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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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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弥漫,白子画穿尘而过,站在厉城城下,他抬起头,周身每个神经末梢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异样,多年不曾感觉到过的异样。
白子画素来擅长用兵,飞快便将整个厉城围住,先用强攻,再搭云梯,大军行动如风,眼看可以长驱直入。眼看城破,形势却急转直下,大军无法打开城门,凡在城下破门的士兵皆莫名癫狂自相残杀。
在凡间二百余年,白子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他试着用微观去感觉周围,却被手腕上一阵刺痛激醒,白如透明的手腕上显出一道封印,困仙印。
二百余年前为了离开长留山,他欣然接受了玉帝惩罚,从此封去仙印,锁了仙骨,去除仙身,不可入轮回,不可成凡人,无根无命,只能如魂魄般流连人世,却不能真的变成凡人。
他在三十三重天上,跪于凌霄殿前,默然接受了看似平静,却无异于对仙家最残酷的惩罚,只为了来凡间寻找花千骨的转世魂魄。
那日,玉帝十七太子青华少帝修誉跟着他驾云出了南天门,从此漫漫无期他将再不能踏足天界。修誉是最小的太子,出生那年白子画曾跟随师父上天道贺,只是未曾想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太子,却在极短的数百年岁月里里便已位列神班。
天界众仙向来冷淡,少帝却执意送他一程,如今五上仙仅剩白子画,却被除了仙位,三界再无五上仙。
十七少帝手握折扇,黑衣如墨,脸带愁容,“你这又是何苦,即便到了凡间,又如何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她呢。”
他答,“只要一直一直找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找到。”
修誉摇头,“好吧,即便找到了,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在凡间的躯体乃是虚幻,你不老不死即是不生不灭,而她...这又是何必。”
他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多年来第一次微笑,如春风照耀三界,“若能找到,我只求做她师父,一生守候,回报她今生所付出的一切,再无他求。”
修誉收了折扇,叹气,“或因天庭与凡间甚远,我永远无法理解你所言的这种感情,若是因为花千骨对你极好你想报答,大可将她提上仙位,她本就是你徒儿这也并非不可能。”
少帝自然完全无法理解白子画,幸而白子画也不求任何人理解,她可以为他灰飞烟灭,他也可以为她辗转红尘。
少帝从袖中取出一面通灵镜,递给他,“我们相交一场,当年也算蒙上仙所救,这青丝通灵镜可令妖法显现,关键时还能助你化险为夷,上仙还请收好。”
白子画收下通灵镜,拱手道别,“若殿下想来凡间,记得来找子画。”
少帝笑了一声,周身一阵青烟,“谢谢了,上仙当初若不是下凡尘,也不会中卜元鼎的毒,凡间那么危险,本少帝可不愿冒险,子画自己保重。”
白子画悄然取出通灵镜,翻手一照,这厉城门楣上被挂了符咒,出自七杀妖术,也就是数百年前曾扰乱三界的七杀殿。
白子画不自觉摸了摸腕上封印,悄然想这七杀殿竟又出现在凡间,只是如今杀阡陌已死,掌殿的会是谁,是否会与小骨的出现有关。
思及小骨,白子画袖中横霜剑出世,他凌空一扫,门下符咒瞬间被破,大军势如破竹涌入城中。
东方带兵将城中扫了一遍,发现守城大将已经一路逃走,于是便带了一队骑兵去追,只是白子画特地吩咐不必追太远。
白子画在城中并未找到丝毫妖术残留,但城门上的七杀符咒分明是七杀殿的妖术。
大战之后,当夜白子画便独自悄然回到军营,他本可以让东方来接小骨,却还是不放心,于是独自回到营中。
今日他不仅用了上古神兵横霜,还破了七杀殿符咒,也不知道会否引起上界震动,原本他是不在乎的,但眼下有了小骨,他不得不倍加小心。
花千骨早已入睡,像只小猫那样小心翼翼,睡容与在绝情殿中毫无差异,他知道她前世的记忆被锁在她湛蓝眼底,他解不开,也不敢解开。
他思量片刻,退出营帐,今夜风沙格外安静,星光明亮,仿佛一眼可以穿过云层见到天宫。
夜里,白子画吹起长笛,悠远笛声能让他忘记悲伤,念起那些温暖而美好的过去。
***
“师父?”花千骨自梦中醒来,懵懂片刻,才发现自己已不在沙漠,而是躺在宽大柔软的床塌上,眼前是青色竹帘,艳阳被隔在竹帘外,在盛暑下竟有了一丝凉意。
“师父?” 她叠声叫了片刻,见无人回答,赤脚下了床塌,推开竹窗,楼下竟是一片热闹,燕国军队已入城,来来往往却又井然有序。
她在窗下站了片刻,远远看见白子画缓缓策马而来,阳光洒在他素白长衫上,面色白净,眉若刀裁。她知道她的师父漂亮,但从未想过有一个人可以漂亮到如此极致,似乎这世间所有的瑕疵在他身上都已消失。
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冰凉,清香,却又熟悉......
她情不自禁的微笑,挥手,却也知道白子画并不能看见她,转身推门而出,飞快下楼,赤脚踩在地上那一刻,又疼又烫。
白子画远远就看见她,长发如水在风中飘扬,微风一吹便抚起她身上丝缎,眼眸如湖水般清澈,她还是她,但他却不再是以前那个白子画。
白子画突然留意到她双脚上一点点殷红,忽的腾空而下展开衣袖,跃马而下,将她一揽,腾空而起,回到马背上,花千骨横坐白子画身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烫疼的脚,笑着说道:“师父,你好厉害!”
白子画淡然答道:“这城中并不安全,你记得不要到处乱跑。”
花千骨嘟起嘴,“这城里处处都是燕国的兵,哪里不安全了,我觉得比城外安全多了。”
白子画忍不住低头看她,的确够萌够可爱,可惜智商不足...“师父让你怎么做,你听着便是了,哪里那么多问题。”
“哦...”花千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师父,你就不能笑一笑么,这么严肃。”
白子画冷冷说道:“好吧,师父不瞒你,这城中闹鬼,那鬼比城内十万大军还厉害,所以千万别乱跑。”
白子画向来严肃,此时更是如此,花千骨有点笑不出了,“真...的...?”
“师父何必骗你?”
花千骨蒙起耳朵,往回缩了缩,用力回答,“小骨一定不乱跑了。”
回到住处,白子画与花千骨临屋而住,左右两间厢房。花千骨几日不见白子画,终于等到他有了空闲,这才时刻缠着白子画。
花千骨将长长发辫卷成两个发髻,扣上发铃,一走路便清脆好听,白子画听得熟悉,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夜间,花千骨为他煮了竹笋汤,又蒸了一笼桃花糕,白子画看着笼屉中粉白相间糕点,不禁想起远在绝情殿时小骨为他蒸的那一碗碗桃花羹。
“小骨,你可还记得桃花羹?”
花千骨不知白子画为何说这些,摇着头夹起桃花糕,喃喃说,“是桃花糕不好吃么?”
白子画摇头,“没有,很好吃。”只是,他愿用一切来换一碗桃花羹。
不知不觉,夜色早深,白子画仍有公文要看,花千骨早已入睡,不知不觉打更声渐起,已过子夜。
他犹豫要不要将小骨送回房去,外面却突然起了风,呼啸席卷而来,小骨也突然睡的不安稳起来。
“别杀我师父...”
“别杀我师父...”
“师父,小骨好痛,小骨...好痛...”
他温柔抚摩她的脸颊,轻声喊:“小骨...”
就在此时,大门洞开,外面呈现出一幅异样,白子画反手便将小骨负在背后。
这七杀殿果然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