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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雷雨 ...

  •   阴云密布,一层层贴在天幕之上,积雨云的挤压传来轰隆的鸣响,稍纵即逝的闪电不时地跳跃在黑云上,仿佛要撕裂天空。
      白诗单手撑着下巴,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的学生们急匆匆地跑向学校,显然是担心即将降临的暴雨。他百无聊赖地数着要在多少声轰鸣之后,才会滴起雨点,如果是往常的这个时候,店里面可没有这么悠闲,不愿意去教室或者图书馆上晚自习的同学更愿意来这里点上一杯饮料,随意在壁橱上挑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两三个小时就那么慵懒地溜走了。而且自他在这里兼职了一周之后,也觉得这个只需要点上一杯饮品,就可以坐上好几个小时的地方更适合看书。
      白诗不得不佩服陆大叔的眼光,还没开业多长时间的小店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而这个时候也体现出了他的先见之明,眼看晚上的生意要冷淡不少,早早地叫上自己的好哥们出去鬼混去了,扔下他和杨寄书在这里守店。
      积蓄已久的雨终于倾泻而出,门外像是挂了一幕水帘,隐约间他看到了一道道疾奔的身影,渐渐远去的笑声也不时传来,冰凉的雨水,永远也浇不灭炙热的心。
      雷声渐渐停歇,留下的只有狂风暴雨,随着时间一起流逝,白诗埋头在服务台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有耳机中传来的Ever Dream,这是他最喜欢的乐队夜愿创作的歌曲,金属乐伴着女主唱歌剧般的美声,让他沉沦不已。隐约间他仍记得,曾经的那些年,晚霞如火,灼烧着这个世界,而他与苏雨平,一人挂着耳机的一头,坐在天台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直到夜幕笼罩在他们身边。
      Ever felt away with me
      恰似与我远离
      Just once that all I need
      犹如往日所期
      Entwined in finding you one day
      心似乱麻相思何处寄
      Ever felt away without me
      恰似未曾远离
      My love, it lies so deep
      此情深藏不渝
      Ever dream of me
      每每相见皆在梦里
      斗转星移,如今只留下他一个人,茫然四顾周身漆黑如墨的夜,那个女孩掌心传来的温暖,他再也触及不到。白诗抬起头来,他不愿一直沉沦在这首悲伤的歌曲中,灯光刺着他的双眼,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杨寄书还在闷头看着书。他一时好奇是什么书让杨寄书能如此沉迷:“怎么,龙傲天还没有称霸宇宙呢?”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跟班里的其他男生一样,偶尔与这个腼腆的男生开一下玩笑。
      杨寄书微微笑了笑,抬起手中的书:“不是玄幻小说,是话剧,剧作家曹禺先生的经典作品。”
      白诗的眼中映着触目惊心的两个大字雷雨,屋外的雨早已变得淅淅沥沥,而他的心,却忽然被雷声痛击。
      一个人如果对他人敞开心扉,这个人就会卑微得想把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分享给他人,杨寄书也不例外,他喜欢话剧,往日的浸淫让这个不太敢说话的男生滔滔不绝:“三十年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在一个雷雨的夜晚,爱与恨之间的纠缠终于走到了终点。虽然是一部悲剧,但是曹禺先生刻画的人物性格特点迥异,命运也在性格的安排下画上不一样的句号。真的值得一看。”
      杨寄书见白诗没有反应,将书放到了他面前:“我都看了好几遍了,你要是无聊的话,真的可以看看。”
      “啪”,书从杨寄书手中的滑落,掉在了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白诗拒绝的这么彻底,翻手之间,使得他连自己喜欢的书都握不住。可是,这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他曾经多么想抓住一切,然而,手掌握得越紧,失去的越多。
      店门轻启,风钻了进来,陆大叔的风衣也随着风轻轻拂动,他捡起地上的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想和左姑娘还有右姑娘一辈子长相厮守?”
      杨寄书接过书:“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陆大叔深深看了白诗一眼:“这个点了,没什么生意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镇上的法国梧桐零零星星飘落几片树叶,校园里延伸至各个角落的路上,两排枫树的叶子也愈发的红了起来,秋天终于染上了它的色彩,在这个飘着雨的夜晚。昏黄的路灯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静,只有两道人影越拉越长,却没有交点。

      久违的阳光终于拨开了云雾,肆意挥洒在大地上,天空没有一片云,蔚蓝色映在每个人的眼中,仿佛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一片天。断断续续的阴天和雨天,一直持续到十月下旬,学生们心中早已铺上的重重阴霾,直到今天一扫而空。
      清晨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爽朗,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从生活区到教学区的人潮中,只有三个人在这大好的天气中煞了风景。刘长卿看着白诗、陈文秀、夏夜辰愁眉苦脸步履沉重的样子,不禁催促三人:“敢不敢走快一点啊,上课又不是上刑场,再说了,活该你们整天翘课,化学老师点名让你们三个这节课必须来,好好说几句话,老师肯定不会为难的,没有那么恐怖。”
      陈文秀一把拽住急匆匆的刘长卿:“我们又没说不去,倒是你,这才什么时候,爬过去都不会迟到,你着什么急啊?”
      刘长卿甚是鄙夷:“去晚了后排连坐都没有了,你想坐前排啊?”
      陈文秀闻声色变,闷着头跟在刘长卿屁股后面直奔教室。
      枫叶在秋风的洗礼下像花一样绽放开来,红色的海洋,在山脚下的这所校区中起伏荡漾,还有那永远像是弥漫着水雾的云桥,这是校园里最美的季节,每个走在校园里的人,心仿佛融化了一般,云端,就在脚下。
      待白诗坐在教室里,铃声也清脆地响起,还有急急忙忙从门缝中偷偷钻进来的学生,不时地引起躁动。
      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这个四十多岁的教授带着眼镜,眼神中的光隐匿在镜片之下,微胖的身躯看起来很可爱,脸上嘟起来的肉总给人的感觉是在微笑,教授拿起名单:“上一节课给大家通知这节课要点名,其实呢,不是想让一些喜欢翘课的同学来应付了一节课之后,无聊的不行,回到寝室打开电脑,默默地吐槽一句还是宅在自己的小窝里舒服,而是想告诉咱们整个大班的同学,化学课已经过去了一半,如果这个时候,你心里的勤奋小人已经被懒惰小人打死了,那你就真没救了。”
      大家被与时俱进的教授幽默的言语惹得哄堂大笑,教授示意大家安静:“我也就说这么多,下来开始大班点名,白诗。”
      “到。”
      “陈文秀。”
      “到。”
      “夏夜辰。”
      “到。”
      “好了,既然咱们班的这三位同学的勤奋小人还没有战死沙场,想必大家心里的勤奋小人还在活蹦乱跳,点名就到此为止。”
      投影仪上的PPT一页一页翻过,学生们在抬头与低头之间,时而凝神倾听,时而提笔书写笔记,白诗扭头看着窗外,时间倒流回初二,那是一个充满中二病的阶段,孩子们的自我意识到达了巅峰,他们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对这个眼花缭乱的世界的认知,也不断地汲取未知的知识。白诗还记得那时候的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偌大的教室,回响着舞台剧的声音,班里的同学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仪上播放的话剧,直到声音停滞了许久,白诗才意识到一个下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语文老师的声音:“大家看完了雷雨这场舞台剧,有什么感想呢?”这个年轻的老师,希望用用自己的教学理念,来培养学生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一个人的力量即使能够征服这个世界,却也无法战胜时间。年轻的老师看着台下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终于有人举起了手:“老师,为什么周萍和蘩漪会在一起呢?”
      老师显然没有想到学生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虽然怔了怔,但还是微微一笑:“这就是当时社会的缩影,他们的恋情象征着新生的思想在隐忍中蠢蠢欲动,厚积而薄发,也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代人之间的恩怨才在一个雷雨的夜晚演绎出厚重的时代感。”
      学生似懂非懂:“相互喜欢的人不该是夫妻吗?那蘩漪的丈夫呢?”
      老师对学生的问题似乎没有准备充分,停顿了少顷,却听一个男孩扯着嗓子:“我知道!”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男孩身上,白诗也不例外,这个男孩和他同住一个小区,两人从小在小区的篮球场上跑来跑去,算是最好的玩伴了。男孩在众人的注目下红着脸:“他们这是偷情,就像白叔叔忙于工作的时候,白诗的妈妈和别的人偷偷在一起。”
      全班为之哗然,纷纷转头看着白诗,而白诗的世界早已天旋地转,只有那个娇小的女孩拽着他的衣角,可他还是挣脱了开来,用尽全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奔跑。
      护城河中的水静静地流淌,远处的火力发电站竖起的烟筒冒出丝丝轻烟,这座西北的城市在历史的长河中一如既往的安静,中原地区千年的战乱与他没有一点瓜葛,而如今,更像是垂暮的老人,坐在夕阳下,感受那长河落日圆的荒凉与悲壮。雁鸣总是在这个时节从天空中荡过,这是这座城市最喧嚣的时候,白诗沿着护城河行走,风轻轻吹过,荡起阵阵涟漪,他的心已经沉寂,只有脸上干涸的泪痕,掩盖不了男孩曾经的悲伤。
      门“吱呀”一声打开,家,空无一人的家,与平日不同的是,电话铃声在吵闹着,白诗拿起了话筒,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小诗,老爸这个周末可能回不去了,钱还在老地方,饿了自己买东西吃。”
      “嗯。”早已习惯的说词,又何须再多言。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父亲先开口:“你恨老爸么?”
      “我讨厌朝三暮四的人。”仇恨的种子早已埋在白诗的心里。
      听筒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抽烟多年留下的老毛病已经很难根治,电话那边的父亲长叹一声:“人生面临着许许多多的抉择,选择也意味着失去,老爸在家庭与事业中选择了事业,所以如今的一切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与父亲该背负的痛苦。不要怪罪你妈妈,她只是不甘心在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苦苦等待。”
      回忆戛然而止,白诗仍能感觉到多年以后的今天,那个男人的负罪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深渊,多年来,没日没夜的做研究,才能让自己置身于外物。白诗心中忽然有些酸楚,那个总是一个人流浪在城市中的小屁孩,也终于长大了,伴随着从父亲身上学来的罪恶感,将自己伪装起来,依旧流浪在城市中。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终于结束了,十点刚过,冯翼就嚷嚷着赶快回寝室看NBA。刘长卿虽然不喜欢运动,但对于体育运动倒是挺关注的,今天是常规赛第一场,可96一代多数球星的退役,让NBA少了些许的激情,他很是不解为什么冯翼这么兴冲冲:“现在的常规赛没有那么好看了吧,少看一会又不会死。”
      冯翼嘲笑刘长卿:“你懂什么叫情怀么?当初看NBA的时候,科比还在湖人,邓肯还在马刺,加内特还在森林狼,诺维斯基还在小牛,詹姆斯还在骑士,韦德还在热火,多年以后,这些人又回到了原点,我当然也像当年一样,中午的时候急冲冲跑到学校食堂的电视机下看比赛啊。况且。”
      “况且什么?”
      “今天的解说是刘语熙。”
      “不是刘馨予么?”
      “什么刘馨予,是张馨予!也有可能是张予曦,其实我也傻傻分不清楚了。”陈文秀也来凑热闹。
      冯翼听得头都大了,赶忙摆了摆手:“你们慢慢分析吧,我要走了。”
      他拎着书包转身就走,却被团支书拉住了:“你们别忙着走,有件事需要和大家商量一下。”
      叶园,学生们如果临时有什么事情,人数过多,又来不及申请教室的话,这里是不二的选择。环境科学专业的十个人坐在凉亭里,如果再晚些时日,飘落的枫叶铺满整个园子,他们便能真正体会到叶园的由来。
      团支书是一个小巧的萌妹子,在大家的目光下似乎有些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早上收到导员的信息,学校有一个传统,每个学院大一新生需要举办一个新生晚会,时间是十二月份,每个班级一个节目,要求是需要一个大家集体参加的节目,那么问题来了,咱们班出什么节目呢?”
      “我会吟诗,可惜是个大舌头。”刘长卿弱弱地说。
      “你这也叫才艺?我还会玩游戏呢,可惜是个手残。”陈文秀随即就吐槽道。
      学委是个呆呆的妹纸,没有察觉到异常,顺着这两人的惯性思维,怯生生地说:“我会逛淘宝,可惜总想剁手。”
      众人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班长王恭毅忙示意大家别再胡闹,众人讨论了一番,有的会拉小提琴,有的会弹吉他,有的会吹萨克斯,可都不能展示成一个团体性的节目。十人苦思冥想,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一时陷入沉默。
      白诗突然想到杨寄书喜欢话剧,可以让他推荐一些易于表演的话剧,大家可以一起参加,于是便说:“杨寄书对话剧很了解,可以让他改一个剧本,大家来表演。”
      李子厚拍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总见他抱着本莎士比亚喜剧集在看。”
      众人纷纷向杨寄书表示任重而道远,看似是吃定了他,而杨寄书显得有些惊慌,摇摆着双手:“我只是喜欢话剧,虽然自己也瞎写写,但是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班长表示鼓励:“新生晚会的目的就是促进班级内的学生之间的交流,节目的好与坏倒是其次,要不这样也可以,你给咱们找一个剧本,我和团支书也找一个备用剧本,如果到时候你的不够满意,咱们还有备用剧本可以用。”
      杨寄书在众人的目光下显得更加紧张,他自顾摇着头,表示自己没有信心完成大家交给的任务。
      冯翼看着这个低着头的男孩:“喜欢之所以称之为喜欢,是因为喜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啊,如果你愿意挣断筋骨,只为绽放那一刹那,那还有什么遗憾呢?如果你连尝试都不愿意,那梦想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你永远低着头看到的泥土罢了。”
      一个人,一句话,就够了,杨寄书抬起了头,他还有什么犹豫呢,曾经的他永远站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别人,连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也许是改变来的太快了,可没有改变的生活,还会有色彩吗。
      白诗看到了一双无比坚定的眼神,他知道,眼前这个男生在大家的鼓励下做出了改变,他的心微微颤动,他自己呢?禁锢的心能否打开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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