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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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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秋和莺莺赶到厨房的时候晌午已经过了,厨房里已经空无一人。莺莺帮着景秋打下手,用了半个时辰,便同时做好了好几样的糕点。边做边尝味道,一来二去二人顺便都填饱了肚子,剩下的一些便都装进了食盒里带回小院。
回小院的路上,莺莺边回味那些糕点的味道边赞许着:“四姨太的手艺那可真的是没的说,莺莺可算是跟对了人,今后可不愁没有好吃的东西了!”
景秋轻笑道:“就你会说话。”
“是真的!大夫人,二姨太还有三姨太都没有四姨太这么心灵手巧的,若我是个男人,恐怕都要倾倒在四姨太的脚下了。”
景秋顺着莺莺的话调侃道:“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今后有好吃的第一个少不了你。”
莺莺笑着刚想打趣回景秋一句什么,便突然听到拐角那边传来几道女人惊慌失措的的喊声,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犹为清脆尖锐:“不好了!小少爷落水了!”
莺莺一下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脱口而出:“这是三姨太身边的惜月!”
景秋倒是没有思考那么多,她清楚的听到那人喊的是小少爷,在莺莺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的大步追了过去。
几个丫鬟围在池子边束手无策,只得大声喊叫着,府里做活的下人听到喊声纷纷都往池子边赶。景秋拨开围在池子边喊叫的丫鬟,便看到在水里扑腾的孩子正是小少爷叶书源!而他小小的身子却正在慢慢往下沉!
景秋没有多想,一下子就跳进了水池子里。那几个岸上的丫鬟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池子又多了一个人,这下子更加吓的六神无主,只能尖声喊叫着。
莺莺看到景秋跳进水池,也是吓的倒吸了口凉气,手里的食盒一个颤抖便砸在了地上。
“四姨太!”莺莺也被吓的六神无主,也跟着那几个丫鬟一道扯着嗓子叫着:“来人啊,四姨太落水了!快救人啊!”
景秋沉入水下,一把拉住了被水呛得几近昏迷的叶书源,抱着他浮上水面。
池子边上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景秋抱着叶书源露出水面的时候,冯管事恰好刚赶到,景秋托起呛了水的叶书源,岸上两名下人在冯管事的指挥下连忙将几近昏迷的叶书源抱着上去,平放在地上摁压着他的胸腔,直到他将呛进去的水尽数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冯管事又连忙招呼了两个人去拉还在水里的景秋。可景秋的手还未触碰到要拉她上去的人,便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脑袋里就是一阵昏沉,眼前一黑,耳边最后只传来冯管事的一声惊呼,身子便往后倾倒,直直的砸在了水里。
景秋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失了重心,正逐渐往水底沉下去,耳边的喧闹和喊叫瞬间归为一片宁静,她奋力想要抓住眼前那一丝光明,也想要浮上水面去,可心口处的绞痛和鼻尖的窒息让她再没什么力气往上浮。
景秋的意识渐渐模糊。
死亡,其实她并不害怕。她只是觉得有些不甘。
朦胧中,景秋觉得她失重的身子突然被一道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这回她彻底没了力气,接着便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的另一头,竟是另外一番阳春三月。
没有一丝阳光,可天地之间却是明的透亮。转眼,景秋发现她竟然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她的家。她的父亲和哥哥,正站在大门口对她慈祥的微笑着。
“小姐,你回来啦?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身侧一个模样俊俏,月白色衣衫的女孩正从臂弯的篮子里拿出一包黄纸包裹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笑的明亮:“福记家的玫瑰酥,你最爱吃的啦!”
景秋心里绞一样的难受,喃喃着:“阿芍……”
这是她的阿芍,从小服侍她和她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阿芍!
“小姐,你怎么哭了啊?”女孩子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睁大了眼睛不解的望着她。
“我……”景秋心里有好多话相同她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熟悉的街景,宅院,还有父亲和哥哥那张日夜思念的面容,一切都是这样真实,仿佛这一切才是真的,现实中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爹,哥哥……”
眼前一切突然模糊起来,父亲,哥哥,还有阿芍的脸同着周遭这一切一起消失不见。
“四姨太,四姨太……”
耳边传来莺莺的呼唤声,景秋逐渐苏醒,率先映入眼帘的先是褐色的纱帐顶,紧接着便是莺莺喜极而泣的脸和一个带着细边眼镜的白大褂医生。
景秋还是记得的,这是叶希深的房间。
那医生合上出诊箱,景秋只听到他毕恭毕敬的对着莺莺身后的人说道:“四姨太除了心脏有些问题,其他的已经没有事了。我开了几副药,到时候只要按时服药,心痛病就不会再犯。”
紧跟着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便从莺莺身后传来:“麻烦谢医生了。”
“大帅客气了,四姨太既然已经无恙,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随后,景秋便听到那医生背上出诊箱,离开了这间屋子。
莺莺拍着胸口,握着景秋的手似乎差点就要哭出来:“四姨太,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突然之间自己就掉了下去,那样深的水,若不是大帅及时,恐怕……”莺莺红了眼睛,咬着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秋只觉得浑身有些乏力,连说话都有点虚弱,不过她还是扯出一丝笑容安慰着莺莺:“你瞧你,我已经没事了,弄得我好像要没了一样。对了,小少爷怎么样?”
莺莺擦掉眼角快要流出来的泪,说:“小少爷只是受了点惊吓,还好府里的人及时替他摁出了腹中的水,现在在大夫人处,已经没事了。”
景秋闻言,安了不少心,“那就好。”
莺莺想起大帅还在这屋子里,便对景秋说道:“四姨太,你看我都要差点忘记了,我得先去谢医生那里给你拿药去。”
景秋缓缓阖动略显苍白的唇:“去吧。”
莺莺抹着眼泪离开后,便只剩叶希深和景秋二人。一时之间,屋子突然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景秋从床上坐了起来,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覆盖了她半个肩膀,略显苍白的脸色倒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意,看起来竟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叶希深坐在圆木桌旁,上身只着了件白色的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搭在桌子边缘,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有几分迷蒙。
好一会,景秋才说了句:“听莺莺说是大帅及时救了景秋,景秋在这里先谢过大帅了。”
叶希深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了句:“你刚才在梦里……不停的喊着你爹和哥哥。”
景秋心里咯噔了一下,垂着的眼帘极快隐去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叶希深又问了句:“你哥哥和父亲,都不在了?”
景秋点点头。
“你熟水性?”
“嗯。”
“你有心痛病,怎么也敢下水救人?”叶希深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分不出喜怒哀乐。
景秋的手下意识攥了攥盖在身上的锦被,说道:“因为那是大帅的孩子。”
看到景秋几近真挚的眼眸,叶希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感受到屋子里的寂静,景秋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往叶希深那里看去,只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木桌的边缘,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此时的叶希深在景秋眼里,就如同夜幕下的远山般幽远,她极力想要看清,可结果却是一片朦胧。
“今日,杜总参谋带着他儿子杜永辉来过了,说要为那天的行为向你赔罪,不过你刚好出了事,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说到这里,叶希深顿了顿,“后天的宴席,你想要如何惩治那杜永辉都可以。”
“宴席?”
叶希深颌首:“对,你成为我第四房姨太太的宴席。”
景秋自我衡量了片刻,还是问道:“大帅,您对我这样好,究竟是因为楚云小姐,还是只是因为景秋?”
叶希深没有说话。
“是景秋多嘴了。大帅将景秋带离那水深火热之地,已是莫大的恩赐,实在不该再奢求别的什么。”
虽然景秋是这样说,可她话里的那一丝失落还是被叶希深轻易抓住。他没有直面的回答她关于这个的问题,而是径自站了起来,眼眉间凝着一丝霸道,语气似是云淡风轻却又不容人反驳:“我叶希深的女人,从来不许别人染指。”
景秋怔愣了片刻,垂着眼眉,十分温顺的说了句:“景秋多谢大帅厚爱。”
叶希深望了她片刻,转过身背对着她,还是说了句:“我知道你不是她。你为人宽和温顺,娴静知礼,”说着他轻笑了一声,竟是有些凄凉,“而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你这样温顺的性子。”
“即便楚云小姐不像景秋这般性子温顺,”景秋望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眼里带着小心的探究,“可大帅心里,终究还是只有楚云小姐,对吗?”
景秋看不到叶希深脸上的情绪,但她还是看到自己在说完那句话后,叶希深的身子顿了顿。
“你既然做了我叶希深的女人,那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的了你。”叶希深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直到叶希深的脚步完全消失以后,景秋的脸上才突然漾起一抹不知喜乐哀愁的笑意,语气里竟是带着点点悲凉:
“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我的机会的。”