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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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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进韩府之后,白映月这才意识到,偌大的韩府,竟是被公公韩胜一个人撑起来的,优雅贵公子韩子绪,在大婚之后,整日只会手执一把折扇,在她的身后晃悠着,或是捧着新奇玩意儿给她看,或是拉着她去城外踏青游湖,似乎从未插手过商行的事情。
她还以为,能够拿得出那样的东西做聘礼,至少该是掌了一部分的权,却不曾想,是她自己想错了,韩家家大业大,又如何会在乎那几箱东西,更何况,韩子绪先前风流成性,流连于青楼画舫之类的地方,无心成亲,这会儿忽然说要娶亲了,她那个公公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区区几箱账簿,又怎么会拒绝?
眼高于顶的白映月,不仅自己要做到最好,就连夫君定然也该是那人中之龙,她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夫君身无长物,只会拿着公公挣来的银子四处挥霍。可惜,她还没有等到拉着韩子绪陪着她一起去商行学着做生意,就听到了韩子绪去青楼的消息。
那消息是素素告诉她的。身为白映月的贴身丫鬟,自小就跟在白映月的身后作威作福,为了能培养出一个心腹,白映月那是顿顿鸡腿猪蹄的养着她,如今这素素姑娘已经从一个纤细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心宽体胖的胖丫头,跑上两步地面就会颤两颤的那种。
是在成亲之后的第六天,白映月窝在书房里头,盯着摊开在桌面上的账簿,愁眉不展的时候,素素推门而入,却在进来之后,又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映月的面前。
映月正在为一桩生意心烦不已,见到她进来,没好气的问:“怎么这个时候闯进来了?是不是口袋里的那点银子又不够你塞牙缝了?”
胖丫鬟素素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悦的瞅着她:“瞧小姐说的,好像我一来找小姐,就是没银子花了似的,我今儿个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小姐的。”
“……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我现在正心烦的生意还要重要?”
好吧,对于小姐来说,生意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她此刻想说的事情,事关小姐的终身幸福。
素素种种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外头走去,可是,这个胖丫头注定是心里头不能够藏事儿的,待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对映月说:“小姐,你忙你的,我说我的,你权当是听着玩儿,要不然我憋在心里头不说出来,实在是难受的很。”
对于素素这种不吐不快的性子,映月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于是点了点头,只是那眼睛,却依旧盯着账簿看。
“昨儿个我路过花街柳巷,看到姑爷在那青楼里头,和人对饮,那怀里头还抱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呢,瞧着姑爷那模样,倒像是高兴得很。”
素素一气呵成的吐出这句话,半点儿停顿都没有,说完之后,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白映月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的,点点头,继续看她的账簿。
难怪昨儿个韩子绪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香腻腻的脂粉味,原来是去了那种地方。
映月的反应惊到了素素,她转个身又踱步回到了书桌前面,问道:“小姐,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或者是吩咐奴婢去做些什么事儿?”
“做什么?”白映月抬头望她,“我还没问你,怎么会无端的路过那花街柳巷的,还那么巧的看到了夫君怀抱美人儿。”
用手指头想也能够猜到,这丫头一定是悄悄的跟在韩子绪身后。
素素讪讪的笑了,再一转身,遁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了,阳光被阻隔在了院子里头,白映月握着毛笔,久久没有动作,视线凝聚在某一处,却不是账簿上。
良久,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良禽择木,好女择夫,她挑来选去,终究是失算了。不过,现下的日子,也算是好的,她能够无所顾忌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耳畔没有爹爹的絮絮的念叨声,畅快不少,至于流连在花楼的夫君,便由得他去罢,就像娘亲所说的,只要他高兴。
仅十六岁的白映月,还未识得情爱滋味,便陷入了僵局之中犹不自知。若是寻常女儿家,见了韩子绪那样风流倜傥的公子,哪个不是面红心跳,颔首做娇羞状,也只有她这么个大小姐,还能泰然自若。
夜里韩子绪回家的时候,映月已经陪着婆婆用过了晚膳。回到屋子里,又闻到了那刺鼻的脂粉味,想来他夫君如素素所说,又去了那花街柳巷,拥美在怀。
若不是素素的那一番话,她甚至都还没有觉得她夫君身上的味道这样浓烈,刺得她鼻子难受。
漆黑的屋子里头,只放了一颗夜明珠,那白晃晃的光洒在映月的脸上,衬得她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雪白的。她坐于床榻之上,一身素白的亵衣松松散散的挂在肩头,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
成亲之后,白映月总是忙于商行的事情,颇得公公的赞赏,是以,分给自己夫君的时间也便少了起来,每每回到卧房,亲昵一番之后便倒头就睡。像今日这样的情况,还是颇为少见的。
韩子绪揉了揉眼睛,唯恐看错了,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月已经缓缓地躺了下去。
只是那眼睛还直勾勾的望着他,似是双目含春。
他嗅了嗅衣裳里传来难闻的脂粉味,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容,想来那个只会流连于花街柳巷中的南宫,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竟是这般的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出的那些馊主意,如此的见效。
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强忍着不去靠近,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为夫先去沐浴更衣,若是回来的时候,映月已经睡下了,就等着为夫好好的罚你。”
韩子绪匆匆的沐浴之后,回到房间里头,却看见床上那衣衫半解的人,已然阖上了眸子,睡的犹自香甜。
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韩子绪无法猜透,他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却见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有好一会儿的模样。
韩子绪替她拉起被子的时候,若不是刚好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僵硬,也许他真的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看来,他这个夫人的演技也挺高超的,衣衫半解,竟是真的在装睡。
晦暗的房间里买呢,韩子绪坐在床榻,看着那半张未施粉黛的脸颊,心底的热度却是退却了不少。
“为什么装睡呢?自己扇出来的火,就真的不打算灭了么?”
映月的呼吸乱了,她倏的睁开了眸子,那双凤眸亮晶晶的,倒映着夜明珠一样皎洁的光。
“夫君,映月实在是受不了那脂粉味儿,所以就先睡了,夫君还请自便。”善妒是罪,是为妻者的罪,可是,她不在乎。十六岁的映月只知道,她心里头不舒服,所以她得让这个让她不舒服的人更加的不舒服,那么她就开心了。
韩子绪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娘子不喜欢,为夫日后就都不去那地方了,这样的话,娘子可高兴了些?”
映月盯着他看,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那张清隽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哼了一声,复又闭上了眼睛。
韩子绪苦笑。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罢。
他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还是挨着她躺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韩子绪意识到,两颗心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的遥远。他们可以肌肤相亲,身子可以贴合在一起,可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沟壑,却从未缩减一分,竟是比陌生人还不如。
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头,她躺在床榻的里侧,闭目而眠,而他在外侧,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的后脑勺,好一会儿,他才伸出双臂,将面前的人搂进了怀里。她没动,但是那身子突然的僵硬却骗不了他,那一瞬间,韩子绪竟是有些害怕的,害怕被推开。
翌日,映月醒来的时候,韩子绪还在睡,半分没有醒的意思。
果然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若是爹爹,这会儿恐怕早就出门去商行了。
她不悦哼唧两声,又默默地在心里头加了一句:还是一个妖孽般颠倒众生的纨绔子弟。
“为何要去那般污浊之地呢?明明是个备受期待的富家公子,明明……和那群少爷不一样的。”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有些其他的情绪,一边轻声的嘀咕着,还一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头,发泄似的戳了戳他露在外头的胸膛。
好一会儿,拧着的眉这才松了开来。
映月将乌黑的发丝拢至耳后,绕过躺在床榻上的韩子绪,下了床,对镜梳妆。
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专注的背影,眼底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下午,映月去了商行,自打嫁进韩家之后,对于这个儿媳,公公和婆婆那是越看越喜欢,在长辈面前乖巧,在下人面前却又是恩威并施,而且还长得这样美,教人如何能不喜欢。更何况,她有经商的天赋,还没有去过商行,就帮着韩胜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惹得管事们都拍手称好。
餐桌上,韩胜盯着他这个儿媳看,那是越看越满意,心里直赞叹他儿子好福气。
那日的景象,直到现在,他依旧能够清晰的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来,就像是那账簿上被列明的条条账目一样,被刻在了他脑海里。
韩家自祖上起,就已经是名门望族,而到了韩胜这一代,偌大的韩家,就像是一颗参天大树一样,盘根错节的扎入这盐城的每一寸土地里,然后供养着数百来口人命。韩家什么生意都做,港口的运来的货,大部分都是韩家的。
说来也巧,那一日之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可是在当天,却下起了瓢泼大雨,港口的水势大涨,工人们正待搬完最后一船货物收工之时,大队带刀官兵赶了过来,将整个港口都围住了。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上下没有打点好,下边没有打点好,口风不严实,容易泄漏秘密,上边没有打点好,那就更加的难办了,若是上头不许,很多事情都做不好,甚至是做不成。
韩家老爷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上下的打点一番。
说来也巧,那日的货物本就稀罕,却也不至于严查,只是,若是被官府缴了去,损失也是相当大的。韩胜原是打点好了的,可是到了临门一脚出了差错,那日的暴雨啊,几乎要将所有的尘埃污浊都冲刷干净,低处水漫得有小腿那样高。那么一大队的人马,就堵在港口,说是要搜查,是以,防水的隔层全部都被泡坏了,里头的东西险些泡坏。
韩老爷听下人禀报了情况,心焦不已,冒着大雨亲自赶了过去。
可是,到了港口的时候,官兵已经提着刀,笑呵呵的离开了,而那些东西,尽数被搬上了马车,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远远的看过去,氤氲的雨幕中,似有一抹人影,静静的伫立在码头上,透着一股子遗世独立的味道。
走进了些,他才发现,他的大福星,竟是那个声名远播的儿媳。
至今,韩老爷子都不知道她一介小女子,是如何劝服那一大队带刀官兵,从而保住那些货物的。
这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儿媳却不准备解释,他自然也不会去开口问的,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的过了。
韩老爷忽然响起这事儿,放了筷子朗声道:“小月,进府这么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白映月原本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正准备往嘴里送,听到这声问候,筷子一松,青菜又重新掉进了碗里。她放下筷子,粲然一笑:“自然是习惯的,夫君他,待我极好。”
身旁的韩子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却并不多嘴。
韩老爷突然又道:“映月以前在家里头,似乎也喜欢经商,不如今儿个就让子绪陪着你一同去临安街的那几家铺子瞧瞧吧,日后熟悉了,也好帮着子绪打理一切。”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当然,除了坐在她身侧的韩子绪,那人由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