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系列》痴焰

2、老油条

　　我第一次看见老油条，心里便是暗暗不爽！日后与他相关每一件悲催的事都印证了我第一天的感觉！
　　新兵操练的第一天，个个都是新兵。特别兴奋，新鲜！
　　那天，总教头站在高高的站台上，手举一把长剑，说，男儿志在四方，大梁个个都是好儿郎！为国效力......
　　那番话说得豪气凌云，铿锵有力，个个新兵都充满了鸡血一般，整齐的吼道:“报国！报国！报国！”
　　许是我吼得太过激动了，前面一个人转了过来，他四十来岁，一双小眼睛斜着眼看了我半天，从头到脚，从外到内，感觉像是被透光！然后他极为不屑的切了一声，收了眼神，转了过去！
　　当时我心情顿时不好了，这人是谁呀！啥眼神啊！
　　后来闲暇时，听几个新兵聚在一起聊天，才知道这个人是谁！
　　原来他叫刘三，是从三里元调过来的老兵。这个刘三可出名了，人送外号老油条！什么意思？吃喝嫖赌样样有他，打仗立功，逃得比兔子还快！
　　其实像他这样的不止一个，只要是混了个十年八年还没死成的，都是他这个样子！别问为什么，打仗又不是吃饭，是真正动刀子的，刀剑无眼！那些刚上战场的一腔热血的青年多半是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生命就玩完了！开玩笑，真正建功立业的又有几个！一将功成万骨骷的道理还不够深刻吗？别人只知道功成名就后那金光闪闪的名誉，荣耀，金钱，却不知道那些成功背后的路上掩埋了多少无名的骸骨。所以当兵里头，懂得爱惜生命的人，多半都是刘三这种老油条！
　　当然我和像我一样的人却是极力不赞同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垃圾，败类！
　　虽然这几天我没有再和老油条有过接触，可是我却深深的鄙视他！有些人其实不用接触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路人！
　　可是老天总爱跟我开玩笑，我恶心谁，它就把谁往我跟前送！这不，刚刚分了组，教头让我和老油条每天对练！我......
　　也许是他不屑的眼神，也许是他所做的行为，我对他心里极力排斥！我暗暗发誓，对练的时候，我一定要将他揍趴下！
　　结果是趴下了，可是倒下去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我！
　　别看老油条精瘦精瘦的，可是却是一身肌肉！他揍人没有一点花哨，一拳是一拳，绝对往实里打！最多他晃你肚子，那也是因为想打你脸！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不挨了十几天，傻子也琢磨出来了......
　　虽然他打架是挺厉害，可是我依旧不服他。哼！一身武艺，空拿粮饷，大梁要是都是他这种人，估计报国无望！
　　不过后来他打架实在太厉害，我经常变成熊猫眼，缺牙娃，这不由得我服气了！
　　虽然我不是个将领，可是我却惜才了起来，于是有一天，在他把我揍成熊猫后，我依旧热血的激励他，你这厉害，怎么不用在敌人身上啊！
　　那天我就记住了他回答的这一句话，他先是沉默了两秒，然后跳起来大骂道:你懂个屁！
　　我……
　　好吧！后来我决定再也不想跟他说话，可是他却跟我主动亲络起来。
　　那天他一脸猥琐的对着我笑，我狐疑的看了看他，他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疑惑的走了过去，他搭着我的肩，就半推半哄的让我跟他走了！
　　我们来到一个地方，这里是军寨，外面用青布遮得严严实实，可是里面传来喧嚣的叫喊声让我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我对老油条说，我不会赌博，我也不想去！
　　老油条诧异的盯着我，说道:“你连这个都不会！”
　　然后不等我说话，说道:“行行行！你不赌，我赌！但是你必须去跟我开开眼界，这都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连这个都不会，以后怎么混啊！走！跟哥去！”
　　然后他硬是拽着我走了进去，其间一个人说道:“哎呦！三爷，你又来了！快快！里边请！”
　　然后那人便把一个正玩的人赶开，把我们安置进去！
　　坐在正中的一个虎腰熊背的汉子看见老油条来了，笑道:“三儿，你今天不怕又输得只剩下底裤啊？”
　　老油条却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道:“输给您，我心服口福啊！今儿个我带来了个钱袋，绝对不赊账,哈哈！玩得尽兴！”
　　我正琢磨着老油条一身上下也没个钱袋挂着啊，那他放在哪里啊？
　　两人刚开盘一局，老油条就输了二两银子，这当兵的一个月才五两银子，他一盘就输了二两银子，连我都替他心疼！他却浑然不在意，果然是个败家子！
　　该掏银子的时候，他跟我咬起耳朵来，他说，老弟啊！我们是兄弟不？
　　我点头。
　　他悄声说道，哥今天把钱忘在换下衣服里了，你给哥借点，哥待会儿还你！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你钱袋在哪,原来是把我当钱袋了！哼！不借！
　　老油条一直跟我眨眼睛，他对那人说道:“我把钱放在我弟身上了，弟，快快拿二两银子给康爷！”
　　然后他又跟我咬耳朵，说放心，回去我就还你！
　　众人都看着我，我骑虎难下，只好转过背对老油条说，你说的，回去就还我！
　　然后我就假装洒脱的拿了出来！这口子一开，就不得了，玩到最后，他把我五两银子输了个干干净净，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我回去的时候一脸铁青，手伸出来，就问他要银子。他居然还说干嘛？我简直无语了！最后他一番回答，彻底燃爆了我，我冲上去就想甩他一个大嘴巴，结果，呵呵，反虐！我......简直是生无可恋！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他说，你其实应该给我倒拿钱！算起来我还吃亏了呢！
　　你说，我能不愤怒吗？我真的很愤怒啊！！！
　　可是我打不过他就算了吧，这么有理的事，我居然也说不过他！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说，我不想跟你打架，我们要讲道理！拜托，他打都打完了好吗？然后他扳着手指一二三点的列了出来。他说，第一，学东西是不是要交学费，你今天学了这么久，难道好意思不交学费吗？
　　第二，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输这么多吗？因为我是故意的！
　　我刚下去的火又起来了！气死我了！
　　等等！他义正言辞的大喊一声，这是有原因的！他说，你知道今天赢的人是谁吗？那可是总教头的亲哥哥啊！平时你想送礼还见不着人家一个面，要不是他好这口，你五两银子还献不出去！就算献出去了，这区区五两银子，也没有赌桌上让他高兴！所以说，这五两银子是给你开了个路，让你在他面前混个脸熟，要是他哪天高兴，没准在教头面前吹吹风，给你升个官来当当！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可是.......”我说道，我心里还是堵得慌！
　　“可是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第三，我陪你花了一下午时间，还没有人算我误工费，我找谁要去，而且我还被骂，我冤不冤啊我！”老油条越说越激动，我只得说道:“好了好了，我错怪你了，算了算了！”
　　丫的，我好像是忘了谁陪谁来的！
　　后来他再次邀我去赌博，我夹紧钱袋,坚决不去。
　　可是最终我还是去了，这里头满心满眼的都是泪啊！
　　不知怎么回事，老兵和新兵混在一起了，里头一些老兵头子仗着资历，总是欺负新人，我竟然首当其冲！
　　我小时候其实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爹娘省吃俭用，把从牙缝里扣出来的钱给我买补品吃才把我养到现在这么大！所以我武力肯定比不上别人！在这个靠拳头说话的地方我沦为了被欺负的对象！我第二个月存下的钱依旧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老油条的时候，老油条一脸激愤的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然后就在我以为他要为我报仇的时候，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以后把钱都存在我这里。”
　　我......
　　他又开始循循善诱，他说，你看，放你这多麻烦，我几乎每隔一天就要为你被抢的事出头！（知道为什么是隔一天么，因为老兵头子每隔一天便来收刮一次）但是放我这就不一样，我凶名在外，没有谁敢捋我的毛！所以放我这是最安全的！丫的！那还不如被抢，我当时心想！
　　后来我想了想，还是将我的粮饷放在老油条那，至少他拿去赌博，我还可以混个脸熟么，我当时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所以每次他去赌博，我都跟着去了！后来他们都知道老油条有个小跟班。我渐渐的发现老兵头子居然也不欺负我了，他们说老油条是个狠角色！
　　我.......
　　他娘的，这什么世道！
　　老油条一脸得意的对我说道，凶名在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它就像一把保护伞，为你省去不少麻烦！
　　每次我们去赌博的时候，都有个规矩。如果是钱不够了，就找新来的，出老千，店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管！如果是想讨好哪个教头，哪个官爷，也出老千，十盘九次输，但从来不让他们发现我们是在故意放水,引用老油条一句话，要让他们玩得高兴！
　　虽然银子一直出出进进，但倒也算是收支平衡！
　　跟着老油条混久了，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全都颠覆了。
　　终于在第四年，教头许我们三天假，允许回家探亲！我当时高兴坏了，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好事降在我头上！要知道一些人十年都回不了家呢！貌似这还是赌博迎来的福利。
　　原来我一直在老油条耳边聒噪想回家了，老油条终于在受不了之下，又在赌博的时候向那位康爷，也就是教头的亲哥哥面前吹了吹风，那位康爷又在他亲弟弟的面前吹了吹风 ，于是就有了这次福利。
　　整理行李时，众人都一脸艳羡的看着我们！
　　出来的第一天老油条没有打算直接回家，他拉着我说，走！哥带你去喝酒去！
　　我一脸谨慎地问道，去哪？
　　他说道:“磨叽！还问什么问！哥带你去的地方，当然是好地方，走！”
　　当到了那里，我目瞪口呆，果然......是个好地方！
　　只见一块金色的牌子写着硕大的三个字，春来院！一帮莺莺燕燕穿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嗲着嗓子拉客人。其中一个眼尖的姑娘瞧见我们，然后欢喜的跑了过来，很明显老油条跟这个叫翠儿的姑娘是个老乡识。
　　只见翠儿撒娇地说道:“三爷，你都多久没来看翠儿了，是不是有了新欢忘旧人了！哼！曾经陪人家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换旧人的就叫人家大婶了！”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笑喷了。那个翠儿听此便妩媚的横了我一眼！
　　老油条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肝儿，我那里敢舍得把你忘了，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我听完，快吐了！
　　我憋得好难受！
　　然后老油条就丢下我一个人，他搂着那个叫翠儿的姑娘的细腰，两人咬着耳朵，一扭一扭的进去了！
　　剩下的众女都色迷迷的看着我，我感觉瞬间身在豺狼虎穴啊！
　　然后几个女子把我架进闺房，我当时魂都要叫出来了，可惜没人理我！
　　过了一会儿，我再次突破重围，终于出来了，你知道我对她们说了什么吗？（害羞）不告诉你！
　　第二天众女集在一起，对着我指指点点，一个接一个的咬耳朵。
　　其中终于一个鼓起勇气对我说，这个比较有用，你......治好了，记得以后找我~
　　我满头黑线......
　　最后我们出发时，我问老油条还剩多少银子，我们必须雇辆马车出发！
　　老油条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银子了！”
　　我再次爆发，混蛋！那我怎么孝敬我娘！
　　老油条见我爆发，连忙闪一边去，他急急道，别急哇！你说的留十两银子给你娘，这刚好还剩二十两！
　　我欲哭无泪，等于说，我们要不吃不喝并且用脚走回去么？
　　他这时一脸得意，说道:“我早就打听好了，听说李公子要接这里的月儿姑娘去顺津，今天刚好准备离开，反正距我们地儿也不远，我们趴在他们箱子里，顺道儿给我们也捎了过去！”
　　我.......
　　好吧！车解决了，那吃的呢？
　　他拍了拍包袱，翠儿都给我准备好了！五个干饼，我三你二。
　　然后我们就瞅准月儿姑娘的马车，事前潜进去，躲在屁股垫子下的箱子里。
　　过了一会儿，我从箱缝里，瞅见一抹粉色上了来,嘎吱一声就坐在我头上！本来就挤的空间现在就更挤了！
　　终于在黄昏之前把我们捎到了顺津，趁月儿姑娘下车后，我们连忙闪了出来。
　　老油条打算跟我回我家，我问他为什么不回自己家，看看爹娘！
　　他说道:我四海为家，你我兄弟一场，你家就是我家！
　　我......
　　终于到了家门口，我敲了敲木门，不久里边传来咳嗽的声音，木门打开嘎吱的声音，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的老头站在门口，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的儿，是......是你么？”
　　我蕴量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绝提。我颤抖的张开嘴......
　　突然老油条激动的喊了一声:“爹，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