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之绝不放手》青窗向晚

61、新生

　　苏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如同一团浓雾中轮廓渐渐清晰的充满威胁的怪物。

　　骤然一口鲜血喷出，吓了莫承泽一跳。

　　“苏煜！”

　　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苏煜沉声说：“没事，小六那边有消息吗？”

　　“大概是出了英国的国境，短短续续地能收集到小六发过来的信号，但是要完全接收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好。”苏煜压下喉咙里再度翻涌上来的腥甜，闭上眼睛斜靠在座椅上，心里却无法平静，他恨不得马上到阿生身边，但是，他没有办法。

　　这个时代不是云国，他亦不再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容亲王，很多事情，他不能做，也不可以做，为了阿生，也为了这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世界上本就没有黑白分明之事，他亦不是什么干净圣洁之人，当年，他的手中沾过多少鲜血，午夜梦回之际，又有多少次梦见一颗颗滚落的人头，一个个充满怨恨的眼神。

　　他讨厌血腥味，幸而，在他阴暗的人生里，有一段极其灿烂的明媚时光，阿生的笑，阿生的依恋，阿生的担忧与不舍，阿生从不敢大声表明的害羞的爱，静水流深，脉脉含情。

　　阿生，等我。

　　……

　　‘苏煜……苏煜……’痛，全身都痛，肚子更痛。

　　断断续续的□□从顾生口中溢出，全身的血液仿佛被人用力挤压着涌往一处，四肢百骸只剩干巴巴的骨头。

　　每次痛得快要死过去的时候，又会被更强的一阵疼痛刺醒，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仿佛身处海底，沉入深渊，周围是看不见的水波，无尽的黑暗朦胧，无人救赎。

　　心里大声喊着苏煜的名字，顾生才觉得自己有了那么一点喘息的机会。

　　“爷爷，再这样下去，小生，小生就……”魏执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孩子会给顾生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当他亲眼看到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面对。

　　床上的人血色褪尽，唯有腹部诡异地红着，如同鲜血汇集的红水晶，剔透妖冶，隐隐可以看见婴儿的双手在不停地挥动，极力想要往外破开。

　　顾生疼得扭曲变形，得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晕死过去。

　　王爷不在，魏老别无他法，只能给顾生喂了一颗丹药，凝滞血液的流动，同时让婴儿沉睡，以此缓解他的疼痛，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的时间不多。

　　“王……苏少爷什么时候能到？”终归是长辈，经历的事情多了，要比小辈沉着许多。

　　“不知道，我们联系不上他。”阿穆说完便又归于沉默。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让苏少爷赶过来，我的丹药只能让顾少爷撑一天，如果到时候苏少爷赶不回来，那么……”魏老摇了摇头，“一尸两命。”

　　阿穆的身体微晃，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阿穆，我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联系上他们？”魏执急得都快炸了。

　　“没有。”

　　“唉！”魏执猛地一拍桌子，连空气都震颤了几分。

　　魏老也不怪他，这孩子从小就重情义，虽然有时候做事鲁莽了点，到底是情有可原。

　　魏老望着渐渐沉睡过去的顾生，思量万千。

　　‘罢了，一切都是命，或许魏家也该随着往事尘归尘，土归土了。’

　　“小执，你跟我来。；劳烦穆少爷在此照看。”

　　阿穆点头，示意他们放心。

　　魏执看着爷爷脸色凝重，心里不由地往下沉，沉默地跟了出去。

　　到了魏家祠堂，魏老站定，回身，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看着魏执。

　　“跪下。”

　　魏执不疑有他，尽管穿着时尚，行起古礼来却丝毫不显得怪异。

　　“小执，你可知，魏家因何而存在？”

　　“魏家世代，为护宝安国，鞠躬尽瘁。”

　　‘护宝安国？或许吧，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家世代族人皆以为自己是在护国护宝，却不知，护的是谁的宝？安的谁的国？’

　　“你可知，魏家祖先为谁效劳？”魏老深深叹息，容亲王爷曾说过，往事作土，他已经不想再计较，但魏家间接犯下的罪孽，却是天道无法饶恕的。

　　“爷爷！”魏执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全身发冷。

　　“不错，是南宫家。”

　　“不是云国吗？”魏执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当年，魏家其实，是南国的祭司，不过是隐在南宫皇族身后，不为世人所知。所谓的宝藏，是真实存在，却是南宫家从苏氏一族抢过来的，据为己有，暗藏于齐云山，图谋有朝一日，灭敌一统。”魏老眼前不禁浮现父亲无奈而愧疚的神情，临终前，父亲紧紧抓住他的手，让他一定要找出宝藏，然后，毁掉。

　　“毁掉？！爷爷，既是宝藏，为何要毁掉？”

　　“人心不古，被鲜血浸满的金银，承载的是人心挥之不去的丑陋欲望。一旦现世，不知会有多少人会为之疯狂，更加激发人的贪念，野心，狭隘的占有欲……”

　　“人常道：‘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殊不知，人心的险恶才是浩劫的根源。”

　　魏执沉默了。

　　“魏家第十八代传人魏执听令，现在，我将魏家嫡传锦荼传与你，从此，你便是魏家最后一任家主，宝藏毁，魏家灭。”庄重的声音如同沉钟般撞击着魏执的耳膜，隆隆作响。

　　“爷爷——”魏执抬起头不敢置信。

　　“接锦荼，你便是魏家家主，在宝藏毁灭之前，魏家所有的势力皆为你所用。孩子，起来吧。”

　　魏老有些不忍，他穷奇一生，方才找到宝藏的大致位置，纵使布置了许多，也无法径直毁去宝藏，命运轮回，那几个人又重新相遇，只希望，这一次，不再是腥风血雨，悲剧收场。

　　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惜，无法看到魏家散入世间，过着普通平凡的日子，也无法看到，小执，成家立业了。

　　魏执接过爷爷手里的家主之戒，戴在手上，只是手不禁有些颤抖。

　　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十九岁。

　　沉默良久，魏执终于将锦荼戴在了手上，再抬起眼，多了几分沉淀的情绪。

　　魏老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这浑小子永远这样没心没肺。

　　阿穆的身影出现在祠堂，脸色凝重，“小生……”

　　话还没说完，魏执脸色大变，心慌地看向爷爷。

　　“看来是等不到王爷回来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魏老率先走出门，后面的阿穆和魏执惊喜于顾生有救，但是怎么就是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呢。

　　两人紧跟其后。

　　魏老的脚程很快，屋里的弟子已经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妥当，魏老净手，让人备了祖传的精致手术器械，便将魏执关在了门外，但是阿穆却被叫进去了。

　　魏执心里着急想要跟进去，却被门口守住的弟子拦了回来。

　　“小师弟，师傅吩咐过，你不能进去，别让我们为难。”守在门口的师兄们一脸难色。

　　“为什么？不行，我不放心。”魏执想要硬闯，结果硬是不让他进，双方僵持，最后魏执败下阵来。

　　爷爷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只能在这里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魏执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一团浓雾笼罩着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的有节奏跳动，以及，空气里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

　　垂在两侧手握紧了拳头，指甲全都陷进肉里也毫不自知。

　　魏执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屋里的人影晃来晃去，灯火明明灭灭，可就是听不到丝毫的声音，这个时候，魏执特别想念严彬，莫名的。

　　天色微明，清晨的露气湿重，魏执全身都僵硬了，但硬是凭着一股毅力强撑着。

　　吱呀一声，阿穆出来了，眼睛布满血丝，表情凝重。

　　魏执心里一喜，想要迎上前去，却奈何站了一夜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往前倒去。

　　阿穆迅速上前扶了他一把。

　　“小生怎么样？”

　　“还好，生了个男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魏执心里一紧。

　　“只不过人在昏迷中，魏老说应该休养一段时间就能醒过来了。”阿穆叹了口气，预言又止。

　　“太好了，还以为没有苏煜的精血供养，小生是过不了这关了。还是爷爷有办法，哈哈，我魏家这可算还了他们苏家一个大人情了，到时候可得好好敲诈他一笔！”

　　魏执都在想要怎么在苏煜那耀武扬威了，却发现阿穆的神情有点不对劲。

　　捅了他胳膊肘一下，“喂，木头，你怎么了？”

　　阿穆脸色更不好看了，魏执在他们看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么残忍的事实，阿穆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或许，伤害已经造成，怎么说又有什么重要。

　　“魏执，你爷爷，”阿穆艰涩地开口，话还没说完，魏执脸色立马一变，挣开阿穆，七冲八撞地冲进房间。

　　却发现，满目都是血色，大家沉默着清理房间，一言不发，却都红了眼眶。

　　“爷爷呢？”魏执抓住大师兄，手紧紧抓住，怕一失了力气便会倒地不起。

　　“小执，师父他，”

　　“别说了，我知道了，爷爷是不是太累了，所以一做完事就去闭关了修养了，一定是这样，你们好好照顾小生，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大师兄连忙冲出去追，却被阿穆拦住，“让他去吧，给他时间冷静一下，我会去看着他。”

　　“好的，穆少爷，小执，麻烦你了。”大师兄一脸沉痛之色，师傅临终前嘱咐他一定要看好小师弟，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事的。

　　魏氏一族，煊赫了千百年，终于，要归于虚无了，希望师傅的遗愿，能由小师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