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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轻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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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缘再次见到商途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戏院,那个男人依旧坐在角落,桌上只留一盏清茶,除此外,再无他物。
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女孩,杏眼雪腮,一身纯净,在这杂乱的戏院里安然侧卧在男人的怀中,享尽了他所有能给的残存的温柔,那份小心翼翼的,不计代价的温柔。
她突然有些羡慕,这个男人并非好相与的人,相反,他的心有着独有的冷漠,与她相似的冷漠,但如今,就在她眼前,他抱着女孩,舒展着眉宇,用双臂为她阻隔着俗世的浊乱,划出一片澄净的天地,任她天翻地覆的玩闹,开怀肆意的嬉笑。
能给的,原来,都给了呢。
至于没给的,大概,是连自己都没有吧。
轻缘让身边的侍女停下,手中团扇在指尖一转,掩住了眼中的一点哀伤,走到那个角落,弯了眉眼,笑意吟吟:“又见面了。”
“嗯,”商途伸手理了理小语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凝,又将视线放回了怀中的人身上,声音平淡:“她呢?”
轻缘伸出手,看了看掌中清晰的纹路,轻声道:“走了,太子死了,她自然也就走了,大概是,一起投胎去了吧。”
轻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三千场的阁主自然有一双通透至极的眼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可说的不可说的,都在这双眼里。
商途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很快被小语发现,女孩握住他的手,将一侧小脸贴上去,又摇了摇头。
对不起……没关系……
对不起,因为我,你承受了那杯酒。
没关系,能陪着你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太多,就算无法转世,灰飞烟灭,也没关系。
对着那清澈的杏眼,商途很轻易就明白了所有,淡然的脸骤然添了笑意,极淡,却也分明。
轻缘握着团扇的手一颤,又紧紧攥住,狼狈了笑了笑。
“怎么?”商途握了握小语的手,看着她静静的靠在在自己怀里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本就浅淡的笑意转瞬又镀上了一层薄雾,他紧了紧怀抱,转头看向轻缘。
“呵,无事。”轻缘摇头,抬手扶了扶发髻,弯眉笑道:“阁主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嗯,”依然是简短的一声,商途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小语站起身,往澜风院外走去,走过轻缘的时候,突然回头:“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
她只是……
“喂,你怎么不说话,我都喊你半天了呢,”看起来十一岁左右的男孩蹲在墙头上,冲她笑的一脸阳光灿烂。
轻缘愣愣的抬头,很高的围墙,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爬上去的,在她看来,她只是抬头看到墙头就会觉得脖子酸痛了,她没有办法向他一样灵活的翻越那么高的墙壁,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是哑巴吗?”男孩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不满的鼓起腮帮子,一脸百无聊赖。
他好不容易才从宫里跑出来,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了歌声,发现这户人家大门紧闭后就爬上墙头看看,没想到没找到唱歌的人,倒是找到了一个在院中罚跪的小女孩,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就出声打了招呼,没想到一连几声都没有被理睬,便有了丝火气,提高了声音,他堂堂五皇子和这平民说话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竟然敢不理他,真是不识好歹。
轻缘低着头不去看他,她今日没有唱好登台时的曲子,被管教的姑姑骂了,没有意外的惩罚就落到了身上,手心被枝条抽出了道道血痕,她强忍着不哭,从爹娘死去后,自己被姑姑带进这个戏院的时候,她就知道,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在在乎自己的人面前流才有用,所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任性,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会被……嫌弃的。
姑姑也只是一个戏子,地位低下,年轻时好不容易嫁了个商贾,哪知新婚一年后,那个人却死在了去临县运货的路上,一场风寒便夺了命去。
相濡以沫之后就是一纸噩耗,人的生命太过脆弱,从生到死,就是如此简单。
她还是回到了戏院,这样的话还可以欺骗自己,一年多的相伴只不过是一场梦,从一开始她就不曾遇到那个人,不曾嫁过她,可是,每到闲暇时却会将轻缘抱在膝上,说着那场梦,说道开心处还会轻声唱起曲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曲,她穿着戏袍,淡妆站在楼上的栏杆处练唱,少年有着真诚的笑脸,正站在楼下高喝道:敢问姑娘芳名。
她羞红了脸,轻骂了一句,进了屋内,却不曾想,再也没甩掉他。
可故事到最后怎么就变了个模样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便如陌路人,会如何?
姑姑总这样问自己。
会如何?
只有九岁的轻缘找不到能让她满意的答案,但似乎,姑姑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这个答案一直到姑姑死去,轻缘也没有说出什么。
在一向生计艰辛的戏院,多一张嘴,无疑是让其余的人又少了一口饭,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不成为负担了。
只是……好像,又添麻烦了呢。
手上的伤是姑姑打的,一个时辰的罚跪也是姑姑抢在戏院老板之前说的,轻缘还记得姑姑压着她的头,不停的向戏院老板道歉,让她跪着认错,一边骂着一边用枝条狠狠的打在自己手心上,直到打出血痕来。
戏院的老板最后不闲不淡的说了句什么就走了,轻缘没有听清,她的头磕在粗劣的砖地上,擦掉了一层皮,但是她知道,她不会被赶出去了。
姑姑在戏院老板走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里,大哭了起来,她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轻缘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自己不会被赶出去了,也就是,不必流浪街头,可以活下去了。
那个时候,她对姑姑只有感激。
即使在炎热的午后被罚跪在院中一个时辰,也是只有感激。
“喂,哑巴,你知道刚才谁在唱歌吗?”男孩等的不耐烦,从墙头跳了下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问道,又转头看了看,一张白嫩的脸皱到了一起:“我明明听到了声音,找过来的时候就不见人了。”
轻缘微微动了动发麻的腿,因为被太阳晒得有些烦躁,就转过头不去理他。
“你这个哑巴真是……”男孩终于耐性全无,指着她的鼻子,眼看着就要骂出什么话来。
“我不是哑巴。”轻缘打断他的话,纯粹是不愿听他在耳边聒噪,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男孩皱着脸,哼哼两声,眼珠一转就落到了她还在流血的掌心,表情一变,似乎是惊到了:“你,你的手在流血。”
轻缘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能撑着不倒已经是全靠着一股倔强,男孩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真的,好吵。
模模糊糊中轻缘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捧在手心,一层一层的布锦缠绕在手上,但似乎是因为不熟练的缘故,手上的力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捏的她更加的疼。
“你真是有福气,能让本皇……本公子给你包扎伤口,喂,你可别死,不然本公子岂不是丢面子了……”声音依旧聒噪,但已经明显压抑了火气,手上的力道也减了下来。
轻缘已经无力去听他在说什么了,脑中混沌一片,终于一头栽了下去,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只感觉到一只手将她扶住,脸上触碰到一层细软凉滑的布锦,依稀有浅淡的木兰花香,好闻的让她想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不需要醒来,这样就很好。
再醒来时她已经是在自己的小屋了,听姑姑说,自己晕倒在院子里,是她将自己抱回屋的。
后来,她却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留下的只有一条素白的帕子,只是在帕子的一角有金线绣了一个五字,以及……淡淡的木兰花香。
她不再奢求自己还能见到那个男孩,甚至已经将他渐渐遗忘,她学会更多的曲子,会为了不被挨打每天每夜的练习登台要唱的戏,学会了迎合权贵,学会了以笑示人,笑尽世人。
一直到,鼻尖再次萦绕到一抹木兰花香。
蒙着面的男子冷漠的看了自己的脸半天,笑着说:“为我做事如何?”
她那时候在想,不如何,但是口中却说道:“好。”
她可以演出任何人,却演不出自己,她一直知道,如今不过是换了个戏台任她起舞唱曲罢了,所以他为她建了澜风院,她成了最受欢迎的戏子,私下里却在为他收集着各路大臣的各种消息。
他不记得她了,她也永不会去提醒,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不及他后院中的佳丽们的一星半点,但是,他说,倘若事成,他的身边就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答应的那么干脆,无非是因为姑姑就在那之前死去了,戏院的人也走的走散的散,而她,无地可去罢了。
可如今,这深宫就是她的归宿了吗?
她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束暖殿,皇宫中偏东的一个宫殿,虽不及皇后的落凤殿,但却也是四妃之中较好的一个殿,他真的如他所说,给了她一席之地。
那个身披龙袍,头戴雕龙冠的男人指着束暖殿,笑的肆意张扬,春风得意:“你向来惧冷,那这束暖殿便给你了。”同束暖殿一同赐下的,还有一箱暖玉,当真是显尽了对她这位泠贵妃的恩宠。
那日,轻缘在他身侧笑的暖如阳光,却渐渐觉得疲惫不堪。好一个’泠‘字,若是少了一点,边就是’冷‘了吧,是在告诉她,能给她的,也能拿回去吗?
那一箱暖玉,轻缘最终只拿出了一支步摇,暖玉制的步摇别在发髻上,一晃一晃的,步步叮铛作响,好听极了。
帝王之爱,多情也无情,雷霆雨露,喜厌怒嗔,皆为君恩,那么多妃嫔,只为一人的喜怒牵系,御前承欢,宫心堪比塞外峥嵘,她明白,所以每一步都谨慎小心,总如此,也该累了。
那一年的院中,因为跪得有些乏了,唱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呢?
哦,是《戏鸳鸯》啊。
鸳鸯吗?她还从未见真正见过它的样子呢。
轻缘站在殿外,久久不语。
染素望着几步外轻缘的身影,只觉的她似乎并不开心,只见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指节轻叩着朱红色的栏杆,眼帘微垂,往日明澈的双眸茫然的一片,仿佛不知何去何从一样,可过了会便是眉梢浅扬,双唇微张,低低的咿呀短曲就慢唱出来,因为声调实在太低,染素只能隐约听见那么几句。
“三千青丝为君留,一世姻缘戏半场…………千古江山……君王梦,……温裳暖玉……冷心肠…………”
极低的声音,带着戏子特有的慢腔软调,婉转哀怨,声声若泣。染素不明白,娘娘已经是这后宫最受宠的人,为何会唱这样伤感的曲子,在她看来,帝王的专宠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也不为过,怎的娘娘反而一身哀伤呢。
染素想了想,走上前去,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轻缘已经不再哼唱,听见染素的话只是侧了侧头,视线落在身后的人身上,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啊……累了……
语落,眼一闭,就昏倒在地。
染素惊呼着快步跑过去,将轻缘扶起,
来人啊,快宣太医…
“你还要坚持吗?”似梦非梦里,商途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平静淡然,即使是在一片浓重的白雾之中,那身黑衣依旧那样显眼。
“不,不了,他……要的终究是皇位,我早该明白的,却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如今也该清醒了。”
真正暖的,是人心,而非锦罗玉饰,他……分不清的……轻缘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欲再言。她低着头,眼泪落到衣裙上,素手轻抬,锦帕拭过眼角,动作像是做了千百次一般熟练,再抬头时果真没了半点泪痕。
“我……厌了,也累了,我只是个小戏子,演不了这样高深的曲目。”她抬眼看着商途,杏眼含笑,却未达眼底,半晌,才又开口,这场感情的戏,我从一开始,就登错了台,唱错了对白,可笑的是,他步步为营引我入局,而我自始至终甘之如饴。如今也不过,是在偿情还债罢了。
她唱戏,却万万不该的是入了戏。
“我知道的,那个人从来都太过清醒,一直……一直只有我活在戏里,把自己的心半点不剩的掏出来陪他演这场戏,到最后……果真……什么也没留下。”
低低的呢喃消逝在风里,无处寻觅。
她是戏子啊,在台上扮演着别人才是她应做的,可如今她却只想做回自己,活该是一个惨淡收场的结局。
她谁也不怨,风尘里打滚的女子,这一生早就不会抱太大奢望的,此一生,戏一场。
明澈的眼漫上一层感伤,手上的帕子也被撕扯的没了形状,她觉得自己真傻,用真心演出的戏,却再无人叫好,可既然无人应和,那这场戏也就谢幕如何?
轻缘轻声笑了起来,笑中带泪,默然片刻后,朱唇轻启,说出了答案。
商途了然,“那么,我给你酿坛酒。”
略有薄茧的手指对着她的眉心遥遥一点,有什么从体内抽离,轻缘闭上眼笑的狼狈,呵呵,她早该有这份骨气的,却拖延到了现在。
七夕佳节,宫中自然是无比热闹,然而她这束暖殿却寂静的很,轻缘止住了染素要为她描眉画黛的动作,亲自执了青螺笔,细细的描好眉,然后抹了腮红,最后在唇上一点胭脂,对着镜照了照,满意的抿了抿唇,笑了。
一身青衣飘逸若仙,裙摆处绣了一支碧荷,随着她的步伐绽开了重重花瓣,轻缘走的很慢,穿梭在亭台间,像一朵在夜色下开放的荷花,极尽了一身的温柔。
万里江山,三千红颜,这是那个人想要的,贵妃之位,帝王恩宠,这是他给予她的。但轻缘却羡慕极了东方闵,那个因她离去而封了水榭的前太子又是怎样的情意呢?
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告诉他,她还活着呢?
可是,却陪着他去了呢。
宫铃震荡,原本倚楼沉思的女子抬头望向天际,杏眼微眯,似乎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张如玉脸孔如娇花般绽开清丽绝尘的笑,霎那一份惊鸿。
她也该,走出这红墙了,今夜过后,她洛轻缘,也该自由了。
一日后,宫中传出泠贵妃病逝的消息,听闻皇帝陛下悲痛万分,罢朝三日,而泠贵妃在七夕之夜殿前那最后的一舞也被百姓们津津乐道,赞叹她那绝世一舞。
却是少有人知,泠贵妃只是消失了,那下葬的棺中,只是一件衣物罢了。
三千场中,轻缘看着沉入潭中的酒坛,是属于她的酒坛。
“这栋楼阁便送你了,”商途抱起小语,女孩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长发的发梢几乎触到了地板,根根雪白。
“你会去哪?”她问。
商途抱着女孩往那片桃树林深处走去,声音寂寥:“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就是说,他也不知去哪吗?
轻缘回眸凝视着放置在柜子高处的蝴蝶玉坠,抬手轻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指尖是凉的,眉心却温温热热,可是,有什么不见了啊……
如今,她也要酿属于自己的酒了。
绝世繁华,也不过一掌流沙指尖绕,
一生驽马,敌不了温怀暖玉红颜笑。
当年轻的将军杨立说出这句活后便要辞官回乡与心爱的女子双宿双栖的时候,他真的笑了,他疲惫的挥了挥手:“准了”
他已经太老了,躺在龙床上,浑浊的眼睛盯着床帐上的流苏,一晃一晃的,然后,他就想起,当年,有一个女孩跪在院子中,那样毒辣的太阳也是那么乖乖的跪着,真是让人讨厌的乖巧。
先皇总说自己静不下心,就让自己去了大将军霍辽那里,跟着霍辽在沙场征战了十年,等归来时,就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个女孩了,她该不会是真的死了吧,他很多次这样想。
真是的,老了老了就这点讨厌,总爱回想些以前的事,连那么久远的事情竟也被他想了起来,
喉间突然一阵腥甜,他费力的撑起身体想要吐到一旁的痰盂里,却滚落了下去,一口血喷到了厚实的地毯上,红的扎眼。
哎……极轻的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
他顿时僵住,转头却看见了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她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年的模样,不,还是变了,眼睛里再也没有当年的温情,她当年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是有光彩的。
“你是来接我的吗?”他果然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呢。
轻缘将愣住的他扶上龙榻,盖上锦被,正要收回的手却在半空被抓住,如今的他呢喃的开口:“原来,不是梦啊。”
不是梦,梦里是见不到的。
他笑笑,然后从枕下拿出了一样物事,给她看:“这个,你真要走,怎么不把它带着。”
他手上的正是那支玉步摇,依旧莹润的颜色,显然经常被人放在手上把玩。
“忘了”轻缘给他把被子盖好,垂下眼帘,淡淡的道。
“你低下头来,我给你带上,”云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见到她,她又是怎样进到着深宫中的,但他不想问了,人老了,很多事就变得无所谓了。
轻缘顺从的低下头,没有看见云皋眼中的点点笑意,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拿着玉步摇往她的发上别去,手刚伸到空中,就没了动作。
轻缘只听见叮叮当当的一声脆响,玉步摇便滚落了床畔,,而那年老的帝王已经闭上了眼,那只手终究是没有为她别上步摇。
轻缘抬头,发现掌中还有一丝生机,便放下了心,她回过神,将地上的玉步摇捡起用衣袖擦净,那份细致,就像是在擦去层层过往,然后抬手将它插到发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又是一脸温柔了。
朱唇轻启,轻轻哼唱了一段戏曲,正是她曾经在心底唱了无数次的《谢君王》。
自此拜谢,再不相见。
果真,命中轻缘吗?
一曲唱罢,轻缘站起身,往屏风外走去,青裙飘舞,步步生莲。
头顶的步摇叮当一响,殿中已经不见了轻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