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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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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晚安。”
莫亥把电话挂上。他想起了之前林如诗在走廊问他的话,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小孩子吗?他平时对小孩子的感觉很一般,大概是因为vivi太可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内心里有了结婚成家的想法。他想象着结婚有小孩以后,他拿着奶粉尿布围着小孩转的样子,心想那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竟然有了这种想法,难道他是真的应该把结婚提上议程了吗?
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嗯,没有抬头纹、没有眼角纹、没有色斑,就算有了孩子那也是秒杀众生的超级奶爸啊。莫亥照完镜子心满意足去睡觉。
第二天醒来,照常去跑步。还是原来的路线,沿着河岸跑过去再跑回来。没想到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除了于婷婷和vivi还能有谁?
Vivi很兴奋:“蜀黍你在干什么?”
莫亥甩了甩头发:“我在锻炼身体啊。”转向于婷婷:“于小姐,你这是准备去哪?”
早上薄雾霭霭,淡淡的白气在他们之间流动。于婷婷和vivi都穿白裙子,就像两个从晨光里走出来的仙女。
于婷婷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一身运动装束,皮肤比一般的男人要白不少,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结实,可惜唇红齿白,睫毛比女人还长……一副小白脸样。于婷婷这么想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妒忌。她答道:“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带孩子出去玩。”
出去玩?太早了吧。
莫亥目送两个仙女消失在视线里,继续跑步回客栈。
“麻麻,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有很多好看的花儿。”
“那有吃的吗?”
于婷婷刮了下vivi的鼻子:“你个小吃货。嗯,这个季节应该有好多桃子。”
Vivi马上说:“我要吃。”
“乖孩子才有桃子吃。”
Vivi重复着说的最顺溜的话:“窝最乖了。”
于婷婷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街道是熟悉的,空气是熟悉的,连路边栽的树都是熟悉的。她在这里度过了她的少女时光。但再多留恋,再多不舍,这里也不是她的原乡。
不久后,司机师傅出声了:“杨园到了。”
于婷婷把vivi抱下车,付过车钱。
于婷婷整理了下自己和女儿的衣服,最后问道:“知道等会怎么喊人吗?”
“知道,喊爷爷。”
于婷婷敲响了小门。砰砰,砰砰,砰砰。
门后的老人激动地开了门。于婷婷:“吴叔!”vivi仰着小脑袋:“爷爷!”
吴叔拿手指擦擦眼睛:“婷婷,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婷婷回来了。”于婷婷的眼睛也禁不住湿润了,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人在挂念着她。
江泉说的没错,吴叔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长了老人斑,岁月的印记显露无遗。
老人颤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忙把她们往园子里领。他走在前面,于婷婷发现他的背驼了,走路也开始颤颤巍巍。
吴叔在园子角落有个屋子,这边比较幽静,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来。于婷婷所以不用怕会遇见相识的人。老人家爱干净,屋子里收拾得非常清爽。屋前还搭了个葡萄架,架子下摆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吴叔挥手说:“你们在这坐着。”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红艳艳的,还带着绿叶。
Vivi拍着小手:“哇,好多好吃的果子。”
吴叔像是才注意到这vivi似的,问:“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于婷婷说:“这是我的孩子。”
吴叔也是吃惊到不行,“婷婷都已经有孩子了?”
Vivi:“是呀是呀,我就是我麻麻的孩子。”小手捧着个大桃子,啃得满脸都是汁水。于婷婷也不管她,微笑说道:“我已经不小了,早就到了当妈的年纪。”
吴叔感叹:“一眨眼,你都这般大了。我还记得你当初来的时候,扎两个羊角辫,外表看着文静,其实可调皮着呢。”
于婷婷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吴叔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于婷婷小时候的事情,很多细节,其实连于婷婷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吴叔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Vivi抬头,眨巴着大眼睛:“麻麻小的时候真调皮。”
那可爱的小模样把吴叔逗乐了,问她:“桃子好不好吃?”
小马屁精立马回答:“爷爷家的桃子最好吃了!”
吴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又问在一旁吃水蜜桃的于婷婷:“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于婷婷点头:“和以前一样好吃。”
Vivi果然是她生的,和她小时候一个德行,看到花就想摘,看到合乎自己心意的就一定要戴到头发上。于婷婷没办法,在草丛里捡了一朵干净的鸡蛋花,给她别在耳后。鸡蛋花是南方特有的一种花,在夏天开放,别的花掉花瓣,而它是整朵整朵地掉落。
小孩子在花园里跑,说要数数到底有多少种花。孩子一旦脱离了视线她就喊别走远了。于婷婷和吴叔聊天。
吴叔问:“婷婷,你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于婷婷说了实话:“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您,看完之后还是要走的。”
吴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停了停,“当年的事我后来也听说了,原是你外公的不对,怎么能让你,唉,嫁给那种人。你外公他这几年身体差了不少,上个月就进了一次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回来。”
“我知道,我本该尽下孝心的,但他有那么多孙子孙女,也不差我这个外甥女。”于婷婷在心里默默地加了句,如果真的把她当外甥女看待的话,当年就不会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逼着她往火坑里跳。
“你这孩子啊,性子和你妈一样倔。”吴叔摆摆手,“也罢了,你们年起人想法我也不懂。要是哪一天想明白了,还是回来看看吧。”
于婷婷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吴叔又摘了一篮子水果让她们带回去。爱花如命的他甚至采了些花做成花环送给vivi。Vivi戴在头上,高兴极了,在原地转圈,说自己是花仙子。于婷婷说:“我还会再来看您的。”
吴叔站在他生活了大半生的杨园后门口,目送一大一小两个人离开。时光不等人啊,婷婷长大了,他也老了。他记得当年第一次见这小姑娘也是穿着白裙子,踮着脚摘芍药花,他训斥她,她插着腰蛮横地说:“这是我外公家的花,我为什么不能摘?”
他一生无儿无女,以种花为生,以花草为亲人,最看不惯的就是破坏花草的行为,偏这小女娃折起花来理直气壮,说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竟无言以对。
他在后园子里种花,偶尔听到她因为闯祸而受训,有时候是因为打了班里的男同学,有时候是因为画脏了女同学的裙子,还死不认错。然后他就笑了,这真是那丫头的做派,和她妈妈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丫头挨了骂,心情不好,就在花园里走啊走,踢着地上的石子,要么就坐在台阶上看天空,他看着怪心疼的。
有一天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书,很厚很厚的一大本,她翻翻就过去了,扶着绳索打瞌睡。他恰巧路过,忍不住说:“看书可不能这样,看书就像种花,得用着心、慢慢看才有收获。”她很敷衍地说声:“哦。”然后把书合上,一双明亮没有杂质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犹犹豫豫,像是有话要说。她半晌后低声问:“吴叔,我像不像那林黛玉?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寄人篱下,真可怜。”
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她还学着林黛玉去葬花,偷拿了他的花铲在花园一角葬花,装模作样地把葬花吟念完,葬完花就高高兴兴去爬树摘苹果,像猴子似的,几下就窜到了树上。整天高高兴兴的,和林黛玉的气质根本不沾边。
想起这些,他不禁笑了。转过身,关上门,缓缓地走回去。他坐回桌前,看到桌上有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票子,还附有一张小纸条:给您买花的钱。
他一时间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