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情》切舍

3、第 3 章

　　一个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煜琛已经有十一岁了，正是热衷于骑着马在山林里寻猎的贪玩年纪。只是这赏红叶的爱好还象以前一样，每到这时节他便会时不常的来这香山上游玩。

　　这天他也带了几个随从，跨了匹枣红的小马驹，上香山来赏红并寻猎来了。他年纪尚小，所谓寻猎并非真的能猎到獐鹿狍子之类的象样的猎物，常常空手而归，而最多也不过是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纯粹耍子而已。一路上和侍从们说笑，骑在马上在山间徐徐而行，赏着漫山遍野的红叶，直叹“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意。

　　忽而地一只浑身雪白的白兔儿从草窠里蹦出，飞似的逃了出去。二十三爷来了兴致，纵马追在后面，张了他那精致的小弓便射，却没有射中。看那小兔子雪球儿般滴溜溜地窜这窜那，煜琛看着心下欢喜，便也不再搭弓，只是追着玩儿。追着追着也没注意，竟然把随从都甩掉了。他自认在这香山里玩儿了这么多年，山上山下早摸的透熟，不会迷路，也干脆没理那些只顾着追兔子。

　　可是一眨眼之间那兔儿倏地便没了，他四处转了转，竟然一点影子也不见。正在纳闷儿是不是钻了洞逃了，于是便下了马牵着缰绳，一边拨弄着草查看有没有兔子洞，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不经意地一抬眼，面前闪出一片空地来，当中竟有个小亭子，别致雅致。他追的一阵也有点乏，便想走去休息一下。

　　没曾想亭中有人，驻足一看，竟然是那红脸红发的大汉！

　　好哇，这真是蹋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见他双手叉腰，对着亭子里的人大喊：“可叫我寻着你了！你出来！”

　　赤鬼笑笑，走出亭子。

　　煜琛突然眼睛直了，那大汉怀中的，可不是他追了半天的雪兔儿？！

　　“寻我做甚？”赤鬼戏谑地看着他：“可是寻仇来了？”

　　少年眼珠儿一转，伸出只手说：“把那兔子给我，我便不问你罪了！”

　　赤鬼忍不住噗嗤一乐，这架势，跟他六岁时朝自己要鞋子时一个架势。他爽快地直接走到少年面前，把兔子往他怀里一送。

　　小二十三爷的脸上利马笑成一朵桃花儿，抱着兔子摸了又摸。

　　赤鬼将他引到亭子里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他也不计较这深山里哪来的热茶，只道是口渴，吹了吹便喝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煜琛玩儿着兔子，喝着茶，对这汉子也就没那么敌视了。

　　“俺姓黄名栌，家就住这香山。”

　　“那你是做什么的？”

　　“也没什么，莫如是管管这祖上传下来的山林。”

　　“原来如此。”煜琛点点头。

　　眼前这人，穿着打扮都是平民样式，模样虽然恐怖且举止豪放，不过倒是颇有点江湖人侠义和仙风道骨的气质。煜琛心里暗猜，难道是传说中的江湖侠客？从来就只从说书的口中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如今亲眼所见，怎么不暗暗好奇那书中所叙的武林轶事？

　　二人相谈一阵，觉得十分投缘。赤鬼喜欢这孩子天真直率，煜琛则倾慕对方见多识广。

　　于是二人结为忘年好友，时常在这香山林间的小亭相聚，时而品茶谈天，时而饮酒论剑。煜琛逐渐发现自己这位好友不仅见识广博，而且通晓天文地理，更是武艺高强，不管多少次比试自己从来占不到便宜，甚至根本连对方的手法也看不清楚。了解对方越多，他越是对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曾经自己提出为他在朝廷里谋个职位，或者来宫里做自己的老师，但黄栌都宛转回绝，只道自己对官场毫无兴趣。

　　“若是二十三爷想学什么，只管说，俺一定倾囊相授便是。”

　　煜琛听了忙要倒头拜师，却又被制止。

　　“咱二人本是朋友相称，俺不管你身份如何显赫，只是将这一片真心待你，所以说话做事并无顾及。若是如今行了师徒之礼，今后便须互称师徒，顾及体统，那就全无趣味了。人生难得一知己，何苦非教些个世间的繁文缛节的礼教之数所束缚？”

　　一番话说得煜琛感动不已，当下便以知己相称，对黄栌的喜爱更是进了一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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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家的事情，无外乎那些个钩心斗角的事情。黄栌生在着京城，这样的事情看了几百年了，看得透彻。这小小的皇子，排在二十三，似乎离那已经泥水血水里滚了多少遍的哥哥们的世界还远。但是这瞅这年一过，他也虚岁13了，生得玲珑聪慧，早晚是个人物——如果他的命有那么长的话。

　　皇子们之间的势力也是有所划分的，这小二十三，终也免不了落入那旋涡中去。

　　当朝的圣上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而下面的太子还并没有突出的势力优势，而其他几个比较有实力的皇子已经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暗暗聚集着准备为了最后时刻的力量了。

　　朝野上下的大大小小的力量都是各方势力的追逐对象，其他并不具备登基能力和不打算窥觑皇位的皇子们，也被迅速地瓜分来瓜分去的。人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估量着几大势力的头头究竟有多大的机会登上宝座，自己应该如何以现有的筹码下这个赌注。

　　姜贵人也是忧心忡忡。

　　虽然自家的儿子才是个懵懂少年，可多少也是个皇子，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找到正确的靠山是非常重要的。

　　因为自己并受到圣上多少宠爱，儿子也还小，在圣上心中也还没占多大的分量。自认从来也都没有表现出过对任何一方势力特别亲近。这既是弱点也是好处。弱点是没有靠山可靠，随时有被当成宫廷间相互倾轧的牺牲品也说不定；好处就是在这个任何微小力量也不能放弃的时候，各个势力方都会乐意拉拢自己。而这将是寻找靠山的最好时机。

　　当今的太子是老十四，而有实力与之抗衡的是老四、老七和老八。而其中，太子虽然排行太靠后，然而他的聪明伶俐却最得皇上的宠爱，所以当年皇上咬定了要十四皇子当太子。而老七老八则是感情很好的兄弟，二人似乎有意联合力量来壮大自己。如果老七老八真的联合起来那真的是很强大的一股力量，然而这做皇帝的事情只能是一个人来做，所以他们的联合会到什么样的程度也还不能下结论。而且老四也不容忽视，他为人城府颇深，善用计谋，究竟他背后做了多少的准备谁也不敢说也说不准。

　　分析形式，姜贵人自己也有些茫然。这几位阿哥以及他们的娘娘奶娘都算上，几乎都与自己以及自己家儿子没什么很深的情谊，在这敏感的时候，己方的主动是很冒风险的。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就是了。所以机会没有很多，恐怕只有一注压定才好。

　　但是这注宝要压在哪位皇子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