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都广建木

13、第十三章赐婚

　　谈完了正事，云唐忽的笑问谢琳：“听说你前些日子参加了相亲宴，可有中意的？”

　　谢琳不由看向云唐，昳丽的容颜是笑嘻嘻的表情，但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是冷凝的。“没有。”

　　没有就好，云唐放心了，旋即听谢琳继续道：“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男子配得上我。”

　　闻言云唐无缝接话：“所以一定要挑天下第一美男。”

　　谢琳默了一瞬。“为何？”
　　“赏心悦目呀。”云唐理所当然道。“男人有权有势不都是会不断纳年轻貌美的姬妾吗？不过美色再好，找得多了，伤身减寿，还是找一个最好看的比较划算，你看我如何？”

　　谢琳：“....不如何。”

　　云唐也不泄气，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可知我大母是何人？”

　　云唐的大母？
　　谢琳回忆了下，云唐的大父是云洛，而云洛是药王谷医仙苏夏的夫君。

　　那么，云唐的大母便是医仙苏夏。

　　谢琳道：“医仙苏夏。”
　　云唐颌首。“我找到她了，她说谢玦的弱智可以治，开个颅就行。”

　　谢琳眯眼。“威胁我？”
　　她当然知道谢玦的问题只要开个颅就能解决，但问题是药王谷别的医者都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而开颅若是失败，那就再也不用担心弱智了，人都死了哪还用担心弱智？

　　唯一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的便是医仙苏夏，但医仙苏夏都失踪几十年了，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愣是没找着。

　　云唐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说，她如今正在为谢玦治疗，待他归来，你应会见到一个心智正常的他。”

　　谢琳惊讶不已：“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云唐回以灿烂的笑容，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真是了解自己，的确不是他的风格，原本是想拿来威胁谢琳的，但苏夏知道他的计划后提醒了他别忘了八年前差点死谢琳手上的事，然后又给他支了招。“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谢琳讥道：“你若是君子，那这世上的君子必然已死绝。”

　　“我也这么觉得。”
　　谢琳：“....”
　　云唐又道：“但看在我帮了你这么大忙的份上，招我为婿如何？”

　　谢琳哽了下。“你怎么这么执着？”
　　云唐一脸委屈加控诉：“若非你死不点头，我又何苦这般。”

　　为什么有种自己是渣女的感觉？
　　谢琳拍碎脑子诡异的幻觉：“....你莫不是想说你爱我？”

　　云唐回以白眼。“若非爱你，我吃饱了撑的为你又是挡仇恨又是寻人的？我可是杀了大母的老来子，她心里都要恨死我了。”

　　苏夏的老来子不就是云易吗？
　　合着关于你弑父的传言不是冤枉你啊。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我喜欢你的全部，包括所有缺点和优点。”

　　很浪漫感人的话语，但从云唐的嘴里吐出来，听的人又是谢琳便什么感动都没有了。“可我不爱你。”

　　“我知道啊，先婚后爱也没什么，人族谁不是如此？”

　　“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云唐毫不气馁：“你其实还是介意八年前的事吧，当年你也差点杀了我呀。不过，你要实在介意的话....”云唐摸着下巴想了想，建议道：“不如我让你强回来？”

　　原本因为云唐提起八年前的事心情不是很好的谢琳闻言顿时不可思异的看着云唐。

　　云唐理直气壮道：“当年之事，我思考了很多年也想明白了，究其本质，你真正介意的并非咱俩睡了的事，你也不在意自己跟睡了，只要是你睡别人不是别人就行。因此我觉得，如果是你强迫了我，你心中必不会有任何芥蒂，但现实却是我强迫了你，因而你介意至今，让你强迫我一回，正好扯平。”

　　谢琳看着云唐的眼神俨然看奇葩。“滚！”

　　云唐有一瞬的气馁，怎么就说不通呢？

　　不过气馁也只是一瞬，云唐转瞬便重新打起了精神。“我猜错了吗？”

　　“你没猜错，我不在意跟谁睡了，只要是我睡别人就行。”谢琳坦然道。“但我和你不同，我做不来强迫任何人这种事的行径，何况，我对你的强迫谈不上强迫。”眼前这家伙就差自荐枕席了，没这么做倒不是有节操，而是她会杀人。

　　云唐无奈的换了方向继续努力。“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招我为婿好处很多的，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所有仇恨我都替你担，冲锋陷阵我也替你，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想想吧，我可是辰国云氏族长，与我联姻，你以后能省多少心？就你这身体，省心的事情越多，活得越久。想来，你也不想大仇未报便先油尽灯枯吧？”

　　谢琳被说得终于有点动心了。“你也知你是云氏族长啊，若是入赘，你的宗嗣便绝了。”

　　“绝了便绝了。”云唐无所谓的道。
　　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便是气死了又与他何干？
　　要气死的话，二十年前就该气死了。

　　“大君不会同意的。”谢琳理智道。“两大权臣联姻，谁能心安？”

　　“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大君不反对你便答应吗？”

　　谢琳怔住，看云唐这反应，辰王莫不是真的不会反对？“可以考虑。”

　　“他很早便知我对你的心思，这段日子让你相亲的事没了下文便是等着我回来看着办。”

　　谢琳惊讶：“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他若是不反对，你就得在后日的大朝会上请求赐婚。”

　　“为什么是我求？”
　　“我是入赘，辰国传统，入赘是女方向男方提亲，你不能让我连这都做了。”云唐理直气壮道。

　　行吧。
　　谢琳第二日的还是去寻了辰王。

　　因着谢琳而工作量大增一天至少有六七个时辰在批奏章的辰王从比人还高的奏章里惊讶的抬起头，虽然一个是君一个是相邦，但他与谢琳大抵是有史以来最特立独行的君臣了。谢琳完全没考虑过和他拉近君臣之情，没事绝不找他，便是平日里朝会，夏季时这家伙就缺了一整个夏季的大朝会，虽然有天气太热，身体有些不舒服的原因，但能够缺一整季，谢琳也是人才了。

　　辰王平日里找谢琳有事还要专门派人去找。

　　之前的事情可都还在筹备中呢，这位姑奶奶莫不是又想投什么惊雷？

　　虽然头疼又要增加的工作量，但辰王还是准了谢琳求见，结果不是又想做什么事，只是询问辰王介不介意她与云唐联姻。

　　“就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意见。”辰王随意道。

　　辰王很随意，没有任何惊讶，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谢琳有些惊讶，这对君臣的关系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恶劣，但曾见辰王看着云唐时眸底一闪即逝的憎恶也不是假的。

　　辰王似是不经意的补充了句：“云氏终究是辰国功臣，若是孩子多生了个，便让其继承云氏宗嗣吧。”

　　云氏对辰国的确有功，仔细的算起来，辰国有今日和辰王族还真没多大关系，有九成是云氏十几代人的功劳，这也是为何云氏将辰王族的直系给杀绝了都没引起什么动荡的原因，辰王族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云氏一族架空，纯粹就是摆设，几百年里也没为辰国做过什么，反倒是云氏十余代人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

　　只是，再有功，那也是巨大的危险。
　　谢琳微微挑眉。“云氏宰辅之位怕是个麻烦。”

　　宰辅之位是由云氏族长世袭的呀，大君你是忘了这个吧？

　　辰王不以为意：“云唐之后不会再有宰辅。”

　　谢琳懂了，但那样的话不是应该让云氏绝嗣才更容易吗？大君你这是想挑战高难度做法？

　　辰王既然没意见，谢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撇开旧怨不提，云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谢琳如约在大朝会上求辰王赐婚。

　　公卿百官：“....”
　　知道这俩打算成婚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的辰王：“.....”

　　之前不是一直想弄死云唐吗？怎么如今改了主意不提还做到这般程度？

　　辰王有点怀疑谢琳是否和云唐相杀久了变成了相爱。“爱卿是看上了宰辅哪点？”

　　“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谢琳回道。
　　如果云唐有什么让她看得上的，大概就是那张脸了。

　　辰王完全无法反驳，他也没见过比云唐更好看的人，云氏一族代代出美男，到了云唐这一代简直是集历代美色之大成了，大荒最美的鲛人一族都没他美。

　　也因着那张脸，哪怕云唐性格烂，也不干人事，这些年爱慕他的女子仍一抓一大把，可惜他都看不上，这才二十五岁还是单身，同龄人都儿女成群了。

　　辰王赐婚赐得很痛快。
　　谢琳收了就没管了，反正婚礼自有云唐操持，她很忙的。

　　冀东之战已经落幕，睢国退兵，公子比很是愉快的带着俘虏凯旋了，前后抓的氐人和睢人俘虏有二十余万，虽然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但老弱妇孺也是能干活的，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因此公子比一个不落的都带了回来。

　　关于这二十余万俘虏，如何租借给商贾，又如何分配，都需要个章程。

　　独自操持婚礼的云唐：“....”他到底是入赘还是娶妻？

　　因着氐羌一个臣服一个被打得元气大伤，戎狄三十六国又打得热闹，睢国又忙着镇压沣地的叛乱，公子比终于有了回洛邑的时间。

　　谢玦是与公子比一同回来的。

　　谢琳有些担心，谢玦之所以心智出问题，一般是因为脑袋受了重创，另一半则是受了太大刺激，两相叠加造成了谢玦的心智不全，也不知好了没，若是好了，谢玦必定也该想起以前的事了，不知能否承受。

　　对于谢琳的担心，云唐劝道：“你这担心得也太早了，冀东境的条件太差，大母不会在冀东境就给他开颅的，只是做一些开颅前的调理。开颅以后，他肯定在你身边，你有的是机会开导他。”

　　谢琳闻言稍微放下了心。

　　云唐颇为哀怨的问：“既然不担心了，那么你担心的时间可以用来试一下礼服吗？”

　　谢琳奇道：“礼服这么快就做好了？”

　　云唐：“....一个月了。”

　　谢琳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一个月了。

　　云唐不以为然：“哪里快了，慢得要死。”

　　华族最高级的礼服为玄端，也是朝会、祭祀以及冠礼、婚礼时所穿的一种礼服，自然，仅限于贵族与士人，平民没资格穿。

　　贵族虽能穿玄端，却也是有等级之别的，普遍为上士以玄为裳，中士以黄为裳，下士以前玄后黄之杂色为裳，君王、列侯以朱为裳，并用缁（黑）带佩系如裳之色的鞸。

　　玄端无章彩纹饰，但婚礼时为了喜庆，玄端的裳用的便是一种醺红色，不过仅限于婚礼，非君王与列侯在非正婚礼场合穿醺裳的玄端那是找死，还是拉全家共赴黄泉的死法。除此之外，还加上了比翼鸟的图案，自然，仍仅限于正婚礼时的玄端如此，其余时候的玄端是不能添加章彩纹饰的，否则便是失礼。

　　玄端据说古早时为男性服饰，事实上，很长的时间里这也的确是男性服饰，不过后来一些古文献证明，在更久远的时代里，这种服饰有男性和女性两种，但因着九州帝国的毁灭，父系社会的发展，这种服饰变成了男性专用。

　　辰国大抵是唯一一个还存在女性玄端的国家，过去的历史出过几位女性公卿，其中的华阳王姬不屑穿男性玄端，便从古文献里将女性玄端给挖了出来，再后来，这种玄端便在辰国复活了。相比起男性穿的玄端，女性穿的真的要好看多了。

　　谢琳在看到玄端的时候是有那么一些庆幸这是在辰国，在辰国她穿这种玄端就行，在别的国家婚礼就只能穿翟衣。做为礼服，都繁复得令人头疼，但两相比较的话，玄端还是要好点。且她大朝会时穿的就是玄端，如今穿这种也算娴熟，若换成翟衣，那费半天时间还不一定穿得好。

　　谢琳有点理解为什么女性玄端在辰国复活后会很快进入贵族女性的方方面面了，比起翟衣，没那么难穿啊。当然，也没翟衣那么鲜艳好看，因而和翟衣各据半边天。

　　“我猜你肯定不想穿翟衣婚服，便为你做了玄端婚服。”云唐笑道。

　　谢琳看了眼云唐，昳丽的容颜上就差写上快差我这几个字了。“你倒是了解我。”

　　“那是自然。”

　　谢琳拿起玄端准备换，发现云唐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你不走？”

　　你全身上下我哪看过没摸过？
　　云唐下意识想这么说，但考虑了下后果，还是咽了回去。早知如此，当年应该更耐心一点，设计谢琳强了自己才对，那现在也不用如此头疼了。“那我出去等你。”

　　云唐走得很慢，期待被人叫住，但没有，直到完全走出门，转身关上了门都没被叫住。

　　门再打开时谢琳已经换好了婚服，正垂着脑袋看蚂蚁搬家的云唐抬头的刹那被惊艳了。

　　女子，且是年轻的女子，最适合穿着鲜艳的衣裳，但谢琳穿鲜艳的衣服很好看，但玄端这种深色的衣服更惊艳，玄黑与醺红两种颜色完全被她给压了下去，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愈显尊贵大气。

　　谢琳问云唐：“如何？”
　　云唐佩服道：“你将婚服穿出了王袍的味道。”
　　哪里像个新娘，反而像个尊贵的王。

　　谢琳：“....你能少找点麻烦吗？”
　　她是臣子，不是王。
　　云唐不以为然：“没事，你身边的侍女不都是你的心腹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口无遮拦迟早要人命。”谢琳有点犹豫与云唐联姻是否正确了。

　　云唐道：“只要你不是真的想篡位，大君不会在意这个的。而且，他对我本来就没有好感，不论我说什么都不会影响他对我的憎恶。”

　　谢琳无语道：“你们什么情况？”顿了顿，谢琳补充道：“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杀了云易，而他视云易为父。”云唐道。

　　先王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和辰王的关系也糟透了，僖王最后一段时间里，父亲想杀儿子，儿子想杀父亲，最终儿子技高一筹干掉了父亲取而代之成为新君。

　　僖王扮演父亲这个角色糟糕透顶，云易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彼时还是太子的辰王崇拜的父亲角色。

　　谢琳懂了。
　　辰王拿云易当父亲，但云唐却杀了云易，堪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竟未杀你？”谢琳奇道。
　　“他再视老头为父，他也不是老头的骨血，我再如何也是老头唯一的骨血，我若死了，老头也就绝嗣了。”

　　谢琳忽然很佩服辰王，只怕那位英明君王这一生中没有比云唐更让他膈应的人了，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他膈应的人，他居然还会放在眼皮底下任其蹦跶多年还没杀了，这得是何等的自制力才能做到？

　　“你居然还敢回到辰国。”谢琳佩服道。

　　没记错的话，云易死后云唐是离开了辰国的，十余年不知所踪。

　　“只要我有足够的才华，他就不会杀我。”云唐自信道，即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是对辰王的自信。

　　辰王大抵是列国征伐中最清楚自己要什么的王，因为清楚，所以从不动摇，亦可牺牲一切，包括对云唐的憎恶。

　　谢琳没法反驳，辰王在这方面的确清楚冷酷得令人震惊。

　　谢琳与云唐的婚礼定在仲秋的中旬，很急，却是云唐亲自卜的，斋戒沐浴焚香，讲究得让谢琳无言，挑黄道吉日不是应该翻出星历挑选吗？还有这样的？

　　“星历也不是完全靠谱的，而且那玩意都几千年没修了。”云唐对星历不是很信。

　　诚然，那是人族最古老的历法，哪怕是现在，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国家推行的历法，但一定知道星历的话今天是哪天，但这古老并不意味着准确。

　　谢琳没觉得星历有什么毛病，用着挺顺手的，但云唐要折腾，就折腾呗，反正不是浪费她的时间。虽然不是君王，只是相邦，但因着她想做的事太多，于是乎她每日的工作量是辰王的三倍起步，当然，辰王也没多舒坦，自打谢琳做了相邦，他每日的工作量也翻了四五倍。

　　谢琳比辰王稍微好点的大抵是谢琳更精通剥削之道，属官和掾吏在她手下不是被当成人来用，而是被当成牲口来用。

　　饶是大部分事物都有属官和掾吏们处理了，但做为主事者她还是要过目的，还有一些事有是属官们处理不了的，必须她自己亲自过目，因而实际工作量也只比辰王少点。

　　忙。
　　谢琳都记不清多少年没这么忙过了，或者说，这辈子就没这么忙过，打理商业帝国与打理一个真正的国家终究是不一样的，前者她只需要收集各地信息了解各种资源的分布与价格，以及运输难度等方方面面，但也只是了解，然后从中计算出哪些能够获利，至于更深的层次就与她无关了，后者却是方方面面都要管。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谢琳只想一巴掌糊死说这话的古人。

　　“这哪是烹小鲜，分明是治病人。”谢琳很是感慨。

　　云唐听了，道：“你这比喻倒是稀奇，但国如何是病人？”

　　“只要是人，身上就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国亦然，越是古老的国，沉疴越多，便是治好了沉疴也源源不断有新的隐患滋生，稍不留意便会成为沉疴，拖得久了便无药可救了。”谢琳很是无奈，佩服每个王，只要不是什么都不管的王，她都佩服。她当个相邦尚且如此痛苦，那么比她更高的王该有多累？

　　谢琳的比喻让云唐无法反驳。“你这比喻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启蒙故事。”

　　谢琳：“启蒙故事？”
　　云唐解释道：“我云氏子孙启蒙时有专门的蒙书，蒙书里记载了许多用较为通俗的语言记载的小故事，里面有一则是关于赤帝的，她对国的比喻是树，树终究会死，国也终会亡，但死亡过程可以被拉长，只要及时清理树上的枯枝腐叶与毒瘤。”

　　谢琳下意识回忆了下关于赤帝的传说，这位帝王貌似一生就是这么干的，上位史就是一部杀戮史，杀得九州血流成河，踩着千万人的骸骨登上王位，与其继任者玄帝创造了九州帝国最后也是最鼎盛的辉煌盛世。

　　盛世之后？
　　自然是大厦崩塌。
　　人是一种充满惰性喜好安逸的生物，喜好粉饰太平与息事宁人，不是真的要死了，是不会冒险的。但当国的沉疴真的严重得要死时，就算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它的新生也晚了。

　　如赤帝那般在国还没完全没得救时当机立断的人太少，而能够当机立断又有那个能力的更少，而能当机立断又有那个能力还有那个决心的比圣人还稀少。

　　赤帝虽然是盛世辉煌的缔造者，却也是九州帝国名声最差的那一茬君王之一，若非她的功绩无可辩驳，或许她的谥号会是僖、荒这一类。

　　谢琳好奇的问：“那若大树沉疴已深，无药可救了呢？”

　　“赤帝曰，当伐之，焚之，植新苗。”

　　“改朝换代？”
　　“顺便拿前一个王朝当肥料。”
　　“....很务实。”
　　“你的比喻不比她的差，我过会润色一二，回头编入蒙书里。”

　　启蒙书的内容是不能一直不变的，需得不断的增加篇幅，更好的为以后的子孙夯实基础。

　　“我能看看你家的启蒙书吗？”顿了顿，谢琳道：“若是不方便也无妨。”

　　书籍是珍贵之物，一个宗族收罗的藏书一般只有族人才能看，外人想要看，要么关系特别好可以特别对待，要么付出足够的代价。

　　谢琳便曾见过庶民为了借阅书籍将自己的妻女姐妹送给家中有藏书的贵族。

　　普通人读书之难可见一斑，而贵族也没好到哪去，大多只能精研家中藏书，于是乎祖上是做什么的，自己也只能做什么，不论喜欢与否。

　　也是因着此事，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后谢琳用自己的财富做了一件让很多人鄙夷不已的事：用阿堵之物玷污了神圣的书籍。

　　重金悬赏琳琅阁没有的书籍。
　　书籍是神圣的，得到一卷书籍，正常人都恨不得当传家宝一样代代传承，除非家道中落到快饿死了，否则没人会出售书籍，甚至不乏活活饿死也不卖祖上传下的书籍的例子。

　　因而贸然提出要看别人家族的藏书是一件有些失礼的事。

　　不过谢琳曾经为了能够看到大量的书籍，走了一条相当别致的路：一金起步，一金不够？那十金，十金不够那百金？百金还不够？那千金。

　　完美诠释何谓财大气粗。

　　只是，云唐虽无金山银山，但金山银山也显然打动不了他。设仙人跳的话，就云唐那脑子，搞不好会被抓住把柄。

　　云唐笑道：“咱俩就快成婚了，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没有任何不方便。就是我家的启蒙书有七百零一则小故事，为了让稚童能够与理解，编纂时写得比较浅白，字数也就很多。”

　　写得言简意赅些虽然省了字数，但让稚童去读去理解无疑是一件很痛苦也很影响效率的事。因而七百零一则小故事的总字数相当惊人，写字用的竹简加起来得有十几辆大车。

　　谢琳一时无言，这确实是个问题，那么多的竹简，她哪有功夫翻阅？就算有功夫翻阅，府里也没那么大的地方放，这里又不是琳琅山，专门修了几百间藏书的大屋。

　　云唐提议道：“这样好了，你每日睡前我都给你讲一则启蒙故事好了。”

　　谢琳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便点头了，直到继续工作了一会才想起一件事，睡前故事这不是她幼时父母对她做过的事吗？

　　父母子息不丰，还连着生了两个儿子，最后才生了谢琳，软软的闺女与正处于人嫌狗憎年龄的儿子对比太过鲜明，将后者给比进了泥里，因而养的时候自然更加喜爱，每日都给她讲睡前故事。

　　谢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