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纪》荷叶田田

3、立志

　　这日刘秀读到“康诰”一文：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民。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意思就是要求诸侯王广泛寻求民众的心态，懂得怎样使他们顺服。访求古时圣明帝王的治国之道，使臣民得到安宁。心胸要比天还宽宏，让臣民体验到你的恩德。）刘秀心以为然，不禁叹息道：“明德尚德，归顺民心，天下治也。”忽听见一清越声音道：“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意思就是民怨不在于大，也不在于小；要使不顺从的人顺从，使不努力的人努力。），古来圣贤有几人，难，难，难！”刘秀一听大喜：“子陵兄来了！”来者正是刘秀入太学后结识的好友――严光，严子陵，这严子陵少有才名，赴京师入太学专攻《左传》，数年下来，颇有见解，已是名动京华，刘秀素敬他才识，两人私交甚笃。严子陵身后还跟着邓禹，强华等几位至交好友，刘秀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几位兄弟来的如此齐整？”邓禹眉飞色舞道：“刘大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刘秀见他飞扬跳脱，兴致高昂，不禁含笑：“何事如此高兴?”强华在一旁道：“文叔有所不知，今日阴兄在明堂上与诸博士辩难，无人出其右，刘歆国师在一旁也甚爱其才，大大嘉勉了一番。”刘秀闻言也替阴识高兴，邓禹坏笑道：“阴大哥平日不爱饮酒，今日可得好好灌一灌了！”
　　几人来到酒肆，阴识早在一雅致厢房等候，邓禹毫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下，一叠声的唤道：“上酒，上菜，快快快!”余下几人相视而笑。席间觥筹交错，自是一番书生言语。严光乘着酒意，击节而歌：“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髒依门边。”众人听他曲调激越，言辞悲愤，都不禁想到如今的天下大势，俱是心事重重，阴识一边漫不经心的拂拭衣袍，一边出言安慰严光道：“子陵不必难过，天下能人辈出，岂能以今日之势定明日呢?”刘秀闻此言竟觉大有深意，一时怔住，却见邓禹肃然道：“阴大哥此言甚是，子陵兄也不必灰心，鲲鹏总会扶摇。”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几人停箸止盏，转头向外望去，只见数列骑兵纵马小跑而来，个个锦衣华饰，鲜甲怒马，气宇轩昂，路边行人纷纷躲避，兵骑刚过，紧随其后又小跑过数列禁卫，手持长戟，一色玄甲，队形森然，望而生畏，禁卫之后，方见一曲柄华盖车骑，上立一甲胄将士，腰悬利剑，面色端肃，目不斜视，路边行人商家无不屏声敛气，莫敢仰视。一时只闻车轮碌碌，蹄声得得。刘秀望着如此声势，不禁目为之眩，神为之夺，一时心驰神摇，内心翻腾不已。直待车骑去得远了，刘秀方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阴兄，这是何官署，声势如此之盛？”阴识答道：“这正是长安城里的执金吾，凡出行必是车骑簇拥，声势威然，我第一次见到时差点误认为天子出行。”此时其余数人也舒缓过来，邓禹等人虽不是第一次见到，仍是为之咋舌。刘秀此时内心激荡，一气将盏中烈酒饮尽，击节慨然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好气魄！”阴识，邓禹等不约而同赞道：“文叔有此大志，他日必成大事！”乘着酒性，几人豪情大发，一时狂言悖语，不绝于耳。忽然严光一声冷笑：“诸君今日可记着你们所说的话，待来年子陵拭目以待，且看诸君心愿如何！”刘秀一阵大笑：“他日我必请子陵来看看吾之功业。”
　　正当几人胡言乱语之时，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娇斥：“放肆，我家下人明明看见阴公子进了你家酒楼，你却推三阻四的不让我去见他，仔细我扒了你的皮。”阴识一听顿时激灵灵打了个颤，酒醒了大半，连忙坐直了身躯，刘秀等见他这般模样，都不禁好奇，唯有邓禹笑的一脸促黠，高声唤道：“外面可是荣姑，阴公子在此呢！”阴识恶狠狠的剜了邓禹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只听脚步声渐近，竹帘一掀，一道纤纤丽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女子美目流转，正好和刘秀打个照面。刘秀“啊”的一声叫出来，眼前这女子正是那长安月下戏弄于他的舞姬。此时那女子也认出他来，掩嘴“噗哧”一笑。
　　阴识见两人似乎相识，不禁好奇：“荣姑识得文叔？”荣姑吃吃笑道：“看着面熟，似是故人。”刘秀想起那晚的尴尬，仍是脸红，低头不应。荣姑看着他这窘样，越发笑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将那晚情形一一道来。阴识和邓禹虽早知刘秀遭舞姬调笑，却不知是荣姑，而严光和强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不禁哈哈大笑。阴识强忍着笑，训道：“荣姑你做事也忒没分寸，怎可如此作弄刘兄弟，快快赔礼道歉。”荣姑笑着向刘秀福了福身：“刘公子，荣姑做事荒唐，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公子财物，荣姑即日亲送到府上，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宥则个。”刘秀连忙虚扶，口称不敢，心想：原来你是阴兄的朋友，你抢了我的财物，阴兄又出手助我，虽说家里不久就送了了应急钱物，终究阴兄的恩情不能忘，你既是阴兄朋友，此事就此揭过罢。
　　只听阴识又问道:“好端端的，你抢刘兄弟的钱物作甚？”荣姑脸色一滞，又若无其事的笑道：“左右是小五顽皮，回去我好好收拾他！”阴识脸色一沉，情知有异，碍于人多，只得按下，且待日后再问。
　　荣姑缓步行到阴识身边，敛衽跪坐，伸出纤纤玉手为阴识斟满一盏酒，娇声道：“阴公子的架子越来越大了，荣姑想见上一面越发难了。”阴识笑笑却不答话，邓禹在旁边戏谑：“荣姑可是思之如狂啊。”荣姑娇嗔：“邓公子，荣姑听闻阴公子今日明堂辩难，挥洒自如，好意前来庆贺，你却这般戏弄，既如此，荣姑先行退却好了。”强华在一旁笑道：“荣姑莫要理他，仲华嘴里从无好话。荣姑一曲清歌，名动京华，千金难求，我们便托次伯（注：阴识的字）的福，恳请荣姑为我们且歌上一曲，以资酒兴。”荣姑抿嘴一笑，并不推辞，执箸敲击陶碗，几丝音符便从碗边流泻，荣姑启唇曼声歌道：“洛阳城东路，桃李生路旁。花花自相对，叶叶自相当。春风东北起，花叶正低昂。不知谁家子，提笼行采桑。纤手折其枝，花落何飘扬。请谢彼姝子，何为见损伤？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终年会飘堕，安得久馨香！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何如盛年去，欢爱永相忘？吾欲竟此曲，此曲愁人肠。归来酌美酒，挟瑟上高堂。”一曲既罢，余音缭绕，严光拊掌赞道：“好曲子，何如盛年去，欢爱永相忘。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说罢觑着阴识，问道：“次伯以为如何？”阴识淡然一笑：“荣姑歌喉誉满京师，次伯今日大饱耳福了。”荣姑轻轻一叹：“荣姑已为诸公献上一曲以贺阴公子了，诸公慢饮，荣姑告退了。”语毕敛衽一福，转身离去。刘秀眼见这女子举止独行特异，对阴识似喜似怨，而眼见阴识神色如常，倒也洒脱而去，不禁心中称奇。
　　荣姑离去后，几人继续推杯举盏，直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的竟在酒肆之中睡去。次日一早，刘秀醒来，眼见己方数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衽席上，不禁好笑，忙推醒众人，彼此又互相调笑一番后，方各自告辞。

　　(PS：严光和荣姑的诗歌俱来自东汉末期文人的诗作，偶知道晋江上的大大们都是明察秋毫的，所以，偶坦白从宽，大大们将就着看看吧，可怜偶一个学纯理科的，翻阅着这些古籍，两眼发花，呜呜呜呜，大大们别较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