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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驻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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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佐助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就在那一刻,这个孩子身上的气场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从冰雪一样的凛冽变成微风般的挥洒自如。有那么一瞬间,卡卡西以为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卡卡西的本意是想让佐助借此得出人间处处有真情的结论,可是直到这时他才记起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句话。
他和他都是被留下来的人,行走的每一步,身后都有亡者鬼魂相伴。未来已经被回忆填满,没有其他可能。
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终于还是走到今天。
“佐助,听我说……”卡卡西的话到这里就中断了,没有下文,这五个字,只是他身为木叶上忍的责任。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明天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木叶么?卡卡西想,如果是鸣人的话,现在就可以扑上去挡在佐助面前,大叫着你是我的兄弟亲人我绝对不会舍弃你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即使是要为此打倒你也无所谓,然后双方大打出手;如果是小樱,大概会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真的要走的话就带我一起走吧;如果换了五代目和其他上忍,会搬出一大套义正词严的劝告同时在心里叹息宇智波果然是个随时可能背叛村子的不可信任的逃忍。
偏偏是身兼老师、朋友、蓝颜知己、变相监护人的卡卡西,这些身份相加抵消折算后,留给他的台词只剩下一句。
一路走好。
卡卡西耸耸肩,人畜无害的笑笑:“虽然我是木叶的人,不过,佐助,你有你自己的道路要走。你已经长大了,所以这一次没有说教了,还是那句话,考虑好再作决定。”
“是。”佐助难得低眉顺眼,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恣意的少年,犹豫彷徨从来都是在下决心之前,一旦主意拿定,就再也不肯回头了。
“那,明天我会把鸣人和小樱打发出去做任务的。”卡卡西幽上最后一默。
佐助很配合的露出笑容,退了一步,恭敬的弯下腰来:“谢谢你,卡卡西老师。”
在大蛇丸那里三年,他也从未如此谦卑过。
这个,差不多就是永别的意思了。卡卡西起了这样伤感的联想,眼看着房门喀一声被带上了,然后是坚定的脚步声,由近到远直至渐不可闻。
宇智波佐助自此走出他的生命。岁月流转,此去经年,之后漫长的日子里,卡卡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佐助在木叶迷宫一样的道路上漫无目的的兜着圈子。从他一个人生活后他就很喜欢在街上堤坝上村边的小河旁散步,以前他总是情不自禁的猜测别人会用怎样同情怜悯的目光偷偷注视着这个独自在外游荡的宇智波家遗孤,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现在他已经学会真正的不在乎。
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看法,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佐助自暴自弃的想,没办法,我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和鼬一样高傲冷漠而没心没肺,简直是他的翻版。
路上的行人都很有默契的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偶尔有几个小孩子投来好奇的注视,也会被自家大人忙不迭的扯回去,生怕宇智波一时兴起抬手杀掉这些眼神冒犯了他的顽劣孩子。
干掉木叶最大的仇人大蛇丸,亲手杀了S级通缉犯宇智波鼬,粉碎了晓收集九尾的阴谋,凭这些事实说宇智波佐助是木叶的英雄也不为过。
嘿,佐助自嘲一笑,可是,是什么样的英雄啊,软弱,叛逃,血腥,及杀戮,最后被旗木卡卡西捡回来的孤魂野鬼。
在他第N次经过广场的时候他看见了日向宁次,低着头在和面前的日向雏田轻声说着什么,长身玉立,眉眼清柔的样子,衣襟微微翻飞。
佐助对宁次的印象一直非常奇怪:那个人有着洞悉一切的眼睛,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却在很多年前就能看穿他的尴尬。他以为他是强悍而不可摧的,偏偏宁次又着了魔的相信什么缥缈无常的命运。
Lookers-on see most of the game(旁观者清)。佐助停下脚步站在街角,不知怎的想起这句古老谚语。
雏田很愉快的跑开了,宁次带着一丝微笑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然后转身,朝佐助的方向走来,颜色极淡的瞳孔直直看向他:“宇智波。”
“宁次。”佐助冷淡的站在那里,连手都没有扬,虽然是他自己先要停下来等人的。
宁次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这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少年的脸上已洗脱了昔日的稚气,强大无情不动如山,人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到神话中那些弹指间毁天灭地的神魔的影子。宁次笑了笑,然而你归属之地,仍是苍茫人间。
因此他不介意包容这个孩子的任性无礼:“佐助,欢迎回来。”
“嗯。”错愕之后佐助点头。
“鸣人呢?没有去找你?”
佐助很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其实宁次是知道答案的,鸣人去了慰灵地,探望那个疯疯癫癫的好色仙人。卡卡西伊鲁卡,春野樱宇智波,自来也纲手等等等等,鸣人已经为自己找到了那么多羁绊,而眼前的黑眼睛孩子,却把一切人都拒之千里,宁愿拖着长长的影子孤独行走。
不过看起来,自己好像是个例外,宁次想。他开始飞快的回忆到底是哪个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事而触动了这个高傲的宇智波的心。
宁次的记忆力向来是足以让他引以为傲的,从少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他立刻找到了缘由所在。
现在他真心微笑起来,也许不乏有些得意的一语成谶的先知口吻:“佐助,我有一个很长的假期,如果你有空闲的话,跟我一起去旅行吧?”
假期是真的,邀请也是真的,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宇智波佐助,你最好立刻答应。
佐助理所当然的犹豫了一下,他与宁次面对面时经常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依常理而论这种过于相似的人不会是好的同伴,而且,他为什么要突然约自己这个危险人物一起出游呢,是阴谋还是监视?这样看来拒绝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问题在于他对这个白眼小孩同样有强烈的好奇心,左右要离开,不如有人同行。
很快他又想起日向家的白眼有着非凡的洞察力,自己此刻的犹豫在他看来大概也是好笑的,所以他立刻抬起头回答:“好的。目的地是哪里?”
“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从今天起我有半个月时间,什么时候出发?”宁次的习惯是给予别人充分的弹性选择制。
这种随性旅行更符合佐助的兴趣,反正他也没有想好的去处:“那么,明天早上吧,村口见。”
宁次笑笑算作回应:这是个不习惯问为什么的孩子。
这次算是佐助的第二次背井离乡,要打点的东西比起上次来似乎更少,背包空空的晃荡着,佐助想起小时候忍者学校去校外修行时自己偷偷塞了满满一包番茄,集合后才知道今天的修行项目主要是越野跑。
他摊手摊脚的躺在地板上,微微弯起嘴角。
很遥远的记忆了,一度被他打上封印全数抛弃。如今好了,他可以随时随地拿出来翻检晾晒,不必再担心会被这些琐碎往昔消磨了心志。
所以说,复仇的感觉,有多么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昏黄的夕照透过窗子铺在他身上,佐助抬起一只胳膊垫在脑后,惬意的眯起眼睛,有些飘飘然。
不会再有压得他直不起身的枷锁,死去的人不会在他的梦里哀号,他也用不着再一遍遍自我唾弃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杀人恶魔那个灭族凶手的弟弟。
他已经把鼬亲手杀死了,他跟鼬毕竟是不一样的。以血起誓,宇智波佐助绝对无愧于团扇之名。
灭族,兄弟相残,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也要离开了,被誉为最强一族的宇智波即将带着它不为人所知的黑暗和血腥永久消失在传说里。佐助想,这是个最好不过的结局。
这里也要彻底荒废了。他站起来开始一间一间审视这间儿时居住的巨大宅院的每个房间。储藏室,会客厅,然后是父母的卧室,小时候放置婴儿床的可爱房间,稍大一点后新换的卧室。
最后,是哥哥的房间。
他也无数次的睡过这里,半夜里抱着枕头过来钻进哥哥的被窝,那时候鼬通常会装睡,小孩就很吃力的搬起哥哥的胳膊,一点一点蹭到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曾经在这个房间进进出出的那个人,是与他骨肉相连的兄弟。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在好久了。这里仿佛变成童话里囚禁幽灵的密室,无数不明物体藏在门后的黑暗中蠢蠢欲动。
现在佐助站在房门前发着呆,完全失去推门的勇气。他早已不是那个即使随意开门进去哥哥也拿他没办法的小孩子。
那扇门睁着冰冷的眼无声的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