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离我远一点》小喔

5、挺好的物理辅导员

　　野炊当天阴云密布，像是随时要有雨点滴落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徐迅元在电话里装模作样地感叹，“你可别又不穿校服外套。万一感冒了不就没人帮我收卷子了。”

　　施小宁没有说，其实她这回很想徐迅元可以一起来。
　　习惯了他整日在身后苍蝇似的叨叨，没有他的日子还真有点无聊。
　　再加上同组的几个人都不太会积极张罗，大事小情都得施小宁一个人忙前忙后。
　　要是那个贱男在的话，我肯定就撒手不管了。近来她经常这么想。

　　施小宁早上是硬生生把一个大麻袋拖到校门口的，麻袋里装着蔬菜，羊肉和鸡翅。
　　住宿生中属施小宁家离学校最近，所以前一天请假回家拿新鲜食材的任务便落到了她肩上。

　　纪意桐和门晔负责烧烤工具。
　　施小宁远远望见门晔一手提着一个烤炉，联想到一中外面一家烤串店里的小哥，忍俊不禁。

　　“笑什么呢？”林又又坐到施小宁旁边。

　　未等施小宁作答，林又又的注意力就被车门口的闻人一名吸引了。

　　施小宁她们坐的车是那种一边两个座位的巴士。
　　因为这次秋游野炊分组活动，老冯吩咐每个组的成员坐在一起。

　　门晔跟纪意桐坐在她俩前面，武瀚的座位跟门晔隔一个过道，涂净上来的时候看她们都两两一组便自动挤进武瀚旁边的位置，现在只剩下闻人一个人落了单。

　　闻人一名平时一向独来独往，当然也不会把这放在心上。
　　但是他自己不在意，却有人替他在意。

　　被身旁的林又又摇了摇胳膊，施小宁转头。
　　“小宁你不会介意我坐过去的，对吧？”林又又瘪着嘴作哀求状。

　　施小宁并不觉得这是个问句，“过去吧过去吧重色轻友的家伙。”她半开玩笑地把林又又推到了过道那边。

　　“嘿嘿，小宁你最好了！”

　　初中的女生最小心敏感。
　　一中校园很大，从教室走到操场或者食堂都得有一会儿，时间久了，班里的女生上个厕所都有固定的两两分组。施小宁她们班的女生人数是单数，意味着必然会有一个人落单。
　　起初施小宁是和她当时的前桌翁雪一起，后来因为一些矛盾闹翻了，翁雪找到当时余出来的那个女生组对，施小宁便落了单。之后的两年多，尽管班内女生也常有分合重组，但施小宁一直是一个人。
　　那时候施小宁从来不期待下课和午休，每次去食堂都走得飞快。像是要告诉别人：不是我没朋友，因为有急事我才必须一个人走。
　　后来施小宁回首当年，不禁觉得可笑——谁会天天关注你和谁一起走呢？恐怕知道的只有她自己吧。
　　不过从那以后，施小宁就很怕被孤立。

　　大巴车开动，施小宁把头转向窗外。
　　从野炊启动计划那天，几乎每件事都要施小宁亲力亲为，就在刚刚她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全组人的口粮拎上车。
　　现在却只她这个从头到尾的组织者被一个人晾在一边，这段时间都疲惫与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施小宁想找个人说说话，向证明心里的敏感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

　　拿出手机，她敲下几个字：“你在忙吗？”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管周铎叫老师了。

　　对于周铎的不理睬，施小宁早已经习以为常。现在她甚至已经不期待周铎能够及时回复，隔天发过来几个字都算中奖。

　　“喂，在干嘛？”
　　施小宁习惯性点开周铎下面的对话框。

　　“躺着。怎么都学会关心我了？”
　　秒回。又是秒回。

　　“没啥。在车上闲着无聊。”施小宁决定还是找点话说，“囤在我这儿的卷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呀？再不闻不问我可要卖废品了。”

　　“语文英语就都扔了吧。”手机听筒里传来徐迅元屌屌的语音，“数理化留着，我回去翻翻看。”

　　“听你这声音，病好得差不多了？”施小宁笑着将手机凑到嘴边，尽量放低音量说到。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反正你现在是没有阑尾的人了。”施小宁耸耸肩，“人生不完整了哦。”

　　“放心，没了阑尾也比你跑得快。”

　　施小宁是有名的八百米黑洞。
　　用徐迅元的话说，能把八百米跑出四分半也是没谁了。

　　“切！”

　　“对了，最近没有迅哥保你，物理还能看吗？”徐迅元在那边啧啧慨叹。

　　施小宁心一沉，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从月考后的几次测验来看，施小宁的物理分数可谓每况愈下。
　　“明明都会呀，为什么答题就是不对呢？”秉着年排第一气节第二的原则，施小宁语气软了下来。

　　徐迅元其实没想到施小宁会真的吃瘪，又认为需要维护自己在她心目中物理大神的形象，便说：“因为你弄不明白重点是什么。每次我给你讲题你听完解题过程就赶我走，哪梳理过知识结构。”

　　“可是...理科不是刷题就行了吗？我从来不整理的呀。”

　　“前提是你能学好。”徐迅元特别语重心长，施小宁甚至想象得到他背着手指点江山的样子，“像你们这种偏文的女生吧......”

　　“别废话，说重点。”施小宁忍无可忍地打断。

　　“哦，好。反正物理是理科中的理科，既然本身不擅长就得加倍努力理清知识架构和重点。你呢，也不用着急。迅哥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啊。”

　　施小宁的确感到自己对徐迅元的需要，就也没反对，“行吧行吧。再跟你贫我就晕车了，你歇着吧。”

　　施小宁放下手机，车窗外的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水珠歪歪斜斜顺着玻璃往下淌，但她心里那片天空好像逐渐豁然开朗。

　　似乎是上天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就在大巴车停下的时候，雨停了。

　　雨后的空气里浮动着清新因子，一汩潺潺的山泉途径他们脚边的石块，流水打磨的鹅卵石在溪底错落罗列。
　　施小宁每走一步都踏在铺面山路的枫叶上，那些完成使命的谢幕者破裂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那么枫树，也会开花么？

　　“六班的闻人一名呢？我要找他。”施小宁她们刚刚选好生火地点，便看见文杉大步流星走过来。

　　施小宁虽说也算为人处事直爽利落，但她绝对做不到文杉的洒脱。
　　若叫她站在语文办公室里大喊“周铎在哪儿呢？我要找他”？那还不如叫她去撞豆腐。
　　如果不是双儿的关系，施小宁想，我应该会挺喜欢文杉的吧。

　　林又又正将麻袋里面的食材一样一样往外拿，听到文杉极具穿透力且明目张胆的喊声，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闻人一名面不改色地把放下拎在手里的两大桶饮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施小宁真想走上前去，狠狠抽他一个耳光。

　　没有人生出来就淡定。没有人面对什么事都冷静。
　　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在施小宁脑海里一闪而过——要是能看到闻人一名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会很有趣。

　　“闻人，我们班人少吃的多，过来吃？”
　　文杉倒一点也不见外，直接过来把胳膊肘搭在闻人一名肩上。

　　闻人向旁边挪了一小步，依旧是淡淡地说：“我这组需要人帮忙。”

　　话音刚落，施小宁注意到林又又微微上扬的嘴角。

　　“没事，那我就在这边吃。等着啊，我回去拿点吃的来串着烤。”
　　闻人没说话。文杉权当他同意了，留下六班一群人瞠目结舌。

　　“咳咳。”
　　要不是老冯咳嗽几声，施小宁都忘了他还在场。
　　“别的班同学我不管，但是咱们班人不许往别处乱窜啊。”
　　施小宁莞尔。果然是老冯，对这么明显的撩汉套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施小宁没有想到，野炊的第一步——生火就这么困难。
　　在打火机点着的小树枝又一次熄灭之后，她开始模仿电影《马达加斯加》里面那只长颈鹿钻木取火。

　　“刚下完雨都是湿的，这样肯定着不了。”涂净路过的时候提醒。

　　“那怎么办啊？”林又又有些着急，她觉得这边再不开火闻人就要跟文杉跑了。“怎么有的组就有火呢？”

　　“因为他们有碳。”门晔说，“怪我，把木炭给忘了。”

　　“诶我刚才看你们这边没碳啊，我给你们拿来了几块。”施小宁看文杉一手拿着一叠饭盒，另一只手提着个塑料袋，袋子里有几块黑乎乎的固体。

　　于是文杉第一次光顾高二六班便轻而易举笼络了人心。

　　林又又一整天兴致都没有很高。
　　她几乎用全部野炊时间坐在营地一角湿漉漉的大石头上面，远远望着文杉给闻人一名递水递纸递肉串，竟然还觉得他俩看上去有点般配。
　　闻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不学无术的吧？林又又有点心虚。

　　施小宁没顾上安慰林又又，她一直在风风火火地串羊肉鸡翅金针磨土豆片馒头片，然后又在烤炉旁边帮门晔武瀚他们扇扇子。
　　她一开始也想去闻人照看的烤炉搭把手，但被文杉一个凛冽的眼神回绝了。

　　戏剧性的是，待施小宁她们整顿完毕踏上回程的大巴车，雨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野炊的时候不能下雨呢？”林又又不无赌气地说。也是因为这个，回校路上她坚定地早早坐在施小宁身边的座位。

　　施小宁无语，会不会以后林又又关于高二上秋游的回忆就是气鼓鼓地坐在大石头上吃醋？
　　不过不管怎样，安慰还是要有的，施小宁提议晚饭去校门口的日本料理改善一顿。

　　“你说她安安分分祸害自己班人就好了，为什么要招惹我的闻人！”林又又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施小宁惊讶于她把盒装冰红茶喝出了酒的效果。

　　“你觉得...文杉跟安安分分这几个字沾边？”施小宁选择四两拨千斤。

　　林又又斜眼想了想，“真是没错，她就不是安分的人。”

　　施小宁自己要一份三文鱼手卷，又给林又又点了一碗乌冬面，美其名曰暖暖的食物可以给人幸福感。

　　“哦对，小宁，你最近跟周铎有再联系没？”两盒冰红茶见底以后，林又又逐渐恢复了平和。

　　“没”施小宁拿筷子挑挑捡捡地拨动林又又碗里的面，“最后一次是在微信上。这几天也没见过他。”

　　施小宁虽然确定喜欢周铎，却说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结果。脱单？师生恋？这么长时间过去，在周铎模糊不清忽冷忽热的态度里，施小宁对这些词也都麻木了。

　　“其实我觉得，”林又又顿了顿，“徐迅元也挺好的。”

　　施小宁手一抖，两根筷子直接的面条滑到了桌子上。
　　“嗯，他是挺好的。挺好的物理辅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种花美男不是我的菜。”施小宁咬了一口三文鱼，“而且我应该也不是他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