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溶溶月》流景长亭

3、三小姐

　　翌日，江梨跑到杂役房去看清荷，顺便把昨日剩下的桂花糕拿给她。
　　“你怎么来了？”清荷看到她，吃惊之余有些发愣。
　　“给你送吃的呀。”江梨笑着，“顺便来看看你。”
　　杂役房的环境十分艰苦，一群老仆妇在河边洗衣服。江梨被清荷领着走进简陋的房间，看到这一幕，心里更加不好受。
　　“你这傻丫头……当初何必为了我得罪白术。”见清荷放心地吃起她的桂花糕，江梨心下酸涩。
　　“嗯？”清荷抬起头看她一眼，笑着安抚道，“这没什么，我们之间不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江梨望着她，狠狠地点了点头。她在心里发誓，终有一天要把清荷弄出这个地方，偿还她的恩情。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别的，江梨想起昨日在花园撞见的那位小姐，便向她打探。
　　“白小姐……眼下白府里还有两位小姐未曾出嫁，不知你遇上的是哪位？”清荷蹙眉。
　　“唔……”江梨将模样大致形容了一番，这下清荷可以确定了。“定是那二小姐了。我听闻，二小姐白离央因为身体不好，一直留在府内养病。婚事也就这样给耽搁了。”
　　“那你可知她和少爷的关系？”江梨连忙打探。
　　“关系……大概就是普通的姐弟吧。我听闻白少爷的娘早逝，他曾被二夫人——也就是白离央的娘亲收养。”
　　江梨心想，这大概可以解释昨日白离央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了。
　　“说起来这少爷的性格可真是难伺候，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清荷一笑：“他是白家独子，当今右相唯一的儿子。从小养尊处优，能不有点性子嘛？”
　　江梨暗叹，只知道这白府来头不小，可也未曾想过会是右相的宅邸。
　　可是转念一想，清荷与自己同时入府，怎会知道的这么多？
　　看来还是自己的人脉不够广啊……
　　她心想，看来得多下点功夫在培养人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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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苑，江梨凭借自己如炬的慧眼，很快从满苑的丫鬟中找到两个满意的人选。
　　一个叫惜春，是负责伺候少爷的；一个叫秋眉，是负责打扫院子的。
　　经过江梨的观察，这两人性子也完全不同。一个沉稳安静，不善言辞；一个外向活泼，人缘极好。
　　正当江梨盘算着该如何拉拢这两人为自己所用之时，有婢女前来通报：“剪烛，少爷唤你去书房一趟。”
　　江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这少爷又玩出了什么把戏。

　　她来到书房门前，轻叩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传来“进来”的回音后便推门进去。
　　白少爷正负手站在书架前，一脸的不悦。
　　江梨心里暗想不知哪个门神又惹到他了，“少爷，您找我？”她走上前问道。
　　见到她，白少爷一直紧绷着的小脸这才微微松懈下来。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江梨满腹疑惑地又向前靠近了两步。
　　果不其然没好事，待她靠近，他突然出其不意地将脑袋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我……想要……出府。”

　　“哈？”江梨瞪大了双眼。
　　通过这几天的摸索，她已大概知道这少爷每天的日程，白日里有夫子前来教书，下午要去练武堂锻炼拳脚，晚上还有一篇篇的诗书要背。简而言之一个字——惨！
　　江梨顿时庆幸自己没有穿越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上，否则面临的就是同样悲惨的命运了。
　　她忽然觉得身为丫鬟的命运还挺美好。
　　但话虽如此，她该怎样委婉地劝说这少爷打消念头呢？按这小子的脾性，你若是直说不行或者说一大堆道理反而会适得其反。
　　想了想，江梨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少爷，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把他激动地两手搭在她的肩上使劲摇晃着：“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咳咳……你先放手。”江梨拨开他的爪子，“少爷，可行度是有的，只是……风险也很大。”
　　“你说吧！”他一副“不怕风险不怕浪”的表情。
　　“奴婢知道在后院的墙上有个狗洞……通过那可以出去，只是……”江梨故意作出一脸的惋惜，“少爷万金之躯，怎可做出爬狗洞这种行径……若是被人不小心看去了……”
　　这下，连原本一脸坚定的白少爷也开始纠结了，江梨见他一副摇摆不定的神情内心暗笑。
　　她顺势补刀：“再则，若是奴婢帮助您出去，被人给发现了，奴婢可就……”她加重了语气，“会很惨很惨啊！”
　　他的目光移过来：“怎么个惨法？”
　　呃……江梨愣了一下，随口胡诌道：“首先会上报到白术姑姑那里，然后会被夫人知道，接着奴婢……就会被赶出府外，再也不能伺候少爷您了！”她说得深情并茂，甚至还冒出了一丢丢的泪水，不由得打从心底里佩服自己的演技。
　　白少爷的神色变了两变，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他再度开口：“有什么风险，我替你担着便是。”
　　这小子怎的这般不开窍啊！江梨内心叹息，继续劝说：“少爷您是右相的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怕他们看在您的面子上，暂且放过奴婢，可是背地里，趁着您不在的工夫，还是会狠狠地折磨奴婢，把奴婢赶出去的！”
　　这下，白少爷的神情是彻底的变了，他神色痛苦地扭曲着，好像陷在了某些不堪的回忆里。江梨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罢了……”最后，白少爷睁开眼，面上恢复了一丝丝的镇定，“不去了！”
　　江梨暗自松了口气，口干舌燥说了这半天，总算令他打消了念头，也算功劳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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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白少爷去了练武堂。江梨闲来无事，在花园里溜达。
　　春日晴好，岸边杨柳依依，清风徐徐，十分惬意。她沿着湖畔往前走，拐过一道杨柳树，瞧见树下蹲着一个身影。
　　江梨止住脚步，疑惑地瞅了半晌。只见那身影在那动来动去，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心下疑惑，悄悄地踮脚走了过去。就在靠近快要看见的一瞬间，那个身影突然转过头来——
　　“哇！”
　　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照面，江梨吓得一下子往后退了两三步。
　　那姑娘看来也吓得不轻，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喊什么喊？”江梨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那人反倒却先问罪起她来了。
　　江梨站直身子，叉腰道：“我说这位姑娘，大白天的你蹲在这里鬼鬼祟祟，正常人不上来查看才奇怪吧？！”
　　“我……我哪有鬼鬼祟祟？”那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却还是嘴硬地反驳。

　　江梨不答话，反而绕着她走了一圈，想要往她背后看去。
　　谁知那姑娘反应奇快，瞬间拦在她面前挡住了身后的东西。
　　“嗯？”江梨怀疑地看她一眼，“你既没做亏心事，为何不让人看？”
　　“我……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要让你看！”
　　真是说不清。江梨摇了摇头，作势要往一边走去，那姑娘上了当，正预备防那边，谁料江梨突然出其不意杀了个回马枪，往她右侧闪去，她阻挡不及，身后的物什就这样露了出来。
　　“兔子？”江梨望着那白绒绒软绵绵的东西，哭笑不得。
　　见被她发现了，那姑娘也索性破罐破摔，就着地面蹲了下来，“嗯，我猜大概是厨房做菜的原料。一条腿受了伤，怪可怜的。就想着替它包扎，之后托人送出府去。”
　　“你将它放出府去，来日还是会被人捉到。何必？”江梨不解地看着她，“何不养在自己身边？”
　　“我……”姑娘纠结地咬了咬唇，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我的……家人不允许我养宠物。”
　　家人？江梨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府里的丫鬟还未听说哪个是跟家里人一道住在府内的。除非……
　　“你——你莫非是那三小姐，白郁容？”她后退一步，震惊道。
　　“嗯，是我。”白郁容抱着兔子站起身来，微微红了红脸。这么仔细一看，她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薄烟纱，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发髻上插着一根翡翠制成的玉簪子。脸庞沾染上了些许汗水和尘土，却也无损她的气度。
　　“奴婢见过三小姐。”江梨顿感身份有别，连忙福了福身。
　　“不必……你起来罢。”这三小姐倒是意外的好说话，“你之前不知我的身份，说话直了些也是难免的。无碍。”
　　“是。”江梨直起身来。
　　“既然如此，这兔子，就交由你……”白郁容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隐隐的人声，似乎在四处呼唤着“三小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匆忙将兔子塞到她怀里。
　　“这……”江梨迟疑了一下。
　　“先交给你了，改日，我必当来取。”白郁容急忙道，“对了，你是哪个苑子里的？”
　　江梨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有人匆匆而至。她连忙一矮身子，从树丛间飞快地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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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苑，丫鬟们见她怀里抱着只兔子，纷纷又惊又喜，都争着要来照料。江梨正好也求之不得，索性便交给她们去弄。
　　她得了闲，便独自一人坐在房内深思。这丫鬟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当初只是形势所逼万不得已，她可不想这一辈子就这样耗在白府里，虚度光阴。
　　是时候该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了……
　　她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砰砰地敲门，她连忙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一干丫鬟小厮，以及正中间无比显眼的——白少爷。
　　“少、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江梨吃惊地有些张口结舌。
　　这一幕落在白少爷眼里，更是她被抓了个现行，紧张到口齿不清的铁证。他脸色黑了黑，转身丢下一句：“到我房里来。”
　　江梨不疑有他，连忙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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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身份，丫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