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过》不借东风

31、第三十一章 指责你真难

　　“龚校长，麻烦您转告一下孙老师不要再来了！”马玄的奶奶端上一杯水，面无表情。
　　龚傲的脸比马玄奶奶的更冷，两人像是别扭闹深了，苦大仇深的很，全然没有家访一贯的气氛。龚傲皱皱眉头，呷一口水，像是烫着了，嘴角不漏声色的抖动一下，放下便在没有端起过杯子。
　　“不愿我老婆子说话难听，我们又不是乞讨要饭的，一贯受着孙老师的施舍，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显着我们窝囊是不是？”
　　“嗯。”龚傲点点头。
　　“在学校里，我们家马玄全仰仗着您照顾，您就是观音菩萨如来佛。可这神佛大仙也有个命数约着，都不是事事插手，就算是插手也不指望着各个灵验。”马玄奶奶揣着胳膊，往床头上一坐，接着道“龚校长，不是老婆子看不起你，马玄爸妈的事，您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这块烂肉，我自己都没得法子，您说呢？”
　　“知道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家也都有自己的念法。你们教书的就只管学校里念书的，校外的就是瞎操心，天也不早了。”
　　龚傲冷着脸告别马玄奶奶，驱车一路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车流在拐进校园路的时候瞬间冷清起来。两侧稀稀拉拉的树透出这个城市中膨胀的光，挣扎着、顽抗着，不屑一顾着。
　　孙恺外婆家的将军楼在婆娑的树影间格外显眼，金光明灭的窗子把人心都晃散了。龚傲把车子停在路边，静静地望着车窗里复杂扭曲的夜景。
　　风慌着树，树又慌着光，光独独拉扯着人心，拉扯着一个人的骄傲和自尊，拉扯着要爱上一个人的决心，又叫欲语还羞的人沉默。
　　“实习期结束了该怎么办？”龚傲想着，难受着。
　　是呢，实习期结束了该怎么办？王骁没有想过，孙恺更没有想过，一个是痴迷现状、安而忘危，一个是顺其自然，无所计议。”一个学生，实习结束不就是要回到学校么”孙恺大抵是这样认为。他还不知，离开一个地方，人和情感是一块滚蛋的。

　　孙恺讲课的方式虽然像他一样年轻，像他一样给足学生胃口，可无可避免的课堂记录混乱，嘈杂也成了他上课的惯有环境。
　　魏亮的父亲也正是他在给一班上英语课的时候找来的，当时也无反常，只是由着吸烟的问题把魏亮喊出去骂了一顿。
　　刚动手要打时，孙恺制止下来，说是小孩子认错就不该打了。魏亮的父亲瞟一眼孙恺，虽说极不情愿，但又碍着面子只得作罢。不曾料到，当天下午，魏亮父亲便带着一众父母闹到了学校，声称自己的孩子不是试验品，并主张换掉孙恺。
　　龚傲瞧着，来反应问题的大多是一班的家长，事情说大也只是三两句开脱的事，索性派了王骁应付，自己只管窝在办公室里，不闻不问。
　　当时孙恺帮着王莉改优课比赛的稿子，两人咋呼着根本没有注意到窗外的躁动，王莉扯着嗓门故意讲着关于王骁的荤段子。
　　孙恺被王莉招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没遮拦的哈哈大笑一阵。
　　曲秀婷被两个人搞得无语，痛斥王莉这个破锣后，拉着贾静澜和宋祁玉下楼溜圈去了，临走留下一句，“你们俩可劲小姨子小姨夫，我们可不是要给你们演练的机会！”
　　“去你个烂蒜！”王莉扯着脖子吆喝，看了咧嘴的孙恺劈手一巴掌，“你乐啥！哈哈哈哈......”
　　孙恺懵逼一阵，紧接着又痴痴笑起来。

　　王骁往日里向来耿直霸道，再加上处事又有些暴躁，没交流上几句，便开始对着家长冲动的行径横加指责，一众里有买账的，也有不服争辩的，一来二去，王骁被冲得面红耳赤。
　　结束数学课的邓军经过王骁办公室时听着里面吵闹不堪，问了究竟才知是家长闹事，他这次也鲁莽，不等问清楚缘由冲进去就是一顿臭骂。
　　“你们，这是，诚心不让，孩子们，安心上课！与其来这里闹闹轰轰，还不如趁早，都领回家！”
　　见年级主任发火，大家也都安静下来，小声议论着。
　　“自从孙老师代课，我儿子的成绩一落千丈，还TM学会了抽烟！什么误人子弟的狗屁玩意儿！”魏亮的父亲颐指气使，强装着理直气壮嚷嚷道。
　　王骁一听这滑稽由头，眉头紧皱，红着脸吼起来，“放什么屁！你儿子的成绩本来就垫底地！换不换老师跟这个真的不搭边，况且，魏亮这混蛋玩意儿一早就躲着吸烟，今天咋就怪到孙恺身上了，都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么！”
　　“成绩垫底还不是你们教的不好！”一家长嘟囔着，也叫王骁没得辩解。
　　“大不了高到教育局，怕你们丢了饭碗。”另一位家长也跟着附和。
　　“别的，孩子怎么，就成绩不错，偏偏是你孩子垫底！做父母的，不应该，一味的从老师身上，找原因！”邓军指着人群，语气愤慨。
　　“谁还不知道，谁给你们塞的包大，偏心那个孩子多，就这话你还有脸说！”
　　“真TM该揍！”眼看王骁就要撸袖子上手，一明理家长赶紧站出劝，“我们都是为孩子，犯不着，这看你们越说越远，我们真不是来开什么批斗会的，就是听说这孙老师上课实在放肆，几乎是天天带着孩子们玩这个玩那个，成绩一直下滑，我们还怎么放心，你们说是不是。”
　　“这也还没考试，成绩下滑还是上升，谁都没底。”王骁回道。
　　“可不是等到考试不就晚了，能防患于未然，为什么不做？”一家长反驳。
　　“我打包票，成绩，不会，差！”邓军接话。
　　“你有什么资格，拿着孩子的未来打包票。”魏亮父亲怒斥。
　　“你看你看，怎么又吵起来了，老魏你也别插嘴，听听主任怎么解决不是。”一家长调和道。
　　魏亮父亲很是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仇敌似的瞪着王骁。
　　“孙，老师是，来实习的，最多三个月也就离开了，大家也别为难他。我看就这样，一班的课，孙恺老师先代着，等新调任的，英语老师一来，立马就换上。”
　　“就是嘛，解释清楚了就好嘛。”一女家长服软，大家也就跟着配合，想着再耗下去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便有着要散去的意思。
　　“不行！”魏亮父亲跳出来，“一天都不行，他一没毕业的孩子懂什么，再说英语这种主课，有多重要大家都知道！今天就换，把孙老师找来，我们倒想知道这孙老师有几把刷子，拿着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王骁恨极了魏亮父亲，心里暗骂着“艹尼玛的！”
　　“换换换！让二班的英语老师先替几天吧。”一听要闹着找孙恺，王骁有几分示弱，转身对邓军说道。
　　魏亮父亲瞧着王骁示弱，也算是挣回一口气，便不再辩驳什么，索性默认起来。
　　”都，散了，吧。“邓军嚷嚷着，送着家长们出办公室，王骁满腹怨言地跟在主任后面，瞪着这群闹事的家长吵吵闹闹着下楼。
　　孙恺去卫生间的功夫，恰巧遇见了王骁和这群正散去的学生家长，“这么热闹！”孙恺有意无意地调侃。
　　王骁皮笑肉不笑，尴尬地笑着，不敢去看孙恺的脸，嘟囔道，“我先去忙。”
　　“哦。”孙恺稍有疑惑，便也没多想匆匆去了。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毕竟，会伤及，他的面子，刚实，习的小伙子，别被打击到。”邓军稍显烦躁，显然气着王骁的仓促决定。
　　“我也担心，他的热情一直很高。”王骁耷拉着脑袋，丝毫没了先前嚣张的架势。
　　“你也是，敷衍，过去就行。为啥非得，跟他们吵！他们就是，受老魏那混蛋，的怂恿，没什么闹头的。”
　　“那新老师啥时候能到？”
　　“且，等着，呢。”邓军不屑，转身走开了，示意这件事情丢给王骁自己烦恼去吧。

　　王骁把这事情说给了王莉，想从她那里寻个靠谱的主意。王莉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好着手，抬眼道，“索性就扯个谎，推给校长不就完了么！”
　　“我一大老爷们，耍什么心眼。你就说怎么开口不伤孙恺心又不扯犊子！”王骁不屑，捏起个苹果狠劲啃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烦恼都给吞下去似的。
　　“我呸！瞧你那事儿逼样，简直就是一娘们儿！你就直接跟他说了呗，这总比家长直接找来好的多吧。”王莉努努嘴，扣扣鼻屎反驳着。
　　“你说他刚开始实习，正抱着一腔热血准备在学校里大干一场，我这时候跟他讲，哦，你教的不好，家长们都来反应了，所以你别教了。这该多伤他的心呀！”
　　“我艹尼玛比王骁，他要是有那么矫情，我第一个就让他原地爆炸！”
　　“问你就等于白问！”王骁把苹果塞进王莉嘴巴，悻悻离开。

　　回家后王骁又在网上搜了有一个小时，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索性骂骂咧咧地关了电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车子的轰鸣声打压着王骁的神经细胞，思维本就乱掉，这下就更乱了！思来想去，这心大的男人竟睡了过去。
　　风拉扯着残损的灯光敷在王骁熟睡的脸上，一切都是平静安详的样子，唯独把微微一皱的眉头，揭穿了这平淡无事后的欲盖弥彰。
　　风拉扯着光，拉扯着人心，在黑夜里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