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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年 ...

  •   彻夜大雨声势渐小,如牛毛般绵密的细雨依旧不止,陆双宜不喜欢这种黏黏的雨,但此时,她只是蹲在玉石制的墓碑前,双手抱膝,双目呆滞,没有动作。
       “母亲,五年了,我长大了,您看到了吗?”艰涩的声音吐出,像是许久未说话的人终于发声,在这寂静的山野中,被雨声隔绝,连背后五步远的男子都听不清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那天,娘将双宜叫到身边,看着暮秋的枫叶缓缓凋零,飘落在地。娘静静地,只是仰着头看着。半天,只听见娘喟叹了一声,微不可闻:“红叶,娘不恨他。你要帮助他。”
        娘最喜欢枫树。双宜的乳名就是红叶。
        那种艳到极致的色彩,彰示着娘年轻时的张扬。
        娘走了,留下了红叶一人。

        梨纪三年,是浓墨重彩的一年。
        这一年,梁楚大战,硝烟四起。
        这一年,梁楚议和,梁痛失一员大将。
        这一年,女将军遇见了怀玉公子。
        这一年,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那年,冯樱十九岁,陆韦涛二十三岁。
        又是一场不好打的仗,对方是狡诈的楚军。
        冯樱立于主帅军帐内,看着眼前的地形图,哈着手,白雾暂时舒缓了手上冻疮所带来的疼痒。
        “主帅,天气严寒,那楚人不及我梁人耐冻,天赐良机啊!”冯樱右手旁的军师项左秋看着地图,眉目暗锁,似在思量良计,见周围人并不和声,又缓缓说到:“那楚人开战时,必会穿许多保暖的衣物,到时,一个两个的,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束手束脚,战时,行动必定会受到衣物的阻碍而变得迟缓,我军可借此增大胜算。”
        说罢,军师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将帅,将目光锁在冯帅身上,也就是冯樱的父亲身上。
        “左秋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让将士们,轻装上阵,只穿夏季的兵甲?”冯樱见诸将帅只是沉吟,并不发表意见,似是真的想这般实行,连忙出声:“千万不可,如今气候实在严寒,怕是刚上战场,兵戈未接,就有将士支撑不住,就算体格健壮者,扛得住严寒,打起来的时候也会受到阻碍的。”
        主帅并未出声,只是眉头又皱许多,低声说:“届时刀枪挥舞,必会将士身体回暖。”
        “当然不可能!主帅,不如,你我试试看?”冯樱看向父亲,父亲抬头看了眼冯樱,转身去除去身上夹袄。
        两人只着赤红色里衣,立于料峭寒风中,冯樱浑身似是赤裸在沁骨的冰水中,完全动弹不得,只是瑟瑟发抖,原以为是自己女子体格,不经冻,她僵硬抬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也不比自己好多少。只是撑于面子,僵硬的挥舞了下手中缨枪。
        二人连忙回了暖和的帐篷中,穿上了厚重的夹袄。
        冯樱通红着鼻头看被冻得不行的老爹,不禁的调皮一笑:“父亲,这滋味,不好受吧,嘻嘻。”
        若是往常,父亲都会笑骂她一句“臭丫头”,这次却只是皱着眉头低头自语: “只能换个法子了。”
        冯樱也只得继续思索。她深知此次战役的重要性和危险性,楚军狡诈,虽是梁军更加骁勇善战些,但是双方兵力完全不对等,敌方十万兵力压境,我方却只凑得不足六万兵力。其中还有一万兵力是父亲不得已从自家护卫军队里调来的,朝廷明知此次战役危险,却刻意只拨了五万的兵。冯樱思及至此,又不禁叹道。
        将帅们又讨论了数个奇招,根据地形,气候等因素,初步定形了一个方略。只是这法子,需要个探路的青鸟,首当其冲。也就是说,回不来的可能性更大些。
        冯樱请了缨。
        父亲将她禁在帐篷里,不许她涉险。
        冯樱深知,这队兵马的重要性,以及这队人马的将领的危险性,倘若是其他人,根本没有胜算可以侥幸逃脱,只有她,尚有一线生机。凭着她那蒙头蒙脑的无所畏惧,以及自己舞的出神入化的冯家枪。
        出征前,主帅交待了队伍带头的小帅一些详细事宜。小帅率领着小队人马,出了营地,却在不远处,突然无端端地栽下了马,众人大惊,却看见队伍中冒出一个士兵,上前接住了小帅,又有几人从后方接应,将小帅扶上马,往回走去。众士兵这才了然,只得低头小声轻笑。果然,另一匹马上的小将军来了,果真是冯樱将军!
        “众将士,古蔺将军身体有所不适,特意命令我来替代他,原路前进!”冯樱刚说完,将士们终于忍不住了,笑的不亦乐乎。
        冯樱撇撇嘴,不以为然。
        “冯樱将军,这场仗不好打啊,您还是回去吧。不回去的话,主帅肯定要责罚我们的呀!”冯樱身后,一员老将策马上前,分析利弊。通常此时,小将军都会瞪大了眼,气鼓鼓地掉头回去。小将军一向害怕父帅因为她责罚其他人。
        可是,这次小将军却一反常态,神色凝重,道:“刘将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们这次是去送死啊!
        冯樱将剩下半句话吞进了肚子。刘将军的神色也带上了悲戚之色,谁又不知道呢。
        半天,冯樱才长叹一口气,道:“既然我都已经来了,就别浪费时间了,快些出发吧!”
        “也对,走吧走吧,别误了良机!定要让那楚狗,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刘将军说着,大笑了起来,将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士气大振。
        一行人上了路。
        他们这次,做的不是打打杀杀的事,他们运了一批火药,希望借着雪光,混进敌方战场,以雪人做掩护,引燃火药,倘若不成,被敌军发现了,他们只得引了这炸药,与敌同眠。
        所以,他们这队,全军着白衣,并不带盔甲,总计不过二十余人,都是自愿来的。
        走在雪地里,寒风呼啸,风中似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一行人都静默无声,眼神却越发坚毅,暗自坚持!
        “同胞们,我们这次,是为了我大梁国献忠献义,是战场上的忠魂!什么战争不死人?我们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这就对了!愿我军大胜!”刘将军沙哑着嗓子吼完这句撼人心弦的话,后面立即有了回声。
        “大胜!”
        “大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有人唱起了古曲,声势豪迈,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应和,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义无反顾。

        他们埋头在雪地堆砌雪人,楚军帐营不过百尺开外,四处白茫茫一片,连他们有时都被这雪光晃迷了眼,分不真切。
        楚军随时可能发现他们,迫在眉睫,人人手都不停,尽管身上冻得没有知觉,手脚冰凉,疼痒难耐,忙碌不止。
        根据先前信息,楚军此时正是换防时,有一炷香的间期,这之后,监守会更严,他们得趁着这个间期,连忙将炸药埋进雪地,等到明日交战时,楚军到达此地,再来引爆。
        最后一个步骤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要把引线拉出,引至不远处的沟壕中,留一人待命,明日开战之际,负责引爆。
        “哈,天赐福佑啊,没想到这么简单,那楚狗,全都是瞎子啊,哈哈!”有一士兵见炸药埋得差不多了,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下已经僵硬的身体。
        话音未落,破空声呼啸而来,定格住了那位年轻的士兵脸上的笑容。
        众人大骇,抬头,见城防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正弯弓指向他们这里。
        士兵倒下,血汩汩的流出,融了四周的雪。冯樱连忙大喊:“快逃!”
        众人连忙往回逃跑,冯樱拉着引线向另一个方向飞驰,速度极快,甚于奔命!
        城墙上那人,箭不停,嗡嗡几声,又是几具温热的尸体。
        冯樱听着身后渐远的悲鸣声,热泪滚烫。脚下却未停。
        墙上那人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箭声始终未到。
        她扑倒在地,拉着引线,匿在沟壕中,借着周围枯木的掩护,屏神凝气。
        许久,见没有动静,她长吁口气,呜咽起来。
        她靠着雪地,听见不远处有窸窣脚步声,凝神细听,抬头回视,眼前一黑,没了声响。
        她还没有发挥这弹药的作用呢,怎么就昏了呢。

        梁国军营中。
        “什么?冯樱走了?”主帅跌坐在在椅上,神情恍惚,转而双目圆瞪,站立起来,向帐子门口的小兵沉声道:“再探!”
        “不好了!”帐门又冲进一将士,疾声道:“冯樱将军小队,全数阵亡。”
        “什么?”主帅终于坚持不住,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指着那名将士,焦急的问:“详细道来!”
        “是!”
        “冯樱将军带领人马在楚营前,埋好了炸药,本欲归来,不知怎的被楚军发现,被射杀致死,全员阵亡。”
        主帅缓缓闭上了双目,一滴清泪流下。
        帐中其他将领也是沉默不语,叹息声不止。
        冯远睁开了眼,眼中悲戚不在,复又恢复那杀伐果决的老将神色。
        “传令下去,派队身手轻捷的将士,前往楚地前方隐匿处,看准时机,引爆炸药!”

        楚帐中。
        “哟,看不出来嘛,我们的怀玉公子艳福不浅嘛,抓了个这么美艳的俘虏来。”一黄袍男子立于塌前,神色轻佻的看着塌上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调侃道。
        一男子坐在矮桌前,围着白色狐裘,神色漠然,却有着说不出的风雅,眉目俊美,尽管神色冷淡,却掩不住他那柔情似水的双眸。这就是黄袍男子口中的天下闻名的三公子中的温润如玉的怀玉公子了。
        “三殿下,她是冯远将军的女儿,冯樱。”怀玉公子淡淡开口:“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
        “哟,没想到啊,那冯远个粗人,生个这么美艳的女儿。处置啊,好说,给我当个妾室不就好了。”三殿下大步踏至怀玉公子前面,席地而坐,笑嘻嘻的。
        “不可。”怀玉公子放下手上军书,抬头看着三殿下,温和一笑:“她是将军,不会嫁给你的,殿下,娶妾,回汴京再娶,这是战场上,她有更多的妙用。”
        “哦?什么妙用?”三殿下一脸狐疑。
        “附耳过来。”

       冯樱渐渐转醒,睁开眼睛,打量下四周。坐起身来,见不远处矮桌前有一男子,白衣黑发,眉目如画,不由得看痴了。
        男子似是注意到了冯樱的打量,抬头瞟了一眼冯樱。冯樱见男子向这边看来,连忙清咳一声,整理了下面部表情,使自己看起来非常和善,她笑着说:“这位小哥,不知这里是哪里啊?”
        那位俊美公子看着她,只是温和的笑,并不接话。
        冯樱有些尴尬,挂着笑:“额,阁下怎么不说话呀?哦,想问我是谁吧,我啊,我叫刘芳,今年十九岁,额,我是梁国人,你呢?”
        “这里是楚国。”男子清和的声音想起,脸上笑意未变。
        冯樱大骇,楚国?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又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的帐篷与梁国的帐篷十分相似,想必是楚军战营中,跑到人家跟前了。
        额,糟糕了!
        冯樱连忙思索,又笑着打哈哈:“哦呵呵,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梁国人…”
        “冯樱。”男子笑容更盛,打断了冯樱的鬼话连篇,温言道:“我知道你是谁。”
        冯樱这次是真的呆了。
        男子见冯樱不说话了,又是一笑。
        冯樱被这笑激的相当生气,恢复了神智,反口问到:“那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却不知道你是谁,你是不是得告诉我你是谁啊?还有,你既然知道我是冯樱,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梁国的将军是也,而这里又是楚国,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救了我?另外,当时敲昏我的人是不是你?敲晕了我又来救我,还不杀我,你们是想拿我做挟持父亲的把柄?”
        说完,怒目圆瞪,冯樱低声呵斥:“做把柄?这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们这些不耻的楚狗,这种卑鄙的行为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我父亲也不会!”
        说完冯樱就立刻后悔了,自己其实也没有真的觉得是楚狗这么不堪的,而且…这还是人家的地盘上。
        男子神色渐冷,笑意也慢慢变寒,冷言道:“不耻?我们不耻?呵,将炸药放在别人门前的可是你们,炸死我朝将士的也是你们,可怜我朝将士,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你却在这里说我们不耻?”
        炸药引爆了?冯樱窃喜,看来,父亲他们成功了,怪不得要拿我来威胁父亲嘞,嘻嘻。
        “胜败乃兵家常事,上了战场,生死听天由命咯。”
        男子见冯樱神情轻松,才知道她误会了,不怒反笑:“你睡了三天,你觉得…楚梁之战结果如何呢?”
        冯樱惊道:“什么?这么久。那…”
        “你想问谁赢了?”男子又恢复原先温润模样,人畜无害,与之前判若两人。
        冯樱正惊诧于自己昏迷了三天这个事实,听见男子这么说,也只是戒备的看着他。
        难道,父亲没有赢?不可能啊,既然炸药被成功引爆,炸的又是出国的将士,没有道理不赢啊,肯定是梁国赢了。
        “楚梁议和了。”男子淡淡道。果然看到冯樱吃惊的神色。
        “什么?议和?那我父亲呢?”冯樱惊慌道,议和的话,为什么我还在此处?不见父亲前来接我。
        男子拢了拢狐裘,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看上去像一只惬意的白毛狐狸。温声道:“他呀,叛国了。”
        冯樱大吃一惊,这几个字充斥着脑海,不断的回响。
        “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叛国,你骗我!”冯樱急忙下床,向帐外奔去,却被门口护卫双手架了回来,冯樱浑身没有力气,连这两个普通的护卫都挣脱不了。只有跌坐在地上,神色恍惚,思索着什么。
        那男子又开口了,声音悦耳动听,却在冯樱看来,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声音。
        “他本身没有叛国,只是想杀到这里来救你,然后,寡不敌众,被我们活捉了,软禁起来。结果…”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又继续道:“结果,梁国那边就开始传,冯将军叛国了,你说,好不好笑。”
        冯樱迟疑道:“梁国?谁在传?”
        “项左秋。”
        冯樱眉头紧锁,警惕道:“那我父亲人呢,如今身在何处啊?”
        “哦,你父亲啊,在三殿下那里,他现在啊,是真的叛国了。”
        “我要见他。”
        “现在还不行,等会儿他会过来,你等等吧。”男子说完,拿起了桌上的书,像是不想再理会她了。
        冯樱坐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分析了下局势,站起身来,走到男子面前,瞪着眼睛,“我要洗漱,浑身不舒服,你叫个人来打点水。”
        男子抬头看了看她,笑了。起身走到帐篷外,挥手叫了几个人来。自己就又回来了。
        见冯樱瞪着他,他莫名其妙的微笑:“怎么了?”
        冯樱生气的说:“我要洗漱了,你难道不知道要回避吗?”
        男子笑着走到矮桌前,坐下来,拿着书,笑着说:“我回避到哪里去啊,这外面冷的要死,其他帐篷里的热闹我又不想去凑。放心,我对你的身材不感兴趣,我对我的书感兴趣,你快去洗吧。”
        冯樱见此人无赖至极,刚刚原来被他的外表所迷茫,认为他是个谦和有礼的君子,看来是是高估了他。
        “不行,你必须出去。”冯樱说着,也不顾男女有别,只当这是军营,上前就去拉他,“快!出!去!”
        男子被拉的一愣,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抬头,盯着冯樱看,神情无辜。
        冯樱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感慨,红颜祸水啊,这男子近看更俊,不禁有些脸红心跳。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不知礼数了。连忙松手,后退一步,清咳一声:“快出去吧,我很快就好的。”
        “不行啊,我怕你跑了。”男子抚了抚刚刚被拉乱的衣袖,装作低头看衣服,掩住了嘴角的弧度。
        “我…”被发现了,冯樱不敢出声了。“那你绝对绝对不许看啊!”
        男子轻笑:“我怀玉公子是什么人,说到做到。”
        冯樱诧异:“你是陆韦涛?”
        “正是不才在下。”
        水送了进来,冯樱非拉着将士搬了块木板把自己挡在角落里才罢休。
        怀玉公子拿着书,看着冯樱警惕的眼睛,不禁失笑。
        冯樱洗澡洗的相当惬意,正在穿衣服时,手一个没把住,嗒的打在了木板上,木板本就不稳,此刻直接倾倒,随着尘埃落地,露出了木桶旁呆若木鸡只着里衣未系衣带的冯樱姑娘。
        以及闻声抬头,一脸无辜的怀玉公子。
        “啊!你转过去!”冯樱连忙拽紧衣襟,却只能让曲线更显。
        怀玉公子乖乖转身,原来是有裹胸布的啊,怪不得之前看起来…咳咳。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怀玉公子突然就觉得军营中的小兵伺候的不舒服了,于是这个鸠占鹊巢的冯小将军自然而然的成了怀玉公子帐中的伺候小厮。
      冯樱知道这里不是梁地,自己身份不如之前,不可能独自占用有限的帐篷。于是,她在之前就主动请求扮作男子与士兵们同住,虽然可能有些许的不方便,鉴于先前梁国出征时,她执帅令时,都是直接把自己当男子了,有时都有些忍不住甩膀子…同住这件小事,冯樱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也不知道怀玉公子听了之后想到了什么,立场坚决的把冯樱放在了自己帐篷里,对外只说是捡到了个小男孩,放在帐篷里先养着,坚决不让冯樱出帐篷。故而,冯樱自上次苏醒过后见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
      可是那日,见到父亲时,父亲似乎精神不好,话说不上半句便没有了下文。冯樱催了几次,父亲才如大梦初醒般询问冯樱方才的话,冯樱自是认为父亲累了,便不做纠缠,嘱咐几句便犹豫的离开了。不过,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冯樱还是感受到了局势的危急。既是小人作祟,朝廷必定严惩此事,可是,母亲还有戚弟众人还在将军府中等待前线捷报哩。怎么办啊?叛国罪可是要屠九族的啊!父亲怎么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往敌军战地跑啊?太蹊跷了,此其一。日前见父亲似在踌躇某事,连跟自己说话都不敢直视自己眼睛,父亲可不是这样支支吾吾不说实话的人啊!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此其二。最离谱的是怀玉公子,这几日竟然真的把自己当做奴婢使唤!要不是父亲嘱咐过要听公子的话,真想撕了这个狐狸。冯樱想出帐篷,才发现帐篷外的把守不知何时换成了身手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还是两人。问到怀玉公子身上,他就只是笑,笑的那叫一个蛊媚众生啊,不把冯樱弄到大红脸不罢休,还说什么:“我这是在保护你啊,出了这里,梁国的小将军可就被楚国的众将士们剥骨拆肉咯。”问到叛国之事呢,他也不明说,含含糊糊的说一些不着边的事。大体就是赞扬父亲杀伐果决,带兵能力过硬,是梁国的大幸,可惜梁国不珍惜…这是真的想劝降父亲哩,怎么可能!
      不过思及父亲当今在梁国的处境,着实难堪。梁国朝堂上,善言辞者居多,父亲本就是沉默讷言之人,家中话就少,朝堂上被抢了白,也不辩解,只是狠狠地憋出一句:“清者自清!”也是有朝臣愿为父亲辩白,可惜,都是老将们,同父亲都是有些袍泽情谊的臣子。皇帝对父亲维护也渐渐变得敷衍客套,后来,就由着那些自古与武官不对头的会动嘴皮子文官来。这些,不过是冯樱从副帅那里打听的,父亲怎肯开口说这些,只是唉声叹气。冯樱也问不清什么细节,倒也猜了个大概:臣子们争议的不过是征兵次数频繁,军饷花费太多,抱着算盘克扣打仗的粮草。可是,身处优渥环境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楚,梁,晋三国早已动荡,边境还有报不上名的小部族时刻骚扰,父亲精力实在有限,可是父亲又总是不肯放权给小辈,总觉得握在自己手上,这梁国会好许多。可惜呀,皇帝不这么看啊,这怎么着看起来都是在握权不放啊,年轻的皇帝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于是,时常出现一些对父亲来说,很糟糕的状况:父亲在前线拼死拼活,榨干自己每一滴血,后方朝廷兵权迟迟不放,援兵老是调动不来。亏在父亲神策之手,往往险胜敌军,不过每场仗下来都打得很艰辛。父亲常常怀念先帝,他们当年打江山时,配合天衣无缝,你我之间,全是信任!
      这话,又不知怎么的,又传到了皇帝耳中。不过,现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
      奸佞之臣,项左秋!亏得父亲信任如斯!
      事态如此,眼下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娘与戚弟。正在冯樱焦急不堪之时,父亲却进了帐篷。
      父亲神色恢复往常,冯樱细细打量父亲,发现父亲面容松弛,眉目舒展,十分轻松,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
      冯樱高兴地上前一步,握住父亲的手,急切的问父亲:“父亲,可是母亲与戚弟有了下落?”
      父亲咧嘴一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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