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爱》赤瓷引

9、照片，落泪

　　顾左笙合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顾明月清清楚楚知道他现在的烦躁。
　　“父亲也不需要这么紧张，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顾明月捞出泡好的杯子，倒入一杯清茶。茶道是她来这里之后才喜欢上的，清心养神，人也没有以前那么浮躁了。
　　“唉……”顾左笙长叹一口气，抬手端起顾明月刚煮好的茶，心里不由得一阵舒畅，得女如此也算是他的福气！
　　“只是说探病，又不是来抄家，没有必要去紧张他。”顾明月缓缓开口，带着笑意。
　　“你有见过奴才病了主子来探病的道理吗？”顾左笙眉一横，气不打一出来。
　　顾明月倒无所谓，用手里的青花瓷搅茶棍挑起一根茶叶放进嘴巴里，语气平平地说：“见过，一是这奴才知道主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得不去看。二是这个奴才对主子还有用，甚至是大用！”
　　“你的意思是？摄政王想拉拢我？”顾左笙直起身子看着顾明月。
　　“如今摄政王大权独揽，满堂文武多半都是他的人，想让他来低下姿态拉拢我们，恐怕不是好事。”顾明月对这个传说中的摄政王还是略有些忌惮的，不敢妄自揣测。
　　“那……”顾左笙疑惑。
　　“怕是父亲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吧！”顾明月垂下眸子思索着，到底是什么风能把他吹来？忽然，她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茶碗，缓缓道：“怕是由不得我们了……”
　　“什么？！”
　　“父亲觉得，依他的手段，会给我们选择的权利吗！”一个从少年血洗朝阳门，从战场厮杀而归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打毫无准备的仗？
　　“可是，为父这里究竟有什么吸引他呢？”顾左笙长出一口浊气，凝重的看着远处正散发着袅袅香烟的熏炉。
　　“不管是什么，父亲只管答应他便是！”顾明月抬起下颌，一笑，“他再可怕也终究也是人，不是神！”有些东西，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危险。
　　“这……”顾左笙低下头思索，有一丝犹豫。
　　“怕什么！反正父亲迟早是要站队的，不如趁摄政王放下梯子的时候，赶紧爬上去！”顾明月抬眸盯着顾左笙。
　　“不可！”顾左笙摇摇头，如今从形势上看，的确是摄政王比较占优势，可一旦他败北，那些跟了他的人可就是谋反！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啊！
　　“父亲当真是老了。”顾明月笑了，“怯了？官场如赌场的道理，父亲忘了么？不放手一搏，等到失去选择的权利的时候，可就只有死路一条！”看顾左笙紧皱眉头，顾明月起身拍拍他的手背，红唇轻启，“父亲想想，皇帝难成大器，太子尚且年少，文王势力单薄，哪一个都比不上摄政王这张牌赢得几率大。不过，父亲可不能轻易让他如了愿，老话说的好，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姿态肆意，表情薄凉，眉宇间和顾左笙倒有些相似。
　　犹豫片刻，他也知道自己没了选择，只好叹口气，缓缓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看着顾明月摇摇头，道：“明月啊，你若是男儿，在这朝堂之上必将会有一番成就！”
　　顾明月耸耸肩，她也想做男人啊，三妻四妾多爽！“可惜我没法变成男的。父亲有时间在这里逗我，还不如去敲打一下府里那些牛鬼蛇神什么的，明天要是出丝毫纰漏，咱俩就直接回老家卖红薯吧！”她打死也不会相信，面对多金帅气位高权重的摄政王，那对母女会不起心思。到时候如果闹出像当年沈家宴会上的事，她可不敢保证摄政王会和顾左笙一样把人娶回家，万一邵宗恼羞成怒，觉得他们暗算自己，这顾家上上下下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顾左笙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顾明月依旧坐在椅子上，垂着眸子，神色不清。半晌，才起身进了内室。
　　顾明月的房间和普通的闺阁有些不一样，大部分位置都让给了书架和画案，最边上还摆着一个茶几。她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翻开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短发一个男子，穿着白大褂随意的靠在一棵槐树上，雪白的槐花满天飞舞，他笑的像是一阵和风不留神就吹进了人的心中。
　　顾明月素手覆上照片，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久到那些记忆都已经模糊，久到她的心也变得麻木……就像不曾相遇，也不曾相爱。
　　照片上的宁勋当时也不过是十八，九的少年，还有些许青涩的味道。柔软的刘海盖住眉，却盖不住他的温柔。她知道他不常爱笑，每次笑都是像这样轻轻抿着嘴，低下头，带着男孩少见的羞赫。
　　手指划过书页，露出第二张照片。宁勋单脚斜跨在自行车上，秋风吹乱了他的发，轻眯眼看着远方。顾明月浅浅一笑，他身上的白毛衣还是她织的，那是他第一次跟着部队出任务，也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她看着他坐的车疾驰而去，一颗心都坠入了深谷，每日每夜都害怕着。她的宁勋还只是个少年，怎么可以就这样去了战场！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男孩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男人，有了自己的信念与执着，不再甘心留在她的身边，也悄悄忘记了曾经的许诺……
　　少女捧着书啜泣，被回忆勾起的痛苦显现在脸上，心底一片海洋全是酸楚。他离开之初，她觉得世界都塌陷了，没有了信念的日子像是在地狱，她疯狂的折磨着自己，直到精疲力尽。某一天从医院醒来后，她忽然明白爱着宁勋就是要接受他的信仰！于是她抛弃了一切，义无反顾地开始研制智能系统。一座一座城市地寻找曾经的研究人员，一个一个的去请求拜托，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掠夺者们的追杀。高额的研究费甚至逼得她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这算什么？她像一个最下贱肮脏的女人生活，却又做了世上最无私高贵的事，究竟是对是错……无人能说。
　　“小姐？你还好吗？”
　　门口传来兰惜的声音，顾明月赶紧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进来吧！”
　　兰惜端着碗进来，说道：“二小姐让人送来的莲子羹。”
　　顾明月放下书，轻轻一笑，“二姐有心了……你去把前些日子我拿来的那套苏绣的洋绉裙给二小姐送过去。顺便告诉她，明天好好打扮，府里有贵客要来。”
　　“是，小姐。”兰惜福了个身就退下了。顾明月看着眼前的青花碗，眼里染上了一层温柔。端起碗小心的搅拌了一下，尝了一口。她抿着唇低笑，眼眸弯弯。
　　旁边书案上的书里，翻开的一页上夹着的照片，宁勋正在吃粥，嘴角勾着露出笑容。
　　赫然一看，两人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温柔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