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爱》赤瓷引

25、原来记忆全是你

　　雨天，这估计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雨。淅淅沥沥的，缠绵悱恻在人的耳畔，大多数的爱情故事都发生在这样的季节，女主角穿着长长的棉布裙，打着油纸伞走过幽静的雨巷。那个她命中注定的男孩会守在巷口，他们遇见会久久的对望，直到眼里泪水纵横，那是对命运的怨恨，为何不让他们早早遇见？为何不给他们一次相拥的机会？为何要让深爱的人分离，饱受相思的煎熬？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泥土里是被雨水打落的残花。很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过，在这样的夜里，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就会回来，慰藉思念他们的亲人。
　　院子里，顾明月独自坐在秋千上，静静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牙。好久好久不言语，却看红了她的眼眶，那月牙就像是某一份珍贵的回忆，即使她看的心痛，也舍不得移开眼。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家，也没有爸爸妈妈。她只记得那个破落的孤儿院，只记得每晚因为肚子饿而嚎啕大哭。她学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没有人教她，也不会有人抱她，墙角那个已经掉了眼睛的布娃娃就是她的妈妈，它的怀抱很温暖，因为这一丝的暖意她才活着度过了最艰难的冬天。第二年春天的时候，院长看见了那个躲在布娃娃怀里的孩子，原来她还活着啊！
　　于是这个女孩才真正的被养在了孤儿院，至少人们不会再忘记她，将她丢弃在角落里任由死活。
　　七岁的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宁勋，那个穿着白毛衣的男孩会用很温柔的眼神看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他从来不会嫌弃他们会弄脏自己干净的衣服，也不厌恶他们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他就像是乘着云朵而来的，看的见却摸不到……
　　他来的很勤，总带着那些他们吃也吃不够的好吃的，还有像他身上的那件白毛衣一样温暖的衣服。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接受他的赠予，对他怀着深深的感激。直到有一天，当初抱起她的那个院长又一次站到了她的面前，他说，她被宁家领养了。
　　当她穿着碎花的洋裙，局促不安的站在宁家人面前时，她才雀跃的发现自己原来有家了，有了愿意抱着她，给她温暖的人。刚开始她总是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宁妈妈心疼的抱起她，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好乖，乖的叫人心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时候会这样问，反正就是问了，她说：阿姨，你们领养了我以后还会不会再去孤儿院？
　　“阿姨，求求你们去吧，我不想让弟弟妹妹饿肚子了……”
　　宁妈妈抱着她流眼泪，站在一旁的宁勋也红了眼眶，他说，他的小爱是那么善良的孩子……
　　从那以后，她念了他读过的小学，当了他连任六年的大队长，和他一样站在了毕业典礼的舞台上，作为代表生发表演讲。她进入他就读过的初中，成为了继他毕业以后唯一一个连续三年的全校第一，她和他一样成为了人们嘴巴里的别人家孩子。
　　那年，她中考，他高考。她上了他的母校，他却要远走他乡。宁家办了庆功宴，祝贺两个孩子都以全省第一的成绩入学，她终于和他一样，成为了骄傲！
　　那天，他对她说，小爱，我在学校等你，大学四年，我们就不会再错开了……
　　所以，在宁勋走后，她悄悄撕掉了所有的画，连同画板在后山烧成了一堆灰，她想下辈子，下辈子她就去学画画。这辈子，她要留给宁勋。
　　三年以后，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就像第一次站在顾家时，她穿着碎花洋裙，安静的站在大学门口。看着宁勋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然后紧紧抱住她……
　　他带着她漫步在校园的羊肠小道，给她讲自己遇见的趣事，雪白的槐花落在他的肩头，他眯眼笑的像是个孩子。他说，他要和她这样一直走到白头，他要看她变成老奶奶，看她不再年轻美丽，看他们的孩子的孩子长大成人。她笑着拍打他的胳膊，娇斥着，他笑着躲闪，再把她搂入怀中。
　　他毕业后的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他参军了，他想去救更多的人，他想救那些应该活着的人。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他转身离开，身后的她哭着跪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等她醒来以后，得到的却是她怀孕了得消息。她没有笑，而是选择哭着进了手术室。她想，等下一次，等下一个孩子她一定要生下来……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她忍着疼痛，送着宁勋坐着部队的车离开，她没说，因为她舍不得她的宁勋自责。
　　他们相见又分离，匆匆忙忙诉说着自己稚嫩的爱意。直到那一天，她接到急救通知，打开车门时却瘫倒在地，她曾经无数遍的想象过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犹如晴天霹雳，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握着他的手，哭喊着要他坚持住，她们相握的手上全是血，映在她的眸子里，化作血泪落下。他挣扎着对她说，胳膊，胳膊……她擦掉眼泪，推上去他的袖子，看见的就是一块黑色的屏幕嵌在他的肉里……
　　那一次急救，她的手抖得就像是实习医生，其他大夫推开她，她恍惚的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短短的几分钟，她最爱的那个人，离开了她。
　　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后来……
　　看着高高挂在天空的月牙仍旧明亮，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只是少了陪伴在身旁的人。思念最让人无力，就像握在手中的海水，越握紧它流失的越快。顾明月低下头，捂住脸抽噎，泪水从指缝溢出，从手背滑落。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可以叱诧风云，可以步步为营的女子也会因为爱情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