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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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莞嫔和惠贵人、永贵人是在咸福宫度过的。
第二日，便听到皇帝赐死年答应的消息。
落雪纷纷，明窗上映着红梅装点，一色色鲜明的红，足足艳过原本单调的雪。
而翊坤宫里，管事的许嬷嬷和几个宫女战战兢兢躲在西配殿，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公主也抱进了殿中。
翊坤宫的后殿，是华妃被贬年答应之后所住之地，如今已与冷宫没有什么分别了。旁的人都是避之不及，唯独有一人，带着宫女走了进去。
抱着小公主的宫女听见这传话的动静，急忙抱紧了小公主，一旁服侍的嬷嬷见了，忙道：“你别怕，那人都将死了，便再也不会对旁人如何了。”
那宫女本名唤作绿容，原是慎嫔身边宫女的幼妹，便是那一个被华妃赐下一丈红的宫女。后来因犯了谦嫔名讳，改名为绿瑾。她入宫时年岁较小，杀姐之仇却是时时铭记在心，恨不能亲手报仇。她不禁敛了神色，只轻声说道：“那一位嚣张惯了，死了恐也要闹出些幺蛾子来。奴才是怕吓着了小公主。”
许嬷嬷方点了点头，赞许道：“你这样关怀公主的心思是好的，只是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完这一场。”
绿瑾道：“奴才知道了，谢姑姑指点。”
而后殿里，却是一景儿的冷清，不见伺候的宫女仆役，只有乌鸦儿落在屋檐上，凄清地叫着一两声。
年世兰坐在屋内，低低地唤道：“颂芝……”
颂芝急忙奉了茶水上来，年世兰皱一皱眉：“连热水都没了么？”
颂芝仍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小小绣花鞋脏兮兮卧在一起，声音里几分呜咽：“小主……苏公公候在后头。”
世兰也不说话，径自喝完了茶水。说是茶水，连个茶沫子都见不着，只有一杯干干净净的冷水。在这寒冬腊月里喝下去，当真是冻得人浑身一僵。
她只作不觉，打发了颂芝离开，反倒眯着眼睛，去看那阳光透过一色素净窗纱，落在地上，一片晴空照耀。
破旧的屋门一声“吱呀”，是有人推门进来，世兰定睛一看，却是莞嫔。
莞嫔一身紫藤萝色妆花缎旗裙，外罩一件姜黄葫芦纽扣绒毛甲，数十只雀鸟扑棱着羽翅，落于缎面满屏花枝锦绣之上。又见翩然间裙裾微转，仿佛是要旋出一朵花儿。她微微一笑，只觉得是天上仙子、人间殊色，再难得了。
世兰冷冷瞥她一眼：“怎的是你？皇上呢？”
莞嫔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我会来看你了。”
说着便打量着世兰妆容，见她一张素面，脂粉未施，仍是秀丽十分的无双姿容，却平添几分凄楚哀艳。又道：“习惯了称呼您为娘娘，骤然间要叫你答应，真是不习惯呢。”
世兰将身上洋绿小袄裹得更紧了些，咬紧一口银牙：“莞嫔大驾光临，可不是为了说几句闲话的吧？左右也听腻了，莞嫔即便多说几句，于我是无碍的。”
莞嫔笑吟吟道：“想来答应你应该很想知道，为何当年端妃娘娘要端来那一碗安胎药，从而害得你一生未孕罢？”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世兰脸色不改，淡淡道：“那又如何？不过是贱人罢了！”
莞嫔鬓边一只金步摇缀下玲玲珠光，衬得她面孔愈发娇艳，她吐出的话语却是如一块巨石般直直坠了下去：“答应可曾记得，翊坤宫里的欢宜香？”
“哦？”世兰柳眉一皱，当年她得民医指点，替换了宫里所有香料，连欢宜香都没能留下，如今莞嫔提起欢宜香，也不知是何居心？
于是道：“莞嫔怎么尽卖着关子不说话呢……我都快要死了，莞嫔还不给个痛快吗？”
莞嫔却不回答，只是问道：“皇上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
世兰道：“自然是因为我直爽，王府里的女人都怕他，唯独我不怕。”
莞嫔又道：“那皇上为什么厌恶你，你知道吗？”
世兰瞪着莞嫔，眼里渐次有泪珠闪过：“皇上从来就没有厌恶过我，都是你这个贱妇在后面搞鬼。”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功高震主，皇上是不会让有年氏血脉的孩子出生的，”莞嫔从容说着，一壁吩咐随侍的宫女秋蔼道，“碳凉了，再去换新的。”
旋即便是长久的沉默，世兰眼眶里的眼珠一粒一粒流出，像是蚌肉里的珍珠，滑落在水之中。
世兰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说道：“难道是我宫里的欢宜香，才使我无法生育的？端妃的安胎药也是皇上授意？可……”
莞嫔淡然坐在炕上，多宝架上积满灰尘，她却似个宝石珠光堆砌而成的神仙妃子，纵然华服丽饰，却目光冰冷、不作凡人情感。她良久方道：“可是？又有什么可是？端妃也是将门之女，你家世高贵，她便没有吗？何苦要偏偏宠幸你这个年羹尧的妹妹？”
世兰又哭又笑：“你是说，皇上是因为我是年羹尧的妹妹，这才加以宠爱？”
莞嫔只是不言，弦外之音却是分明了。
世兰见此，更是明了。不禁泪流了满面，眼睫亦泛着破碎光晕，只晕得她什么也看不清。她大哭着：“皇上！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
说着便径自撞向了墙壁，“彭”的一声，竟是爆出一道血花。莞嫔惊得帕子也掉了，连忙缩在柱子后面。
外头苏培盛早就候得不耐了，急忙冲了进来，秋蔼也急急赶到莞嫔身边，说道：“娘娘可还好？”
苏培盛“哎唷”一声，满面为难：“老奴早同娘娘说了，这年答应害了失心疯，平常只有颂芝一个敢接近的，其余人等若靠近了，少不得受点子惊吓。”
又松了一口气：“不过年答应这件事总算是了了，老奴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这时颂芝冲了进来，见如此惨状，只是抱着世兰啼哭，而后喊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容不下我家主子。娘娘你别怕，颂芝下来伏侍您了！——”
“彭”的一声，颂芝也是额带血迹，与世兰双双倒在了地上。
一主一仆，一眨眼的功夫，就双双死了。莞嫔只当不忍去看，忙让秋蔼扶了自己回宫，一路上心里不免惴惴的，当晚睡眠也不甚好。
倒是皇帝听了，终是不忍，反而多加哀荣，命厚葬了世兰、颂芝。并亲自圈定封号，追封世兰为敦肃皇贵妃、颂芝为常在。命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下葬，位于妃陵第一位，且众嫔妃守孝三月。
而那位翊坤宫七公主，因生母早逝、又与敦肃皇贵妃素有瓜葛的缘故，一时间成了个烫手山芋。皇后近来身体转好，重又抱回了太后身边的四公主，看这架势应是要躬亲抚养。那末也不宜交给皇后，反倒一时愣住，还是敬嫔开口，希望能抚养小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