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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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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在神斧关驻扎休整了七天。一是因为冰山王爷要巡视边关,视察军队的练兵和防御情况,顺便处理一些军务;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的荣沁公主竟然在大军到达神斧关的当天夜里发起烧来,军里的大夫说是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顿,没有休息好,所以应该卧床调养几天。
其实,苏沁自己知道,她只是原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又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再加上对自己前途未卜的担忧,综合到一起,才突然发起烧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然而,楚哲昶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意外地很听大夫话,耐心地等她身体好一些才继续上路,期间还吩咐雅馨、雅琳想办法给她准备了几样口味清淡的粥和小菜,帮助她恢复体力,让她有种受宠若惊、如坠云雾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她烧得厉害,浑身滚烫,双颊绯红,眉心紧紧地锁着,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不停用虚弱的嗓音重复着,“娘……我好怕……不想嫁,娘……”。那既脆弱又可怜的无助模样,看在楚哲昶眼中,不知怎的,竟然让他心底无故地翻搅起来,莫名的一疼。
苏沁本以为翀越国大部分地区都应该处在之前那样的戈壁或是荒漠当中,却没想到从堪称门户的神斧关向东向北,才逐渐深入翀越国腹地。于是,眼前的景色不再是清一色的荒凉、孤寂,而是被青山绿水环绕,大山大水,秀美雄奇,城镇一座连着一座,树木房屋鳞次栉比,一派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简直像隐没在戈壁荒漠内的一大片神秘的绿洲。翀越人的生活,也并非像之前传闻的那样艰苦困顿,相反却比枢国人还要富足得多。原因在于,翀越国虽然农业不甚发达,却胜在矿产资源丰富,各种金矿、铁矿、玉矿……不计其数,仅朝廷着力开采的,就有几千处,还有其他地方自行开采的矿山,规模不一,数不胜数。难怪楚哲昶说看不上她那些陪嫁的“废铜烂铁”,真不是吹牛,是人家当真看不上。
一路上,行进得都很顺利。楚哲昶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隆重的欢迎和接待,百姓甚至全城出动,夹道欢迎,只为了能看一眼大名鼎鼎的战神,这个国家最英武的男人,他们的熠王楚哲昶。苏沁冷眼旁观,这座冰山想必是整个国家除了皇帝之外,最受欢迎的人了,简直成了神的化身。殊不知,即使皇帝自己来了,也未必能受到如此厚爱。
又走了月余,终于到了翀越国的都城盛琅。随军的一万精兵不得入城,所以转道去了城外的军营,楚哲昶只带领亲卫百余人入城。
入城之前,楚哲昶换了一套衣饰:蓝紫色直裰朝服,包裹住颀长的身材,领口与袖口都镶绣着银丝祥云纹样的滚边,腰间系青色金丝嵌宝石蛛纹锦带,上面还挂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漆黑如墨的头发被更奢华的镶碧攒珠鎏金冠高高束起,更凸显出他丰逸、俊朗、无可挑剔的五官,通身都散发出一股华贵却高不可攀的王者之气,一派龙凤之姿。
换好了衣服,楚哲昶把苏沁带到了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宽敞奢华的敞篷马车上。一声令下,百余人如同盛世游行的队伍一般,威风八面地入城了。城中,通往皇宫的主街两旁,早就挤满了自发来迎接熠王凯旋回朝的百姓,各个手持鲜花,翘首以盼。
原来,楚哲昶带兵偷袭广兴成功之后,没有直接回盛琅,只是把消息送回了都城,同时另外安排人手悄悄把被俘的靖平王爷押了回来,准备作为日后谈判的筹码关进了天牢。他自己则打算继续挥师南下,欲一举拿下枢国半壁江山。没想到突然收到皇上圣旨,称两国打算议和,让他呆在原地按兵不动。而议和的结果就是,派个莫名其妙的公主跟自己和亲。所以,慕琏他们以为来迎亲的队伍,其实只是楚哲昶所率攻城将士的一小部分,并不是皇室专门指派的迎亲礼官。那么,武力抢亲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但是,于盛琅百姓而言,熠王殿下则是又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仅活捉了枢国的王爷,拓展了疆土范围,还迫使枢国割地赔款,又派个公主来和亲,这是何等的长翀越国人志气。战神就是战神,永远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鲜花、赞誉,向来都属于英雄。盛琅百姓更是毫不吝惜地把这一切都献给了他们心目中最无可匹敌的男人。
楚哲昶半倚在宽大的敞篷马车里,一手支着头,一手把偶尔扔到自己身上鲜花又随手丢下去,惹得百姓竞相去抢,抢到了就如同获得了无上的殊荣一般。苏沁正襟端坐,看着身旁一副懒散不羁样子,笑得一派优雅、邪魅的男人,感觉自己就像是他的一个装饰,一件战利品。她不禁回想起两个人刚见面时,自己跟现在差不多,也是被楚哲昶抱在马背上向着千军万马炫耀,这种感觉让她极不舒服。
“我翀越国民如此热情的欢迎的公主大驾,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楚哲昶把一朵花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笑意更深,修长的手指一弹,艳丽的花朵直接射向苏沁胸口,撞到衣服上然后稳稳地落到了她手里。
苏沁皱眉,瞪了楚哲昶一眼,厌恶地把那花丢出去。她想不明白,怎么入城前后,楚哲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之前一路上,他都冷酷得像一座坚硬的巨大冰山,虽然一直都冷冰冰的让她害怕,但却并不惹人讨厌,她甚至还认真的想过和亲以后自己要怎么跟他相处,毕竟他再怎么冷硬,也是自己未来的丈夫,一辈子的依靠。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慵懒、邪魅、轻佻,像个嬉皮笑脸的无赖,比一般不学无术的膏粱纨袴更甚,让她发自内心的嫌恶。一前一后,一冷一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马车在潮水般的欢呼和鲜花簇拥下一路到了皇宫的附近。整个皇宫被一条两丈宽的河流环绕,河上每隔一段就架着一道石桥,桥上伫立着威武肃穆、严阵以待的禁军侍卫。苏沁粗略地数了一下,正门大概有二十五座石桥,中间的最大最宽,能并行四辆马车,叫做泰和桥。泰和桥的两侧,又各有十二座两匹马车宽的石桥横跨在护城河之上,每一座桥的样式和命名都不相同,离得最近的分别是隆庆桥、碧波桥、金云桥和紫澜桥。
平民百姓到了距离护城河方圆一里的范围就不许再靠近了。楚哲昶的马车从右数第一座的紫澜桥上穿过,越过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广阔空地才来到翀越国皇宫的大门口。巍峨宫殿大门足有百尺高,两侧突出中间向内凹陷。突出的两侧各有一座翘角飞檐的楼宇,每一个翘角上还蹲坐着一个走兽,但太高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动物。凹陷进去的大门有五个门洞,中间的最大、最高,两侧的稍小,最靠边的两个最小,都嵌着等比例的金黄色柳丁和门环,奢华而气派。
马车自右侧中门入,进入到皇宫里最大的广场。苏沁转头四顾,这个广场之大,大到她几乎看不清周围的建筑的全貌。人在广场中央,觉得自己如同一只无比渺小的蝼蚁,周围的宫殿巍峨高耸,气势恢弘,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竟有点像被楚哲昶冷冷注视的感觉。
苏沁忍不住握了握交叠着放在腿上的双手,深深呼吸。
楚哲昶转头看她一眼,眸底是一片深沉暖色,说话的口气却充满戏谑,“害怕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会儿见到了皇上和满朝文武,你就是想回头也没有机会了。”
苏沁白他一眼,把脸转到一边,冷冷地回了一句,“生又何妨死有何惧,生死尚且可以置之度外,何况只是奉旨和亲!”
“呵呵,好!”楚哲昶笑起来,嘴角上挑,弯出好看的弧度,一撩袍袖,跳下马车,站在金殿前层层叠叠的台阶之上,傲然回首看着苏沁,“那本王就在泰极殿之内恭候公主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