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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映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未大亮,初春的天儿依旧春寒料峭,有时候披着狐裘也会觉得冷。她只着一身亵衣,躺在被窝里头,却依旧觉得寒气不断的从四周朝着她聚拢,棉被也好似铁一样压在身上,没有半分的热度。
      今日,她总是无端的失神,脑海里一幕幕掠过的,分明是很久以前的场景。那些和韩子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今想来,却是无比的清晰,像是雕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她想,她终究还是爱上了这个男人,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晕倒,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映月是在三十之后,一直觉得身子乏得很,韩子绪为她请来了盐城最有名的大夫——一个满脸白须,见了人总喜欢眯着眼睛笑的老头儿。听说,老头儿不仅是在盐城有名,就连京都的达官显贵,有人有个什么疑难杂症的,总会命家仆不远千里来寻名医。
      然后,那人替她诊过脉象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少夫人早前是否时常的饮用那避子汤,如今这身子伤了根本,日后空难有孕。
      那老头儿在说出这番话了之后,韩老夫人一口气没缓过来,眼睛一闭,身子一仰,整个人都晕过去了,第二个晕过去的人,便是映月自己。因为那老头儿又说,二夫人这呕吐之兆,恐是有孕。
      映月先前便是听婆婆说过,韩子绪为了她,连申铃兰碰都没有碰过,是以她才会弃了那避子的汤药,寻思着为韩家延续香灯,可如今,却听到那名满天下的圣医如是说,映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天便是塌了。
      她转过身问韩子绪:“那老头儿说的可是真的?”
      白须大夫横眉怒目:“臭丫头,口没遮拦的,你说谁是老头儿?”
      映月却恍若未闻,眼睛直直的看着韩子绪。
      韩子绪却是第一次避开了她的目光,而后,是冗长的沉默。
      映月看着他闪躲的目光,忽然想起三十那夜,她也是无端的晕倒,那时候的韩子绪,心急如焚的将她抱回了府,而后替她寻了大夫,似乎是在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要一个孩子了,想来,那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
      好几个夜晚,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空荡荡的,那时候,她并未起疑,如今想来,却处处都是蹊跷。
      申铃兰原本便是他的妾,就算做什么,光明正大的岂不更好?为和偏生要藏着掖着。
      映月只觉得一阵气闷,脑仁都开始疼起来了。
      而后,申铃兰那尖锐的笑声在耳侧响起,“姐姐,你瞧,娘都被你气晕了,幸好幸好,这韩府不至于因为你而绝后,日后,还请姐姐不要横在我和夫君中间了。”
      申铃兰说的那样理直气壮,仿佛她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映月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倒下去了,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还在想,她以前的身子,可没有这么弱的。
      韩子绪黑着一张脸抱住了映月,他眼底阴沉的神色仿佛积聚着一场巨大的风暴。申铃兰被他看的身子一缩,往后退了一步,柔弱的笑道:“夫君,姐姐的身子可真弱,这日后可得仔细的养着,说不定还能有个孩子。”
      “若是你以为这个孩子是你的筹码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韩子绪冷冷的扔下这句话,抱着映月回了房,坐在椅子上幽幽转醒的韩老夫人,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才睁开了眼睛,颤抖着手将申铃兰拉到了身旁,“好孩子,你这肚子里,可是真的有了我们韩家的骨血?”
      申铃兰羞怯一笑:“那是自然,您应该相信大夫说的话。”
      那白须老头儿抚了抚下颚的胡须,叹息一声:“韩家有福,虽娶了个不能生育的正室,却得了个能够生儿育女的妾室,只是,可惜了二夫人这样好的模样,却只能够屈居人下,就连那头衔,在外人的眼底,终究还是个小妾。”
      韩老夫人亦是轻叹一声:“铃兰呐,你这心里头可是委屈了?”
      “铃兰不委屈,只要能够陪在夫君的身侧,足矣。”
      韩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你不觉得委屈,娘亲替你觉得委屈,那白氏善妒不说,如今却还生不了孩子,若不是子绪心里头念着她,我们韩家如何能够容忍她继续这样下去,定是要将她赶出去的。”
      申铃兰一喜,嘴里头却是拒绝了,“夫君喜欢,娘亲留着姐姐便也是了,若是能够为夫君生儿育女,铃兰此生便是无憾。”
      韩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之后,就被丫鬟筱筱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空落落的院子里头,便只剩下了申铃兰和那白须的大夫站在一处。
      申铃兰脸上的喜色便是再也无法掩饰住了。
      那白须老者抚了抚胡须,冲着她伸出手:“该说的我都说了,夫人该付银子了吧?”
      她娇媚一笑:“那是自然!”说着便掏出一个精致的钱袋,往那白须老者的手里一放。
      白须老者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见分量不少,立刻眉开眼笑了,出声提醒:“夫人切莫太过得意,在这韩府里头,若是想长久的生存下去,靠你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可是没有多大的用处的,咱们都知道,这肚子里的头的究竟是何物,再者,瞧着你那夫君,似乎不是很喜欢夫人呐,若非是因为那位肚子不争气,夫人日后的地位,可就难保了。”
      申铃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白须老者不过是一个闲散农夫,却被她请了过来,嘴巴一封,便来了这么一出,而那白映月究竟能不能生,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不,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儿。申铃兰想起纪言峯那张脸的时候,竟是无端的觉得遍体发冷。
      自从那次的晕倒之后,映月就时常的会回想以前发生的种种,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多愁善感的女子,她聪明果断,行事从不喜欢拖泥带水,性子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可是,最近她时常的沉默着,就连素素都说,小姐,你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素素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小姐,活的肆意极了。
      素素端一碗参汤进来给她补身子的时候,她就坐在铜镜前,注视自己的这张脸,见素素推门而入,她连身子都不转过去,直接问:“素素,你觉得,我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素素将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旁,满脸忧愁的说:“小姐啊,你离开这儿,又能够去哪里呢?白府想必已经回不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那狐狸精是不会让你回去长住的。小姐,为今之计,只能待在韩府里头,世人道,能忍则忍,若是实在是忍不了的话,咱们就离开吧。”
      素素那胖胖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抹忧愁来,映月觉得特别的喜感,心里头的阴云彻底的消散了大半,嘴角微微的弯起了一抹弧度。
      “素素啊,到时候小姐我走了,定是不会扔下你的,只是怕到时候没有鸡腿顿顿供着你了。”
      素素被她一顿打趣,终究是没再愁眉苦脸的,又转身走了过去,将放在桌子上的参汤端到映月的手里,道:“小姐,你就别伤心了,这身子既是喝药喝伤了的,咱们便将它养好,终有一日,你能够有自己的孩子的。”
      映月却摇了摇头:“我并非是因此而不高兴,当初我是问了那大夫的,他万般保证,这避子汤是不会造成不孕的,可是如今那大夫却说,我已然不能说生育,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素素被她这样一说,顿时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那小姐为何不开心。”
      映月没有说话,她放下参汤,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而已,这张脸就成熟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她想,是不是这张脸不好看了呢?还是她的性子的确是不讨喜了呢?那韩子绪,对申铃兰从来都是做做戏而已,如今既已对她坦诚,却又如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忽然就让那申铃兰怀了孕,难道他当真要为了韩家的骨血,而舍弃她么?
      素素怎么会懂,她不高兴,并非是自己无法生育,而是那申铃兰已经有了韩家的骨血了。而她这一生,不求与夫君能够执手相待老,但求她爱的,便也只能够爱她一人,如此而已。只是,她此刻便是知道了,在这样的高门大宅里头,她的要求,终究还是太高了。
      有些事,终其一生,亦是求不得的。
      近几日,映月依旧整日的往外头跑,韩老夫人都已经明着吩咐了,既然身子不好,就在府里头养着,可是映月却只在嘴上应着,依旧每日天一亮就往铺子里头跑,那韩老夫人便是整日的黏在申铃兰身侧,生怕她磕着碰着,把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给伤到了,是以,倒是没有那闲工夫去关心映月。映月得了自由,更加的肆意了,就连纪言峯那酒楼开张的时候,她还特地的选了一声的新衣裳,前去助阵。
      一时间,好事者又多了起来。纷纷道白映月这胳膊肘往外拐,自家不是也有酒楼,偏生喜欢凑别人的热闹。
      映月却恍若未闻,依旧和纪言峯有说有笑的。
      旁人自是不知的,当初纪言峯在带她去看地皮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想要加入的心思,后来,纪言峯又道,他初入盐城,那绸缎庄就几乎将他带过来的银两耗费殆尽,如今,正好想拉个人入伙,映月正是求之不得,是以,便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立了字据,如今酒楼开张,她作为合伙人,自然是要过来的。
      开张的第一日,纪言峯故技重施,全场的酒水佳肴,均以半价出售,那低廉的价格,立刻吸引了不少的人。看着酒楼一楼二楼都聚满了人,映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分,打趣道:“纪大公子出手可真阔气,如今这酒楼我也有份,纪公子不是打算让映月破产吧?想来之前的那绸缎庄,可是连半年都没有开下去便关了门。”
      纪言峯哈哈两声:“若是纪某一人便也罢了,只是如今有了韩夫人的一份,纪某又怎么会让酒楼关门呢?韩夫人多虑了。”
      映月点点头:“想来纪公子只是想多揽些客人罢了,只是不知道,这酒楼里头的厨子,能否有那个本事,能够在涨价之后,还能留住大量的客人。”
      “若想是高端的酒楼,这厨子便肯定是有那个手艺的,若是韩夫人不放心,大可以一试。”
      纪言峯说完,便唤了端茶的小二,让他去准备酒楼里的几道招牌菜,让映月试一试,映月也不会客气,直接就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映月在观察着大厅里的动静的时候,纪言峯那双堪称犀利的眸子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几日不见,她似乎瘦了不少,可是整个人的精神依旧很好,看来,那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只是不知道那韩子绪,能不能像他的这位夫人一样,洒脱豁达。不过,以韩子绪那性子看来,想想也是不可能的。说什么欢场高手,碰上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什么手段都耍不起来了,最后竟是想出了纳妾这等的馊主意,当真是可笑。
      对面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了,映月想装作不在意都不行,她从大厅里收回视线,将视线与纪言峯相对。
      “纪公子为何如此看着映月,难不成映月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纪言峯温润一笑:“自然是有东西的,只是,这东西凡人有如何能够瞧得见,是以,那些个俗人,才会在你的背后说三道四,这世间到底是男尊女卑,女子为商,那些人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如果韩夫人当真是想在这条路上一直都走下去,想来日后的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不少,届时,韩夫人可不要退却了才好。”
      果然如纪言峯所说,她这不过是一转身,就看到了无数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过,对于这些,她从来都是不甚在意的。
      “映月想做的事情,自然是会去做的,又何惧旁人的目光看法,纪公子只怕是不知,映月自小喜欢经商,这盐城的百姓,又有谁不知道呢?”
      纪言峯点点头,忽然站起了身子,对所有人大声说道:“今日这一餐,便算是韩夫人请了,大家若是吃得开心,下次记得多介绍人过来。”
      看到他此番举动,映月失笑:“你倒是真的会做人情,这酒楼分明是你我二人合伙,如今你却将这等好名声全部都推到我头上来。”
      纪言峯只是笑,却并不回话,回话的是酒楼里头的客人,那些人大声的回应着:“多谢韩夫人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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