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缇米

38、悬壶济世

　　白月没说话，他拎着药箱径直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门槛上坐着个目光浑浊的老妇人，老人面色枯黄，靠在门边儿虚虚地吐着气，看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白月将药箱放下，朝老人温声道：“老人家，我是大夫，让我来给您看诊。”

　　那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没什么反应，白月上前看了看老人的气色，又示意她张嘴伸舌，谁知后面传来个低低的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白月回头望去见是一名中年男人，那男子面色虚弱，神情很是戒备。

　　白月道：“我是大夫，在给令尊诊病。”

　　男子冷冷道：“不就是瘴毒么，有什么好诊的，反正没有解药，我娘今年七十多岁了，折腾不了几年，不必麻烦了。”

　　阿珩在一旁急道：“我二哥带来的就是解药，只要喝了就会好的。”

　　男子冷笑：“解药？呵呵呵，解药都在官老爷那里，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白月心中一紧，这些年芙罗的百姓们都是这么想的吧，他们又是在怎样的绝望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呢？

　　男子喝道：“你们走吧，我们村子没钱，想要骗钱到别处去！”

　　阿珩分辩道：“我们不是骗子。”

　　“相公，让他们试试吧。”里屋走出一个妇人，她怀中抱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传来微弱的啼哭声。

　　“娘子，他们是骗子，不要相信他们。”男子走进去扶着妇人想要阻止她。

　　妇人没有看男子而是径直走到白月面前，目光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大夫，这是我儿全哥儿，您看看他还有没有救，如果没救，您就给个药让他痛快去了吧。”

　　白月目光一沉，从她怀中将那孩子接过来，襁褓中的孩子哭声小小的，哑哑的，叫人听着心疼。

　　孩子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面色铁青，一看就是受尽了折磨。

　　白月握住孩子的小手把脉，发现这孩子因为瘴毒长期无法进食，原本娇嫩的肠胃现在愈发衰弱，更有些阻滞在内，必须逼出来才好，于是对阿珩道：“阿珩，去舀些米汤，放凉一些拿过来。”

　　阿珩忙去了，白月请妇人坐下，用一只小碗盛了些药放在一旁，他用筷子沾了药在孩子的嘴唇上蘸了蘸，娃娃的小嘴咂了咂，白月趁机轻巧地将药喂了一口进去。

　　药咽下去了，孩子开始痉挛地挣扎起来，继而猛地呛咳了起来，小脸更是因为太过痛苦而紧紧皱着，孩子的母亲在一旁无措地拍着孩子的背，又惊又惶。

　　孩子的父亲忍不住走到一旁，看着孩子痛苦的模样，他痛苦地眼睛都红了，双手紧紧握成拳攥在身侧。

　　白月将手放在孩子的嘴边，双目紧紧盯着孩子上下起伏的小肚子，道：“不妨事，让他吐出来，吐出来便好。”

　　未几，只听那孩子呜咽了一声，嘴里呜地呛咳了一声，小嘴一张一大股腥臭黏稠之物尽数吐在了白月手上，白月将手心里的脏污放在鼻尖闻了闻，蓦地，神色一松，面露喜色，扬声道：“阿珩，把米汤拿过来。”

　　阿珩将碗端来，米汤是粥最上面那层薄薄的汤糊，妇人将孩子抱着擦干净嘴边的秽物，白月净了手，给孩子将汤糊喂进去，孩子抿着小嘴小口小口地吃进去了。

　　妇人欣喜若狂地泣道：“全儿吃东西了，吃东西了。”

　　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几乎在片刻之间起死回生的儿子，激动地泪流满面。

　　妇人喜极而泣的声音其他村民都听见了，大家眼中纷纷露出了希望的光，都小心地靠近过来看着。

　　白月给孩子喂了足足小半碗的汤糊，中间又和进去几勺药，孩子也全吃下了，灰蒙蒙的双眸中露出点点光来。

　　妇人瞧出来孩子的变化，欣喜地将脸贴着孩子的脸蛋，泪如雨下：“全哥儿有救了。”

　　白月道：“瘴毒已经解了，这解药便不可再喝，我会开些别的方子给他，记住这些日子只能给孩子喂些容易消化的流食。”

　　妇人忙点头。

　　孩子父亲走来对白月道：“大夫，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误会了您......”他说着就要跪下。

　　白月看了阿珩一眼，阿珩忙上前将他扶起来，白月低头在册中记下孩子的病况，淡淡道：“医者本分，不必谢我。”说着便走到那屋前坐着的老妇人面前，俯身为她看诊。

　　时近黄昏，晚霞铺陈，村中渐渐有了活气。

　　白月背着药箱，挨家挨户给人看病，老弱妇孺为先，不出半天，已有十数人瘴毒彻底解了。

　　白月诊病，阿珩赠药，半日下来两人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阿珩累得汗流浃背，侧头一看，只见白月正半蹲着身子给一个小男孩把脉，他已经忙了一天了期间连口水都没喝，身上干净的素衣也因为近身照看病人沾了各种脏污，但他恍若无觉，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与专注。

　　阿珩忽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劲儿，开心地继续忙活去了。

　　入夜，满天星辰。

　　已经解了瘴毒的村民们都呆呆地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心情欣赏这般美丽的夜景了。

　　经过一天的诊治，村里有一小半人的瘴毒已经全解了，体弱的老人妇人们都回去休息了，不少恢复地快的年轻人都主动来给白月帮忙，孩子们有了力气就开始在村子里嬉戏玩闹起来，那些清脆的笑声让这个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平添了生气。

　　阿珩给白月桌前点了蜡烛，白月仍旧在记录病例。

　　阿珩打了个呵欠，信手翻着他手边的两本写地满满当当的病册。

　　白月抬头看她，问道：“累不累？”

　　“不累！”

　　白月瞧着她颇有些疲惫的小脸笑道： “怎么会不累？”

　　阿珩看着周围因为治好瘴毒而笑脸重现的村民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二哥，你跟我说治病救人能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我从前不懂，现在懂了。”

　　白月笑笑，自己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道：“阿珩，师父送你来我这我想是有他的道理的，师姐总将你当孩子看在身边我也觉得不妥，虽然你被朱雀青芒随身，可你毕竟还小，我们总不能一辈子把你困在青屿山，该历练还是得历练，该修行还是要去修行。”

　　他的神情愈发严肃起来：“青芒朱雀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你的修行路注定比旁人难走得多，你要做好一生与它们对抗的准备，师父、师姐，还有我，我们谁都不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保护自己，这样不论将来碰到什么事，你还有自己可以依靠。”【1】

　　阿珩默默地听着白月的话，来之前师父在狂书楼里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她更多的是惧怕与畏缩，现在更多的是领悟。

　　有些东西她总要独自面对的。

　　许久，她才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二哥。”

　　白月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道：“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不要，我也要帮忙。”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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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所有的医务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