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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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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一分钟前。
随神奈川到东京站k***次列车到站的提示声响起,一个美如画倚靠在站台边柱子上的年轻人抬起了头。他身材颀长气质翩然,一双蓝瞳幽幽闪闪像是倒映在清泉中的蓝天,比之更多了份冷冽和清丽。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隅便自成一景,吸引了诸多注意力。
很快,人们发现这幅静图动了,但随即改变的景色却更引人注目,因为青年笑了。
然而很快又有人发现青年的笑让人有了种欲泣的冲动,一股忧郁的冷色调蔓延了周身。
青年转头往车站外走去,步履匆匆,好像他刚刚下车一样,好像等待了许久差点望眼欲穿的是路人甲。
有人疑惑,他难道不是来接站的吗?
但下一秒,他们哑然了,他们看到了青年的脸,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茫然,茫然到叫人心疼,茫然到他整个人像是在悲鸣。
这个青年啊,脚步仓皇依旧保持了一丝优雅的青年,他眉梢眼角刻满了疲惫,削薄的唇微微弯起自嘲的弧度,仿佛是灵魂在喧嚣,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刻也不想停留……
有闲暇的人注视着他的背影,也有人与他对面走来擦肩而过时回眸多看他一眼,这无一不证明了这是位多么优秀的青年,无关样貌只是气质这一项就足够过目难忘。
他们以为他会就这么走出去,走到尽头再也看不见再不会回来。
但青年停下了,并且转身了。
他敛了疲惫与悲伤,挂上了完美和煦的笑容,像是风和细雨间蜻蜓落下一吻在水面激起的波纹一样,充满了轻柔和醉人的味道。他的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像两枚新月,让他的脸庞少了几分因睿智而略显凌厉的压迫力变得柔和温软了许多。他的锋芒瞬间收敛了,那份耀人的光芒像是入了鞘的刀眨眼变得平平无奇起来,他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好似降低了。
不二在转身的时候告诉自己——五步。
五步后是进是退全看一念。
结果不言而喻。他妥协了。他转身走回来,伫立在风中,笑眯眯地看着涌出车厢的漫漫人潮。
他没有刻意去寻那个人,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和之前他也只是漫不经心一瞥就刺激满满一模一样,他看到黑色毛呢大衣修饰下越发丰神俊朗的人低头温暖地笑,看到那个同样鹤立鸡群的女子浅笑倩兮——不二的眼睛有点痛,于是他闭上了。
没人发现。
因为他原本就喜欢眯着眼睛。
呵,多么棒的伪装……
遮蔽了视觉后,听觉格外敏锐起来。
伴着汹涌人流而来的嘈杂与烦恼无穷放大,不二觉得有些烦闷,但他不想动。
他有一种错觉。他好像站在了正在开庭的法庭中央,四周围满了人头,这些人头的主人来自四面八方,看不清相貌,他们议论纷纷,或同情或鄙夷或漠不关心或自我展示表演般的夸张,他们在因他而爆发剧烈争论,而他在等待宣判,他静静地看着台上坐着的人,那个能举起审判锤并拥有最终定罪权的人。
他会决定自己的一生,不二在静默中微微颤栗。
不二知道他虽然号称天才,但其实并不受天眷顾。他小时候幼稚地欺负裕太,因为他觉得这是爱;大了点他顶着不知何时落在头上的天才光环活得肆意,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他带给裕太无尽的压力和痛苦而不自知,他惆怅弟弟的疏离却与弟弟越来越疏离;更大了点伙伴们在为全国大赛热血沸腾时,他侧重刺激更甚于这份荣耀,他说他找不到真实的自己,却也只是敷衍罢了;U-17时他被那种疯狂的进取心所震撼,受摄于那份聚集所有人期许的责任与荣誉,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肤浅,14岁,国中要毕业了他才真正开始长大;高中时他逐渐变得成熟,而同伴们也一个两个地有了不同的改变,网球于每个人的意义在这个年龄段得以确却体现,他们的路有了分歧,同心协力真正地成为了过去……
夜深人静难成眠时,不二也曾反思。他这近二十年来的人生,说顺风顺水不为过,但寂寞却也从未远离过。他与同龄人最大的矛盾是,要不他走得太快要不他醒悟得太晚。唯一一个能跟上他脚步并且进退有度的不是自己最亲的弟弟不是自己深深敬佩的部长而是最晚认识却一见如故的天生王者幸村精市。
但这并不是不二周助的幸运,这是一个劫。
一个稍不注意就会将不二周助摧毁殆尽的魔咒。
然纵会粉身碎骨,他依然甘之如饴。
“周助!”
来了!
仿佛看到了审判锤的下落,不二一个激灵,不由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又惊又喜地大步跑过来。
“周助,你怎么知道我这趟车回来!冷不冷!”
心突然化了。
见鬼的审判,见鬼的魔咒,都下地狱去吧……了不起了,老子稍后跟过去……
于是不二扬起嘴角,露出他温良无害的笑脸,道:“这么肯定我在等你?自恋狂!”
加藤梨理香找出了手套,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愣愣地看着幸村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大踏步跑开,他跑得那样急,围巾被风吹得在身后飞舞,蓝紫色的发卷起淡淡的弧度在阳光里像是透过露珠看到了一捧蓝色妖姬。他跑到那个青年身边,开心地笑着。青年也微微笑了,眯着眼睛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打趣了一句什么,幸村笑得更欢了,平时总潜藏在笑容里的沉稳不见踪影,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欢愉。
加藤看见他伸手拉过了青年的围巾,把青年显得松垮垮的围巾解开又重新缠起来,缠了一圈不够硬是在青年憋红的脸色下又绕了一圈并且在脖子后打了个结。
加藤猛然意乱了,她觉得那条围巾真碍眼,那个被围巾埋了大半张脸但依然能想象到唇边稍稍倾斜了弧度的人也好讨厌。
加藤捋了捋自己头发,好像鼻尖还能闻到好闻的薰衣草香,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迈动优雅得体的步伐走过去。
“这样才好。”
“好什么好!闷得都不能呼吸了。”不二有些郁闷地揪着围巾想扒拉松点。
幸村打开他的手,嗔怪道:“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好了,就算要风度不要温度但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要知道消雪天可是比下雪天要冷得多。”
“我说了我没那么……好吧,我投降!”不二撇撇嘴,眼睛看向走过来的人。
幸村也看过去,他笑了笑:“加藤桑,你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加藤点头:“经济学部天才,不二君,幸会。”
不二很欢乐地接茬:“加藤桑,新闻社副社长,本年级校花,久仰大名。”
幸村:说得好像第一次见似的。
“上次匆匆一见,今日再见果然觉得加藤桑明眸善睐风华无双,不负校花之名。”
“客气。我观读了不二君发表的文章,深觉不二君文思敏捷雅人深致天才之称是实至名归。”
“过奖。”
“呵呵。”
幸村:……
“咱们先出站吧。”幸村拎起行李,对笑容大比拼的两人道。
这俩人难道不清楚自己的颜值吗?笑得那么拼命,太吸狼了。浑然不觉自己才是颜值金字塔顶端,男女通杀。
出站后坐上了回校的公交。
这次倒是有位置了。三人排排坐,左加藤又不二,幸村只觉得满车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没办法不集中啊!
会坐这趟车的大都是东大的学生。
这校花+天才+男神一起出现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
有人已经在偷偷拍照了。
不二对此特别敏感。
他朝那个拍照的学生冷冷看了一眼,冰蓝色的幽瞳震慑力有增无减,当时能把恶魔状态的赤也吓得发挥失常,后来能跟疑似精神系魔法大师的幸村精市死磕多年,难道还会降不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于是大学生萎了,恹恹地放下手机,托腮看向窗外,心里腹诽——都是大学生,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哩!一个眼神都扛不住,怪爹妈没给双24K闪瞎人不偿命锆石眼呗。
回程的路很枯燥,尤其是这三人行总感觉很怪异。
不二还好,他直接无视了加藤,在感受到车上温度适宜时就想着法要解开围巾,但幸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打了个死结,最后还是不二瞪着幸村催促他给解开的。。
幸村特别无奈:“下了车还得走好一会儿呢,你这样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会感冒的好哇!”
不二也振振有词,表示:才不会哩。就算会也是你害的!原本人家围巾围得好好的帅帅的,也会由始至终。是谁多此一举非得打个结?再说,也没见你自己把自己的脸捂起来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否!
幸村:不识好人心!心塞塞。
不过在对上不二看他右手的眼神时,有些心虚。
不二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疼不?”
幸村摇头。
不二又捏:“疼不?”
摇头。
然后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一样,不二隔着手套用食指不停东点点西按按,好似他不说痛就死不会停一样。
“疼!”幸村使劲盯着一个点看了一会儿,逼得眼睛水润润了,转头看向不二,特别可怜兮兮地喊痛。
“真疼?”不二似乎不信,又按了一下。
“疼,真疼。”
“记住了?”
幸村眯了眯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深吸口气,道:“周助,别生气了。很快就会好。”
加藤:“幸村君果然还是痛的吧?当时医院开了不少药,你有按照医嘱定时内外服吧。当时流了那么多血,我就觉得不会像你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幸村君……”几句话的功夫,加藤眼里就盈满了泪光。幸村不期然想起曾经看过的那双清透如上好黑曜石的眸子,和眼前的眸子逐渐重合,他不由怔住了。
不二:姑娘,咱可不可以不这么苏。你当自己水做的啊!但他知道加藤只是心疼了,也内疚了。当初精市出实验事故的时候,自己不也控制不住抽鼻子了吗?不二自认自己的眼泪要比女人的值钱多了。所以他都哭过了,加藤哭一哭也不是不能理解,男人要学会包容……切!哪来的配音,哪来的麻利滚哪去!不二想掀桌,然后他就把幸村的手套摘掉了。
幸村:……这个行动派是我家内敛腹黑但其实很温柔的周助?
不二:……臧琳,你在哪,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不二郁郁地看着幸村包裹得很密不透风,但打法很眼熟的绷带手,道:“我很久没见臧琳了,真想他!”
“三年了吧,高二去了美国就再没回来过。”幸村有些唏嘘道,然后不动声色地从不二手里拿过手套重新戴好。
不二只当自己没看到。“不知道卡布利艾露到几号了。”
“六号吧。去年听说他还要大张旗鼓地给五号办丧礼。”
“咦?我怎么不知道?”
“论坛啊!四天宝寺的学校论坛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无厘头的。”
“啊,你指那个呀!我想起国三时还和谦也网路比过一次呢。”
“周助一笑,铁树开花?”
“铁树?哪来那么夸张!是小仙啦!”
“……你家小仙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明明那年就只开了一小朵粉色的花。结果无数人找我问能让植物满屏开花的诀窍。”
“……你也有一半功劳不是……”
不二瞪眼。
“记得当时莲二说你那个笑酥得堪比前田芥末脆饼。其实,人都是奔着看你这张脸去的。”
不二:“我要给乾打电话,叫他拉他家竹马好好唠唠嗑。”
“乾没那么大说服力,这方面悠酱比较在行。”
“你在出卖柳吗?”
“呵呵……烽火戏诸侯,美人可愿一笑?”
不二:呵呵……你个败家的王者!
加藤梨理香:……你们都在讲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还在哭你们知不知道,还是男人否,没点怜香惜玉的情操吗?
但实际上讲得兴致勃勃的俩人是真把她忘在脑后了。但实际上即使没有幸村的温言安慰她也止住了眼泪。但实际上那个被不二打击得想撞墙的大学生正默默为女神的眼泪黯然神伤着。这世间……没有哪一环是不能缺的,少了谁多了谁其实都无所谓……关键只看本心吧。
如此,幸村与不二天南地北地海聊着,时间哗啦啦地过,直到还有一站就要下车了。幸村站了起来,对加藤道:“加藤桑,我们下一站就下车,以后学校见了。”
加藤愣了下,很快笑起来:“哦,我倒是忘了,听仁王说过你搬出来住了。在%%大厦附近是吗?”
闻言,幸村顿了顿,笑意不变地道:“对,就在那附近。倒没想到你和仁王关系这么好。”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但细细听却又很平淡。
不二眼眸闪了闪,替仁王求了个签。签筒里全是下签和下下签。摇了许久,脚边全堆满了虚拟的签文他才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熊,双手合十地道一声:阿门,请自求多福了,善作死的欺诈师。
“我们认识很久了。对了,给你这个,别拒绝,谢礼哦!”加藤梨理香拿出个便当盒,不由分说地塞给幸村。“神奈川的,电车上的。”她歪歪头,很可爱地咧嘴一笑。“煎小黄鱼和酸乌梅哦,我一早起来做的呢,希望你别嫌弃。”
“这样吗?听起来很美味呢!”幸村奉了个真正能闪瞎人眼的微笑,他移动脚步往车门走去。
不二已经站在了门口,靠着栏杆看上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幸村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放在栏杆上,然后自己也抓住了栏杆。如此便当盒只能用右手提着了。
不二顺手接过来提自己手里。
很快,车停了。车门打开。幸村回头对加藤摆摆手道:“学校见咯。”
加藤回礼。
冷风过面,不二打了个冷战,慢腾腾地往下走。
幸村很自然地拉住他,将他拖离了那片被踩踏出来的滑冰区,不二耸耸肩:“我以为你会直接到学校呢。”
幸村疑惑地看他。
“加藤桑不是提了很重的行李吗?我以为你会送佛送到西。”
幸村摇摇头,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之前只是顺路不是?”
不二露出个狡黠的表情。“我要顺路去%%大厦,你带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