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歌引》沈诗丞

12、剑

　　祁枕弦收到了剑。

　　捧在手上，那沉甸甸的重量说明质感不错，但挥起来轻盈如叶，手把仿佛量过尺寸，刚好适合本人，外表朴实如华，可在光线下会散发古铜色的光芒，精细漂亮。

　　“太好看了~”她看花了眼，第一次对刀剑这种物品产生心动的感觉。

　　小君棚官很自豪，“质量由我把关，当然是不错的。”

　　祁枕弦移不开眼睛，“谢谢大人。”

　　小君棚官见她光看这把剑，搭都没搭理自己，摇摇头：“是个剑痴。”就走了。

　　初次收到佩剑，祁枕弦不舍得拿它上沙场，所以上场甩的依然是那把笨重的刀。
　　这天两两比拼，她对上了王不磊。

　　心“咯噔”一声，她说：“没想到你是我对手。”
　　王不磊得意兮兮，“涂无忧，今天你输定了。”
　　祁枕弦正心里发慌，他就带刀冲上来。
　　“扛！”她慌张地以刀柄挡。
　　王不磊露出狡诈的眼神，“涂无忧，你输了，就把兜里的银子都给我。”
　　“不行！”祁枕弦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的刀挡回去。

　　“呀——”王不磊蓄力，举高刀柄再度冲上来。
　　当头的烈阳照在他刀尖上，看得人眼前一白。

　　豆大的汗从额头滑下来，祁枕弦决定主动出击，破解他的攻势，两把军刀撞在一起，发出“扛”的一声。
　　王不磊气不过，愤怒地用下腿踢她。
　　祁枕弦闪躲不及，中了招，摔在了地上，滚了一身的泥沙。

　　痛死了。
　　她侧身一滚，躲开了王不磊的一击。
　　王不磊嚣张地大笑：“哈哈！”

　　祁枕弦抓住机会爬起来，举高手上的刀，挡住了一刀。

　　她气喘吁吁。
　　王不磊问：“还不认输？”
　　“不认输。”
　　“好。”
　　那就继续打。

　　其实这俩人半斤八两，不过王不磊胜在身高体壮，有力量优势，当然就压制得祁枕弦气喘不过来。
　　王不磊不这么以为，他觉得自己比弱鸡男强多了。
　　只有旁观者小君棚官最清楚，他见两人厮打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无果，又怕涂无忧出事，毕竟收了人的钱，就得办点事。
　　他赶紧上前拦着，直接公布这一组的结果：“涂无忧和王不磊，打平。”

　　王不磊不服气，“大人，我能赢。”

　　棚官不理他，“别打出人命了，点到为止。”

　　累垮了的祁枕弦忍不住蹲在地上，平复自己的呼吸。

　　晚上，天空下起了淅沥小雨。
　　天公不作美，祁枕弦小心翼翼的搂抱着新剑，军营里的火烛被淋灭，前路变得暗摸摸。她只能一步一脚印走着，路上留下泥泞的脚印。

　　她以为今晚大侠不会来了。

　　可暗夜朦胧的山丘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身影苗条，头盖斗笠。

　　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无以形状的激动，全然不顾淋湿的头发就跑过去。
　　“大侠！果然不出你所料，我的剑铸好了！”

　　蓑衣客转过头来，斗笠下是捎带锐利的狭长双眼，长发别到两颊，他注意到祁枕弦手里的剑，问：“合手不？”

　　她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太合适了！简直像为我量身订造的。”

　　他了然点点头，“合适就好。今天不练剑了，回去吧。”

　　“啊？”祁枕弦欣喜的神情立马垮了，“为什么？”

　　“下雨无灯，刀剑无眼，你说为什么？”大侠今晚心情仿佛不佳，和她说话时嘴角都是下撇的。
　　冷嗖嗖的气息从隔壁一直传来，她不想如此快散场，于是说：“可是雨天是老天爷的事，世人无法阻挡，打仗也不会因为下雨就打到一半不打。”

　　她拿出珍藏的剑，“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当训练我，怎么能在雨中一样打得好。”

　　大侠看着她，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但他无动于衷，“不打，别费口舌了。”

　　祁枕弦：“大侠，你来都来了，为何百般推脱？不会是……不想教我吧？”

　　她垂下脑袋，“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蒙我的，我就知道，我还以为自己幸运遇上了贵人，自作多情罢了。”

　　大侠用手指点了她小脑袋，“不过是担心你在雨中习剑会感染风寒，一番好意当做喂狗了！”

　　“嘻嘻。”祁枕弦自然知道他是好人，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装可怜。
　　作为女子，她装可怜是一把好手。

　　大侠无奈道：“就以你现在的身子骨，没练好剑就该被风寒打倒了。”

　　祁枕弦感动极了，脑袋忍不住往大侠身上凑，情不自禁张开双手抱住了大侠。

　　等到闭上眼睛时她才惊觉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情，她现在是男的，而且大侠是将军的面首，万一被将军知道了，她肯定会被杀头的。

　　祁枕弦吓得往后弹跳了两步，抬起头，大侠一脸莫名其妙。

　　“大侠，我觉得——今晚不宜习剑，我还是明晚再来吧。”

　　大侠表情没有变化，只说：“随你。”

　　他眼睑下垂，睫毛飞起，苍白的嘴唇看似柔弱又楚楚。
　　雨水打在斗笠上，在边沿滴下来，形成雨珠帘，仿佛给他添色，增添贵气和惊艳。

　　完了，她怎么觉得大侠比她一个女的还动人呢。
　　被将军看中的男人，果然姿色非同寻常。

　　祁枕弦窒息了，“大侠，咱们明晚见~”

　　他嘴角擒起清凉的笑，点头，许下承诺：“好。”

　　如果他不是面首就好了。

　　她依依不舍：“再见！”

　　“等等。”大侠在叫她。

　　“！”祁枕弦立马回头，心思浮起联翩。

　　他给了自己一瓶铁打损伤药酒，没有说太多话，她就领悟了：“你知道我今天受伤了？”

　　她的小腿被王不磊踹得淤肿了一块，这种事，应该只有她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一直私下关注她？

　　大侠顾左右而言他：“且收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真的是这样吗？他给自己药酒，是为了以后用？还是今天用。

　　祁枕弦竟然再度感动了，她把药酒攥在手心，抬手抹掉眼泪哽咽道：“谢谢大侠。”
　　他目光凝聚，“哭什么，傻孩子。”

　　她露出笑容，“是，不应该哭。”

　　她不但没有死，还重生拥有了新的路，好的生活，有什么值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