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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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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翌日清晨,文姜与姬忽一早便立于城楼之上,遥望地平线上晨光乍现,等待着来自远方的“客人”。
姬忽侧头看着她,身上的紫袍迎风翻飞,面纱罩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极力远眺的瞳仁,透露着无限的落寞。
“可以答应我尽量不要伤害他吗?”文姜没有回头,依旧看向远方。
“嗯。”姬忽点点头,唤来侍从,“去告诉秦将军,尽量不要伤害管大夫,将他安全带回来。”
“喏。”侍从领命而去。
文姜叹了口气,她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兵戎相向的一天。为了在鲁王宫中生存,她也曾不择手段,也曾杀过无辜之人,但对于他,她还是下不去狠手,即使知道,他就是算计了自己半生之人……
“不如,我们就在那边,等待着那位故友前来‘叙旧’,如何?”文姜指着城外小山坡上的一处亭子,对身旁的姬忽说道。
姬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座孤独立于小山丘上的亭子,皱了皱眉,“眼下齐军临近,在城外恐怕有点不安全。”
“大王放心,这齐军杀不过来的。”文姜转身对他笑笑,“若大王还是担心,就将守城的百余官兵,调往小道出口,若是见到我们的故友,将他请来便是。”
“你真的确定他们会走小道?”姬忽再次问道,兹事体大,他实在有些忧心。
“当然,如果不选择小道,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管仲了。”
说完,文姜径自走下城楼,往城外亭子走去,阚严紧随其后。
姬忽见状,也只好跟了过去,还差人准备了好酒与几道小菜,与文姜一同坐在亭子里等待着。
天色渐明,一个时辰之后,远方响起了一些动静,小道的方向,升起了滚滚烟尘。
姬忽见状,有些焦急,站起身眺望,来回踱步。
文姜在一旁拨弄琴弦,借琴声努力地稳定心绪,而弹奏出来的,却是连她自己也听不懂的乐曲。
时近黄昏,远处一人骑马飞奔而来,走到亭子里,跪地禀报道:“恭喜大王,我军大捷,齐军已被尽数歼灭,主将李江阵亡,只留下督军管仲与数百残兵。”
姬忽听到捷报,终于放下了紧悬着的心,一拍桌子,喜形于色,“太好了!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参与此战的将士全部论功行赏!”
“喏!”士兵领命退下。
姬忽转身,兴高采烈地对文姜道:“夫人真是料事如神!此战大捷,夫人当居首功!”
文姜不动声色,停下手中的琴,起身看着远方缓缓走来的人影,“看来,我们的老朋友要来了。”
姬忽看向远处,见管仲被郑国士兵领着,朝这边走来。
不多时,士兵带着管仲来到亭子前,“启禀大王,齐国大夫管仲带到。”
文姜在桌前坐下,若无其事地给旁边的杯子斟酒,酒滴在无意中撒落一旁。
姬忽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管仲,对侍卫道:“好,你们先下去吧。”
“喏。”
侍卫都退了下去,亭子里只留下姬忽、文姜、阚严和管仲。
姬忽走到管仲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管大夫,你我又见面了,距离上次临淄一别,已有十余年了,当时寡人还说,很佩服管大夫的智谋。”
管仲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可是今时今日,我却输给了您啊……”
“我们难得故人重逢,现在就不谈国事吧。”姬忽说着,在桌前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管大夫,请坐吧。”
管仲走过去坐下,逐一打量着他们,最后眼光落在文姜身上,见她披着紫袍蒙着面纱,低垂这头,看不清脸,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位想必就是郑王请来的高人吧?果然很高明,竟能读出我管仲的心思一般,以局设局,果然精妙。”
文姜将酒杯逐一放好,“管大夫过奖,今日难得故人重逢,各位就畅饮一番,叙叙这十几年的‘旧情’,如何?”
“故人?莫非,夫人与我相识?”管仲问道。
见她不语,管仲又道:“这位高人,若不摘下面纱,又如何畅饮?”
“说得也是。”文姜一笑,起身除去斗篷,放在一旁,而后坐下,将面纱也取了下来。
管仲看到她的那一刻,十分震惊,不小心把酒杯扫落在地,“文姜……”
文姜没有看他,只是从旁边又取来一只酒杯,倒满酒放到他面前,“管大夫怎可直呼孤的闺名,孤乃鲁国夫人,姜氏。”
“哈哈哈……”管仲突然大笑,拿起酒杯,骤饮下去,“是,没想到,鲁国夫人竟有如此智慧,我就先敬夫人一杯!”
文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敢当,孤的这些小把戏,又怎能跟管大夫相提并论,管大夫可是运筹帷幄之人,就连千里之外,也能隔空设局。”
姬忽看着他们表面平静的样子,也端起酒杯,“当年我们临淄一别,如今再次重逢,虽各有立场,不得不兵戎相向,却依然算是故友。寡人也敬各位一杯。”
姬忽一饮而尽,管仲和文姜见状,也举杯饮毕。
连饮数杯后,管仲说道:“叙旧就到此为止吧,既然各有立场,今日我落到你们手里,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虽然当年姬忽不齿管仲的行为,但却是着实佩服他的才华,要是杀他,于心不忍,可是不杀的话,恐怕今后会是个很大的威胁。
他不知如何抉择,只好看向文姜。
文姜起身,走到亭子一角,背过身去,默默地说道:“让他走吧。”
姬忽想了想,对管仲道:“既然夫人这么说了,寡人也就不为难管大夫,请离开吧。”
“那就谢谢郑王和夫人了。”管仲一拱手,豁然起身离去。
他不惧死,却怕大业未成身先死,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做,他始终记得,要拼尽一生,耗尽一切,去辅佐一个人成就千秋霸业。他已经牺牲掉太多,又怎可在此时放弃?
文姜回过头,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指甲已嵌入掌心,心仿佛又被撕裂开一个个伤口。
原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冰封,留下的只有恨,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就算他一次次算计她,一次次让她绝望,她依然初心不改。
有些人,不是说忘就能忘却,有些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