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水果硬糖块

74、第七十四章 皇长孙（4）

　　“毓奉仪，您吩咐的葱花奴才给您备好了。”
　　尚食局的一名小太监把一盘刚切好的葱花轻放在林羽瑶身旁的灶台上。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沾着水珠的葱花在碧绿的青花小碟中颜色更加青翠欲滴，透过窗扇射进厨房的阳光刚好扫在碟子中央。
　　林羽瑶纤长白嫩的手穿过温暖的阳光，抓起一小捧葱花，娴熟地撒进微微沸腾的浓汤中。
　　她在为李哲谦的奶娘烹制催乳汤，这已经是她连续烹制的第三日了。
　　这段时间在司医和奶娘精心的照料下，李哲谦的身体状况愈发好转，孩子胃口大增；之前是喂不进奶，而现在奶娘根本喂不过来。

　　那日林羽瑶去看望沈碧芊，沈碧芊向她说起李哲谦的状况，说一位奶娘怕是不够了，还玩笑地提议要再招进一位奶娘。
　　于是林羽瑶就提议自己要亲自为奶娘烹制催乳汤。
　　“这种事怎么好让妹妹去做，妹妹要服侍殿下，奶娘的膳食还是让宫女们去做吧，再说宫里那么多奶娘呢，这个没有奶水了，换一个不就行了。”
　　林羽瑶逗了一下沈碧芊怀中的李哲谦，说道：“姐姐，左右嫔妾平日无事可做，太子殿下最近忙碌的紧，不如就让嫔妾为皇长孙出点力。姐姐，嫔妾这里有一个药膳偏方，是嫔妾母亲母家传下来的，非常管用。主要就是用到猪脚和鲫鱼煲汤。嫔妾在想，宫里虽说奶娘众多，可是皇长孙吃惯了一个奶娘的奶水，若是突然换了一个怕是不习惯呢！现在皇长孙好不容易能吃奶了，不得让孩子吃个够！既然嫔妾闲来无事，又一直没能照顾过姐姐，不如就让嫔妾给奶娘煲煲汤吧。”
　　这番话是林羽瑶的肺腑之言，她根本没有接到李恒杰的任何指令。
　　自从她成为奉仪以来，沈碧芊从没难为过她，而且她知道李恒杰绝不会让放过李哲谦，皇长孙也就只能活个把个月。
　　她陷害过李恒轩，还差点害沈碧芊小产。她虽憎恨李嗣行，可沈碧芊和皇长孙与她无冤无仇。尤其当她看到刚降生生命便就危在旦夕的李哲谦，她更加对沈碧芊充满愧欠。
　　在没有和李恒轩相识之前她对李氏父子只有仇恨，她每每想到师傅向她描述的惨烈的画面内心便泪如雨下。
　　我们王氏一族已经向他们投降称臣，皇兄携全族前往大唐以示诚意，而李嗣行却派杀手在半路上杀人灭口，并把全族老少活活烧死！幸好我被师傅所救，捡了一条性命。我虽无法复辟大蜀，可我要让他们李氏也不得安宁！
　　但这段时间的经历使她对李氏的愤恨没有以往那么浓烈。
　　是自己对李恒轩产生了情愫？
　　恐怕并不是这么简单。
　　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偏方，自幼丧父丧母，她连个家都没有，这所谓的偏方是她在医书上找的，其实就是普通的膳食，非常常见。
　　沈碧芊仔细看了下食谱，觉得就是平日里的普通膳食，连药方都不算，更不想打消林羽瑶的热情，于是便同意了。
　　“既然妹妹有如此热情，那就麻烦妹妹了。怎么说这都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只不过妹妹不要累着自己才是。”
　　“放心吧姐姐，给嫔妾一个差事，让嫔妾在这后宫中也有个支应。”

　　林羽瑶搅拌一下瓦罐里的鲫鱼汤，掀开罐子的那一刹那厨房里香气四溢。
　　“毓奉仪，您煲的汤真香，怪不得奶娘怎样喝都喝不烦呢！”
　　侍女阿玉向炉火扇着风，火苗平稳地跳动着。
　　“我做不了什么，也就只会煲煲汤。这鲫鱼汤最能补身子，希望皇长孙身体能更加强壮些。”
　　“毓奉仪您的心真善良，有这么多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皇长孙一定会更加健康的！”
　　就在她们聊得开心的时候，刚才送葱花的小太监过来禀报。
　　“毓奉仪，王公公求见。”
　　王成？
　　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
　　“赶紧请王公公进来。”
　　王成走进厨房，只见他手捧着一团琴弦，林羽瑶心头一紧，感觉并不像找她修琴这么简单，况且李恒杰平日里根本不碰音律。
　　“奴才见过毓奉仪。”
　　听到王成的声音，林羽瑶心里越发紧张，李恒杰的心狠手辣总是能够让她不寒而栗。
　　“王公公不必多礼。王公公，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回毓奉仪，奴才打理瑞王府的时候又找到了些闲置的琴弦，想到毓奉仪曾经到王爷的流华殿借过琴弦，就寻思着不如把这些琴弦送到毓奉仪这儿，左右王爷不去抚琴，万一毓奉仪为太子殿下更换琴弦的时候用得着呢。”
　　“王公公真是费心了，多谢公公！公公差人送来就行，还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奴才不敢，毓奉仪言重了。”
　　“阿玉，还不赶紧把琴弦接过来。”
　　阿玉从王成那里接过琴弦之后林羽瑶就让她退下了，此刻厨房里就只剩下她和王成。
　　“今日公公前来不只是为了送琴弦吧。瑞王殿下有什么指示？”
　　“好，那奴才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毓奉仪，王爷认为咱们的皇长孙出生了这一个多月，身体已经抗不下去了。”
　　什么！难道瑞王他今日就要加害皇长孙么！难道是要通过我的手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哦？这么说的话，王爷打算怎样办？”
　　这时候王成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很简单，毓奉仪只需要在奶娘的催乳汤里加上一味药，咱们的皇长孙下午喝了奶娘的奶水之后就可以少受点罪了，要不然天天司医围着，就连大人都受不了。”
　　“王公公，我能问这究竟是什么药么？之后皇长孙是不是就……还有，我如果这样做的话，是不是这回就要顶罪了？”
　　林羽瑶并不怕死，也不会违背对夏良才的忠心，只不过她很想让李哲谦再多活些天，让李恒轩和沈碧芊再多高兴几日，自己能在李恒轩身旁多一些日子。
　　“毓奉仪的问题奴才恐怕不能回答，不过奴才可以确定的是，王爷的的确确想让您顶下罪名。”
　　“我大概知道王爷的想法了，可是这次不用我顶罪也可以做得毫无破绽啊！”
　　“呵呵，毓奉仪，本来皇长孙就压根可以不用在这世上走一槽，是毓奉仪让他来到这世上的，王爷想请毓奉仪和皇长孙一同离去。”
　　“知道了。”
　　本来瑞王就对我不信任，看来这回是想顺带把我除掉。不过也是，之后我也肯定会被瑞王除掉，只是早晚。
　　她从容地从王成的手中接过药包，然后走到瓦罐前。
　　蒸汽把盖子顶得叮叮作响，她用布垫着掀开盖子，然后把粉末撒了进去。
　　王成看到林羽瑶已经在汤里下过药，并且把包药的纸也扔进火炉里烧掉了，满意地说道：“毓奉仪，这药很管用，等汤煲好了就让奶娘像往常那样喝下去吧。”
　　林羽瑶又把鲫鱼汤搅拌了一下，“王公公，汤已经煲好了，奶娘也到了用膳的时间，我和阿玉去给奶娘送汤，就先不奉陪了。”
　　“毓奉仪慢走，奴才恭送毓奉仪。”

　　锦漪和夏砺在院子里纳凉。
　　说是纳凉，夏砺却在院子里练起拳脚，浑身大汗淋漓。
　　赋闲才有七八日，而他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七八年。他每日在府就是吃吃睡睡，然后读书习武，时不时会出去溜达一圈。
　　李恒毅成日里朝政军务缠身，他不敢轻易打搅；江瑾瑜行踪神秘，自从遇袭受伤后更无半点消息；除了锦漪，京城中夏砺只有与他们二人走的最近，尤其李恒毅，夏砺把他当做至亲兄弟，可这二人他都不能想见就见。
　　练完一套拳之后夏砺停了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多半是这炎热的天气让他比平时多费了些力气。
　　这时小桂子马上为他递上手巾和茶水。
　　他喝了一口茶，并对正在一旁躺椅上看书的锦漪说道：“锦漪，刚才我的那套拳法怎么样？”锦漪慢慢地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着浑身被汗水浸湿的夏砺，说道：“应该可以吧，反正我刚才没看，也不懂。天气这么热，还是坐下休息比较好。”
　　他笑了一下说道：“才闲了七八日就受不了了，我终于明白之前你为什么那么想出宫。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也是难得，希望之后的日子都如今日这般平静吧。”
　　“你说的对呀，谁不希望日子能平静一点呢。这样的日子我也很满足，等夏炽回来之后见到他我就别无所求了。哦，夏砺，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提到夏炽，锦漪马上向夏砺解释。她心想，哎，怎么没由头又提到这个了。
　　夏砺宽慰道：“我怎么会误会。不只是你，毅哥哥和我不是也想早日见到堂兄么，伯母和堂妹，还有我的父亲母亲，这一家子人不都盼望着堂兄尽快回京么。锦漪你放心吧，我预感堂兄不久就会回来的！”
　　锦漪也有相同的预感。
　　夏砺已经成为驸马，按说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让夏炽留在新州。
　　担心夏炽回来之后和哥哥联手？是有这可能，但是一直把手握重兵的阿炽放在边关也不是长久之计，这点父皇肯定比我清楚。
　　这些天李恒杰、夏良才和林羽瑶这三人的名字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表面上这三人毫无关系，却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说不上来那点不对，因为那几件事情怎么都解释不通。
　　“锦漪，咱们晚膳吃什么？”
　　“啊？不是吧石头，离晚膳还有一两个时辰呢，难道你现在就饿了？”
　　“刚才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功夫，肚子是有些饿了。而且我想让每顿饭合你胃口，让下人早些准备，想让你多吃一点。”
　　“你饿了就先去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嘛，我晚膳吃什么都可以。”
　　小桂子和涓流最喜欢听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比在宫中看戏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秋晔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中间还没踩稳差点给绊倒。
　　秋晔慌忙地跑到锦漪跟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秋晔，秋晔平日里最稳重，到底什么事情会使她如此慌张。
　　“秋晔你怎么了？”
　　锦漪预感到有大事发生，把书合上扔在一旁。
　　小桂子和涓流也停下手中的活凑了过来。
　　“公主、驸马，出事了！皇长孙......皇长孙他......”
　　“皇长孙怎么了？”夏砺不安地问道。
　　“皇长孙.....夭折了......”
　　“什么！”锦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皇长孙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突然夭折了呢？”
　　“公主，千真万确！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和皇后娘娘召您和驸马马上进宫呢！”
　　“锦漪，我们快去看看吧！”夏砺赶紧脱下练拳的外衣。
　　锦漪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她继续问道：“皇长孙是如何夭折的？”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宫里人说，皇长孙中午吃完奶之后就睡下了，期间无任何异常，可就在奶娘把皇长孙喊醒的时候，发现孩子已经断气了......就是刚刚……”
　　“哲谦他怎么就会突然断气呢！不一直都好好地吗！”锦漪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握紧拳头，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李恒杰、林羽瑶、夏良才、甚至是曹楠松和沈墨的身影。
　　皇长孙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啊！锦漪遗憾地想。
　　“锦漪你先别问了，事态严重，咱们还是赶紧进宫看看吧！”
　　说罢，夏砺拉起锦漪便往东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