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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日 ...

  •   楚林一直在做梦。

      梦里有许多诡谲的景色,也有寻常平日所见所闻;有帐内共度春宵之人,也有生死危急关头所遇,他还看见一具骸骨披着满头雪丝倒在破碎的斩秋水旁,身上白衣浸满鲜血,黄土被如涌泉的血渐渐覆盖,而后将骸骨与琴一起淹没,坚实的地面顿时消失,他一脚踏空落入殷红的血海里,不远处便漂浮着那具莹莹白骨。

      他们一起快速地往下沉,似乎是要沉到底下最黑暗的深渊里,本应该感到恐惧的时候他偏偏难过得想放声痛哭,而后他便醒了。

      夜幕笼着大地,周遭的声音只有身下马车车轱辘碾过泥土与有序的马蹄声。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与唇舌,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经脉,发现果然是淤塞不通,无法运功,他正要开口问话,手便触到一个熟悉的物件。

      是斩秋水。

      本在他师父平雪的手里,后来却意外落到杜斯禾手里的五大名琴之首,斩秋水。

      他颤着手指拨动一根琴弦,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了一句:“停车。”

      半响后,前羽撩起车帘,道:“王爷,您醒了。”

      楚林抬了抬眼皮子,又道了一句:“停车。”

      前羽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答道:“王爷,恕在下不能从命。”

      楚林坚持道:“我要解手,停车。”

      前羽默了片刻,掏出个带了盖子的竹筒恭敬地递过去,他低着头,只能靠想象在脑海里补全了楚林一脸铁青的神色。

      楚林手里抓着那只竹筒,转过头盯着着斩秋水。

      他必须回上京。

      杜斯禾留在上京是个等死的局,他得回去把人一起带出来。

      若只有东酒仲卫与陆氏两父女便罢了,偏生加上前羽与柳卿舒,现下他武功被限制,想从他们手下离开并无太大胜算,而且若是只有他一人,能否将杜斯禾从上京带出来也未可知。

      要冷静,要好好筹划一番。

      楚林几乎要捏碎手里的竹筒,杜斯禾果真是只狐狸,骗人不带眨眼,再信他就是只猪。

      上京。

      “你还回来做什么?”

      顾习尧看着门前如他一般身着素麻的杜斯禾,打心底由衷地问道。

      杜斯禾立在大门外,遥看着石阶上的顾习尧答道:“我来只是想给爹上一柱香,还望成全。”

      顾习尧冷笑了一声又道:“我若不答应你能如何?硬闯吗?”

      杜斯禾闻言低头默了一瞬,撩起衣袍双膝跪下,低垂着眼眸道:“是杜某妄想了,然顾公生前待我不薄,恩重如山,余不敢忘。”说罢他便朝着顾习尧身后设灵堂的方向叩了三叩头。

      再抬起头时,眼前是锋利的刀尖,正朝着他的眉心。

      顾习尧实在弄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愤怒多些还是心痛多些,他冷静了几日,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状态,甚至觉得自己异常地矛盾。

      顾习尧问道:“你是算准了我不会对你下手吗?你当你是谁?”

      杜斯禾抬眼对上顾习尧的视线答道:“生来贱命一条,你当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不过是十三年前承蒙你家相救,不敢言重,却也不敢轻言放弃,你要我这条命,那便拿去吧。”

      他看着顾习尧,顾习尧也看着他,从那双眼里,顾习尧明明白白地看出了杜斯禾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生死,这才是让他真正火大的地方。

      “既然你自己都不要命,我又何必再替你惜命。”说罢顾习尧举起刀挥下。

      本是悄悄跟来的碧霄见状当即现身将刀拦下,同时顾习尧身后也传来一声“住手!”

      碧霄道:“大公子请三思,如今偃月叛徒尚未绞清,京中势力不甚平稳,杜公子于您还有用处,还请不要杀了他。”

      顾习尧冷漠应道:“叛徒?他自己便是最大的叛徒,你不该拦我的刀,你该转过身,杀了他。”

      碧霄皱起眉,道:“敢问大公子,这可是命令?”

      顾习尧嗤笑了一声,道:“就算是命令,难道你真能转过身将他一刀砍了?”

      碧霄低下头道:“若这是命令,我会在查清后给大公子一个彻底的交代,不管是谁的性命,碧霄都会为您奉上。”

      “习尧,莫要冲动行事。”柳夫人从后走上前,压下顾习尧执刀的手,道:“你先回去,好好冷静下吧。”

      顾习尧闻言后背微微冒出冷汗,混沌的大脑也逐渐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握着刀的手也越握越紧。

      其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他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因顾竖乾的死迁怒记恨杜斯禾,他现下也只求杜斯禾走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再出现。

      他实在不想记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这很难,很难,比忘掉更难。

      顾习尧离去后,杜斯禾将目光转回到面前的柳夫人身上。

      时间仿佛很眷顾这个女人,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印记,现下这一身素衣不着半点脂粉的模样仿佛便是十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同的的是,她现在看起来冷静多了,比任何人都要沉着、冷静。

      柳夫人走下台阶,她伸出手捏住杜斯禾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脸,道:“长得再像,你终究不是小舜。”

      杜斯禾微微露出一个苦笑。道:“我本来也不是他。”

      “对,你本就不是我的小舜,我也不是你娘。”柳夫人收回手,道:“你走吧,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别再回来了。”

      杜斯禾微怔,而后又听她说道:“我太了解顾竖乾这个人了,对你,我亦自信有几分了解,天牢里的事,我思来想去,左右不过是你要他死他反抗不过、他要你死而你不想死,依你的性子,怕是也做不出弑父的行径,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怪谁,怨谁,不过是最后只得你活下来,我只能怪你、怨你,你能理解吗?”

      杜斯禾低下头:“能。”

      杜斯禾深呼吸了口气,站起身复又向着柳夫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夫人的养育之恩,草民没齿难忘,若今生无缘报答,来世必将为夫人做牛做马。”

      柳夫人的心终究是软的,她将杜斯禾扶起身,最后道了一句:“若真有来世,你不必为我做牛做马,你就做我儿。”

      杜斯禾愣住,眼看着柳夫人转过身迈入门内,再也看不见。

      碧霄走上前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何处?”

      杜斯禾闻声脸上的悲戚渐渐收起,他垂着眸想了一瞬,反问道:“悬墨可有消息传回?”

      碧霄:“回公子,没有。”

      杜斯禾低着头,纤长的羽睫掩住他的双眸,道:“若有周荆的消息立即传回,直到他们离开安国,一刻都不能懈怠。”

      碧霄低头应道:“是。”

      鱼桥县。

      十天。

      楚林从醒来后整整等了十天。

      这十天他没有再多说半个字,给饭吃饭,给水喝水,走或停也没提出异议,终于是走到了鱼桥县。

      为了赶路,他们果然还是选择穿过鱼桥县,犹记得上一次路过的时候是陪着杜斯禾从阎王殿回上京,一眨眼竟也是六年多前的事情了。

      如今他气海被药物封住无法运功,在荒郊他躲不过前羽柳卿舒,在鱼桥县却尚能一搏,机会实在不可多得,若是错过,接下来也不知要再等多久。

      马车进了县后便寻了个小客栈停下,前羽与柳卿舒目送着楚林从马车上下来,随后跟在他们身后上楼、进房、落锁,一气呵成。

      柳卿舒抛着手里铜造的钥匙,边走边对前羽道:“这锁根本锁不住王爷,当真还有锁的必要么?”

      前羽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眼楚林的房门,低声道:“我只知道,依着王爷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

      柳卿舒摸摸鼻子,颇心虚道:“别说王爷不会罢休,这要是换作你我被自己手下这么对待,怕是早就杀了吧。”

      前羽皱起眉道:“我们不敢对王爷下杀手,可王爷若真要与你我拼命,你有几分胜算?”

      柳卿舒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不敢想,最好是不要走到那一步,我已经有些悔了。”

      前羽闻言沉下脸色,他又何尝不是这般想?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出城前上京城的异动,还有随之而来的滚滚浓烟都来自天牢的方向,他想过一瞬是否要折返将杜斯禾掳来,然而这样的念头也不过停留了片刻便消了。

      从他十四岁跟了楚林,这还是第一次听从了楚林以外另一个人的命令。

      柳卿舒重重叹了口气,抱手望天道:“我还是想不明白杜公子为何要这么做,他好好地跟着王爷不好么?上京一堆烂摊子,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前羽琢磨了半响缓缓开了口:“我倒觉得.....杜公子并非是留恋上京。”

      “那是什么?”柳卿舒侧眼看他,催道:“你知道什么,说道说道?”

      前羽也叹了口气,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说。

      柳卿舒见状嘴角抽搐了一下,倒也没继续问下去,他谅解前羽不告诉他的原因,不就是怕他听了万一心软,帮王爷回上京可就麻烦了。

      说是不会说的了,但想总归是止不住的。

      前羽想起动手前他去见杜斯禾,陆棋也在,杜斯禾脸上扬着一抹笑,对他道:“这事不论如何,你得帮我。”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该应下还是拒绝,杜斯禾便又说了第二句话:“我心疾复发了,最多能再活两年。”

      他愕然地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陆棋,想知道这说的是真还是假。

      结果陆棋垂眸点了头,“我只能保证两年,或许可以更长,又或许两年不到。”

      他愕然道:“王爷可知道?”这事为什么要告诉他而不是告诉王爷呢,这没道理。

      杜斯禾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他说了第三句话,他问他:“楚林说待他做了南周的皇帝便让我给他做皇后,你觉得荒唐么?”

      怎会不荒唐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谁敢想过呢?

      他记忆中当时杜斯禾低下了头,神情似乎是有些无奈:“你也知道这很荒唐,我时日已不多,既不能陪他白头,又何必做他路上的绊脚石,当断则断。”

      他想劝,一抬头才发现其实劝不得,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足够陆棋找到续命的法子,也或许会改变许多事情,杜斯禾选择了孤注一掷。

      当断则断。

      因为这句话,他应下了。

      在那瞬间,他觉得杜斯禾生下来没得一副好身体真是太可惜了,若是有具健全的身体,他应当是位极好的死士,只忠于一人,只为一人死。

      可惜他没有。

      两人下了楼后撞见陆氏两父女,陆青蒙看见柳卿舒手里的钥匙,不由问道:“王爷如何了?”

      柳卿舒作摊手状,道:“没戏,还是那样,不肯开口。”

      陆棋闻言撩起眼皮子,道:“这是没死心啊。”

      陆青蒙听出陆棋话中的意思,他还是想给楚林下一剂猛药以免多生事端,不由道:“爹,忘忧蛊一旦种下对身体损害颇大,还是不要贸然使用较好。”

      陆棋转头看了陆青蒙一眼,道:“哪有什么损害颇大,他若真有心问鼎至尊,我看这蛊他用就很合适。”

      陆青蒙按了按眉脚,忘忧蛊不易得,尤其是这只每月以杜斯禾的血喂养长大的蛊虫,一旦种下,再稍加催眠之法,可以保证楚林不会再记得半丝关于杜斯禾的事情,除此外的记忆却都不受影响,坏处便是楚林往后可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冷漠无情尚是轻,最怕变成六亲不认的地步。

      陆青蒙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慎重些好,王爷并非那等不识大体之人,他会谅解我们的苦心的。”

      陆棋冷笑:“这话儿我就不大相信了,都等着瞧吧,看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说罢他便拂袖上楼,陆青蒙看了看前羽与柳卿舒的面色,道:“有东酒仲卫现在守着,你二人去休息会儿。”

      前羽点点头应下,他们这几日连夜赶路盯梢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再不休整一番,若是遇上什么事估计也来不及反应。

      柳卿舒便将钥匙交给陆青蒙,道:“那辛苦你待会送饭给王爷了。”

      陆青蒙接过钥匙,道:“放心。”

      到了饭点,陆青蒙端了饭食打开楚林的房门,将饭食放在桌上,未料抬起头房中却不见楚林的身影,只有斩秋水孤零零地放在案上。

      楚林猜得不错,今日会是陆青蒙来送饭。

      按他们轮换的时间来算,这个时候前羽与柳卿舒在休息,盯梢的是东酒与仲卫。

      陆青蒙见状不过慌了短短一瞬,利刃压上脖子的时候她便镇定下来了,甚至她还道了声:“王爷,请用膳。”

      楚林闻言冷笑了一声:“你不喊他们来?”

      陆青蒙淡定地开口:“王爷您走不出这客栈的。”

      楚林:“解药给我。”

      陆青蒙:“王爷,即便我真的有,也不该是现在给你。”

      楚林:“我等不了那么久。”

      薄刃划破了皮肉,嫣红的血滴在陆青蒙雪白的衣襟上,晕出一片红梅。

      陆青蒙脸上却毫无惧色:“我赌王爷不会杀我。”

      楚林神色一黯,刀刃在指尖翻转,他一掌推开了陆青蒙,抬手将尖芒处对准了自己的右眼。

      陆青蒙回头瞪大了眼,她的确相信楚林不会真的对他们如何,也却不敢低估楚林对杜斯禾这个人的执着。

      “你赌得倒对,我不想杀你。”楚林说道:“可你要我忘了他,那不可能。”

      陆青蒙狠厉道:“没人要你忘了他,杜公子此举是为了让王爷你活下来,将心比心,若是杜公子陷入此局,你难道不也会这样做么?更何况,王爷你又怎知杜公子必死无疑。”

      楚林轻轻笑了笑,“我幼时曾向师父问起过,如何才能让斩秋水认主。”

      陆青蒙神色顿时冷肃。

      楚林垂着眼眸,看向置于案上的斩秋水,续道:“当时他说,等他死了我便能弹出声了,可他去后,我仍无法弹奏斩秋水,我依旧不是它的主人,那你说,杜斯禾将这不属于我的琴留予我,是何意?”

      陆青蒙是知道答案的,斩秋水并非自动认主,它是真正的传世之物,需由前任主人亲自选出继任者,因此斩秋水并不惧被偷盗,落于他人手中的斩秋水,不过一块朽木。

      一旦斩秋水能在楚林手下弹出声来,恐怕杜斯禾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想了几日,只能猜测他要么是盼我睹物思人,要么是想让斩秋水认我为主。”楚林抬起头:“如果是前者,他应当清楚没这个必要,若是后者,我却绝不愿看到,你们到底都瞒了我什么?”

      陆青蒙背后冒出冷汗,她仍坚持道:“王爷多虑了。”

      楚林:“六年前你们劝过我放弃,我尝过了,忘不了,放不下,如今也是一样,我喜欢他、爱他、盼他活着,这与我是何人、我要做的事并不相干!”

      陆青蒙道:“王爷难道是忘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与我爹是不会救他的。”

      楚林:“所以这回是因为我,你们要放弃他了?若是得了皇位就得舍了他,我宁愿舍了皇位。”

      陆青蒙沉默了半响,问道:“他就这么重要?你竟要为了他不惜舍了皇位,那皇后娘娘怎么办?”

      楚林淡然道:“母后的生死是我的责任,不是他的责任,这个我还是分得清的。”

      陆青蒙垂下眼,仿佛挣扎了许久,她慢慢抬起手摘下束发的木簪,拧开取出一枚药丸递过去,颇为生无可恋地说道:“我只许你十息的时间,若王爷逃不出这客栈,便乖乖随我们回去吧。”

      楚林服下解药,皱起眉,十息,就算是解毒圣丹怕是都没见效那么迅速,但至此他无法多说什么,只本能地运气冲出房门,径直从二楼跃下,依靠着尚敏捷的身手奔走。

      今日看守的人轮到东酒与仲卫,二人一个屋前屋后守着,东酒在楚林跃出房门的时候便发现,猛吹了一声哨子紧跟上。

      陆青蒙轻功不佳,只能远远跟着,仲卫闻声而来,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解毒的药丸逐渐起效,楚林速度不见慢,反而更快,他自小被平雪数次扔进山崖底,若非习了一手绝佳的轻功,他也没底气爬上山,在平地更是如虎添翼,只要将身后几人拆开,打不过,他自信跑得过。

      柳卿舒与前羽两人正睡着,忽地一声尖锐哨声响起,急急忙忙拿了武器便追出来,柳卿舒一边喊着“完了完了”一边飞奔,隔着老远前羽都能听到柳卿舒的哀嚎。

      “完了完了!我只穿了一边的鞋子!我跑不过王爷了!”

      前羽边追,心中想的却是:陆青蒙怎么把王爷放跑了?

      楚林东躲西藏跑了近一日终于甩开了一串小尾巴,他躲在暗巷以为自己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忽然眼前又落下一堆人。

      他抬起头看去,武功不说登峰绝顶,起码不是他一人能对付的喽啰。

      “不知诸位有何见教?”楚林抹去颌下汗珠,轻轻笑了笑直起身问道,若是手里有把折扇,说不得他还要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个风。

      “楚王爷,别来无恙吧?”

      楚林闻声抬起头,心却沉了下去,墙头上站的人正是韩湘——李稷,他敛了轻浮的神色,正色道:“韩先生,这应当不是偶遇吧?”

      韩湘答道:“王爷身为质子,无陛下旨意不得随意出入京城,莫非王爷忘了?”

      楚林:“这么说来你是要请我回去了?”

      韩湘:“正是。”

      三日后碧霄收到了从鱼桥传来的急报,他匆匆扫了眼,大感不好,立刻转身去寻杜斯禾,将来信呈给他看。

      孰料,竟是半响没有回应。

      碧霄不由悄悄抬眼看去,竟也看不出杜斯禾脸上到底是悲是喜,是怒是乐,好像全都写在了脸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此时杜斯禾心中并不平静,翻的是惊涛骇浪,晃得他这艘孤舟那叫一个天旋地转,喉头翻涌着绵绵不绝的腥味与恶心,甚至后背都冒出了冷汗,可他偏偏无法动弹,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碧霄见他额头鼻尖都冒出汗来才觉得不妥,连忙唤道:“公子,我们该当如何?楚王落在李稷手里,如今怕是已在回京路上,快马加程,不出几日便会回到了。”

      杜斯禾听着这话,仿佛找到了一粒可以扎根的沙砾,回过神答道:“你问我能如何,我们如今能如何?他是何时出的城门,何时到的鱼桥,如何寻到楚林,你不知,我也不知,难道他还能会分身术,一个仍在京城,另一个跑到了鱼桥?”

      没错,直到今日,他的案头还摆着今日京中关于李稷的消息。

      碧霄沉着脸色,拧着两道眉道:“属下这便去清查。”

      要么宫中的是李稷是假,要么消息是假,不外乎是这两样,其实并无什么好查。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他们准备做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是了,安采裕是要楚林死的,他也盼着自己死,最好是死在顾习尧的手上。

      可楚林被韩湘请回来,别的人不敢说,前羽柳卿舒定会紧随其后,那他还怕个球。

      杜斯禾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每跳一次都带来一分痛楚,也恰是这丝痛楚提醒着他还活着,他还有时间。

      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将楚林囫囵扔回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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