，这种范围的湮灭，连五行灵力也为之一空，该是怎样的力量？
几人心思转动间，“那是？”他们同时看向那个尝试起身却不停翻倒的小东西。
顾明怀隔空释放了一个小水罩。浅蓝色的水罩托着小东西飘到了等人高的位置，稳稳停住。许是被之前的锻炼累惨了，小东西伸开四只小短腿，垂下两片耳朵，趴在蓝色小罩上一动也不动。
“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兔子。”舜英在水罩表面轻轻碰了碰。
“这是哪种妖兽？”河源围着水罩直打转“：它怎么在这里？一点事也没有？总不能是它毁了这地方吧，一只小崽子而已。”
小兔子闭着眼睛，身上覆盖着一层纤细的白色绒毛，正微微的飘动着。那么亮、那么美，就像是扯下月光，一丝一丝地黏着而成。
这种毛色的兔子确实没有见过，是不同血统的异种吗？古邑思索未果，转而询问顾明怀“：大师兄，这......”
小水罩浮到舜华面前“带走。”顾明怀挥了挥衣袖，召出飞剑，对欲言又止的众人说道“：先回门派。”
无声夜色，飞剑化作流光斩破天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